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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卷蝶卵 第一章葵叶背面的虫卵 ...

  •   微风轻轻吹着玻璃窗发出“吱呀”的声响,女孩直挺着腰端坐在边角磨得圆润的褐色课椅上,右手平行的搭在左肘紧紧的贴着桌子,身子微倾右肩抵住发黄的墙,扭头看着扒在窗边上的虫卵出了神。

      这些黄色的卵应该是飞蛾的卵——小女孩眨巴着她清澈的大眼猜想着:家门口那株向日葵叶子背面的虫卵肯定是蝴蝶的!

      自从她发现向日葵叶子下的蝴蝶卵,她一直仔细观察并用心照料着它,还将那株向日葵从地面小心翼翼的移植在花盆里。她期望着能看到虫卵变成蛹,然后蜕变成蝴蝶。

      她的姐姐就是这么告诉她的,“这个是蝴蝶的虫卵,终有一天它会变成蝴蝶的。”

      她很想伸手用铅笔把窗边的虫卵弄破。她可不想看到这些虫卵变成飞蛾后盘旋在她头顶的灯泡上。

      ......

      “刘月娥!”
      “刘!月!娥!”
      同桌用手肘轻撞小女孩的左肘:“老师叫你。”

      小女孩回神,转头目光对上黑板上的老师的目光,小女孩脸“唰”一下变红,立马起立。

      “望什么呢?!课都不好好听!是能考一百分了吗?”老师皱着眉,严肃的的说道。
      讲台上的中年老师是月娥的小学班主任,穿着一条花裙身形有点微胖,表情总是一脸的严肃。

      “罚你站到下课!”
      “嘻嘻嘻——”讲台下一阵哄笑。

      月娥不说话低着头,抬手尴尬的整理胸口歪着的红领巾又放下揪着她那件姐姐穿过轮到她穿的衣服边角。

      月娥还记得有一次在教室外空地和其它同学打闹,打闹过程被不小心推倒,整个人趴在地上磕破了人中流了许多血,老师蹲在地上把她抱起,让月娥横坐在她腿上脑袋靠在她怀里,单手叠着一把厚厚的卫生纸捂住她受伤的地方。

      月娥虽然当时哭的相当惨烈,人中结痂后被同学嘲笑了许久,但是始终记得班主任的安抚以及那份怀抱的温暖。

      月娥也还记得有一次在村子的空地里看邻居哥哥耍棍子,被刺破右眼,也是流了好多血,月娥的表姐将她横抱起将她送回家。

      月娥的表姐有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她总是记不起那次抱她回家的是大表姐还是小表姐,她两长得几乎一样,小时候的月娥总是认不清。

      ......

      “咚——”清脆悠长的下课声响起,月娥的小学所有上下课钟都是校长手动敲的,这口大钟就悬挂在二楼楼梯的旋转处,敲钟的锤子挂在大钟链接水泥顶的铁链上,有一次被高年级的同学恶作剧偷偷提前敲了下课铃,锤子就被校长拿走放在了办公室,后来听说锤子被偷了,校长又换了把新的锁在了柜子里。

      “咚——”第二声下课钟响起才把月娥的思绪拉回到教室。月娥上课总爱出神,小小的脑瓜子里总是装满毫无逻辑的幻想,她可以上一秒想到家里瓦片下的蜘蛛在结网,下一秒想起昨天妈妈给弟弟买了新衣服。

      下课钟三声响完,班主任交代完家庭作业就抱着书走出了课室。

      小月娥长呼了一口气坐下,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指头爬上膝盖。几个背着书包的小男生路过月娥的课桌对月娥吐鬼脸,嘲笑她被老师罚站,还说要告诉月娥的妈妈。月娥没有理睬,收拾书包走出教室。

      月娥没走几步路天就暗了下来,南方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不一会儿乌云就遮住了晚霞。月娥穿过校门前的小桥,这条小溪从上一个村子经过这所小学连接到月娥村子外的河。

      月娥走到学校大门,破旧生锈的铁门上白油漆刷着“清溪小学”这几个大字。

      天开始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月娥的姐姐也在这所学校读四年级,早就跟同个村子的同班同学结伴回家了。月娥环顾四周,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同一个村子能蹭伞的熟人。只好把书包举过头顶硬着头皮走回村子。

      月娥沿着小溪大约半个多小时就能走回村子,路的右边是矮矮的黄土山,长满杂草和树。风越来越大,吹得树哗哗响,月娥总是听大人们说晚上不睡觉山里就会钻出女鬼将她抓走,月娥越想越害怕树林里钻出奇怪的东西,所以加紧脚步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凹凸不平的路面形成一个个小水坑,雨水和泥土活在一起路面全是泥巴,沙子钻进月娥的脚趾缝里。月娥只好脱了凉鞋挽起裤脚的走。月娥走下一个坡道,瞥见山上那颗橄榄树,树周黑压压的一片,树干中一根粗壮的树枝伸出来往上长。月娥想起了同村一起上学的小伙伴说那颗树那根伸出来的树枝处曾经吊死过红衣服的女人,那个女人死后变成了长头发的女鬼。月娥想起这个故事背后发凉,把书包和鞋子抱在怀里往前面不远的村口跑。

      月娥跑到村口气喘吁吁的停下,雨水夹着汗滑过脸颊,一抹黄色的灯闪过月娥的脸,村口通向的另一条路拐角处一辆摩托车渐渐靠近。

      这辆摩托是父亲中了□□买的,是村子里第一个买摩托的人,月娥家在中彩票前是靠着父母亲种菜挑到镇子上卖和每年秋天那几亩承包的桔子地成熟卖桔子赚钱生活。

      现在父亲每天都早出晚归,月娥也不知道父亲出去做什么工作。

      月娥认出来摩托上的人,是月娥的父亲。

      “阿爸~”月娥带着撒娇语气喊着。

      摩托车停在月娥边上,月娥父亲停车两脚蹬地,低头看着月娥狼狈的样子温柔的说道:“呀,是小妹儿~阿姐不跟你一块下学吗?”

      “阿姐跟其它人先回家了,没等我~”
      “啧~”月娥父亲将眉头挤成个川字,面色严肃,道:“上车吧,阿爸载你回家~”

      月娥爬上摩托坐好像个米粒贴在父亲的背上,父亲厚厚的腰挡住扑在月娥脸上的雨水。
      “坐好咯~咱们回家~”

      月娥在后座微笑着。

      摩托穿过小巷,其它人家的灯光透过窗子照亮这条巷子,父亲每次开着摩托经过这个小巷都会被其他人家议论父亲中了多少钱的彩票。

      .......

      摩托径直开到自家门口,月娥爬下摩托,看到母亲在雨中拿着扫把着急的赶着鸡进鸡笼。

      “妈~”

      月娥母亲闻声瞥了月娥一眼不做任何回应,立即看向月娥父亲表情严肃对月娥父亲说道:“阿姐也真是的!早早下学回来都不帮忙家里干点活!下那么大雨还跑出去跟村子其它同学玩了,现下还不回来!”

      月娥父亲找个雨淋不到的地停好摩托,帮忙把鸡赶进笼子,“饭做好了吗?”

      “煮了个粥,就热了些中午的菜,在菜地摘了点青菜才洗干净没来得及炒就发现下雨了,收了衣服被子,赶了鸭和鹅进笼子,鸡又跑出来了......”母亲一边赶鸡一边跟父亲碎碎念。

      月娥看了眼那只东西四蹿的老母鸡就害怕,这只老母鸡快有半个月娥大,曾经追着月娥满堂跑。

      月娥走进堂门口,开水龙头洗了脚和鞋子重新穿上,拿起挂在走道的毛巾擦了擦挂在头发和脸上的雨水,向一堵双开中间带锁木门走去,里面亮着灯,还有遥控转台的雪花声。

      月娥推开木门,一间小小的屋子摆了两张木板床,床上整整齐齐摆着几张被褥,一个小男孩趴在靠近门的床上乱按着遥控器。

      “别乱按!按坏了!”月娥夺过遥控。
      “阿姐,你回来了。”小男孩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笑着说起话来还有两个酒窝。

      “带阿弟去吃饭别看了。”
      月娥刚从阿弟手里夺过遥控想转台,就被父亲关了电视拔了电视插座。
      “哦。”

      月娥脱了湿外套,把弟弟牵下床,拉着他出房间门往厨房走,走一半发现他鞋子穿反了,月娥停下帮弟弟换了左右鞋。

      月娥的家是由黄泥砖堆砌起来的四合院式的瓦房,中间是个露天的弄堂儿,左上角有条道通着小庙,是每到节假日村子姓刘的人家都要供奉的地方,对面是邻居家的厨房,左下角是厨房,右下角刚刚月娥进出的房间,右上角原本是爷爷住的房间,现下爷爷搬去大伯新建的房子那住,是患有先天渐冻的瘫痪大哥住着,月娥记事起就不曾记得他,他是这个家里被遗忘的人。

      月娥牵着弟弟到厨房,在小圆桌旁找了两个小木椅子坐下,父亲在水泥砌起的灶台上忙碌炒着最后一道菜,母亲摆弄着碗筷盛粥。

      月娥和弟弟两眼睛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肉,馋的流口水......

      饭后月娥母亲收拾完碗筷,乘着一碗粥和一碗菜向大哥的房间走去,月娥拉着弟弟回房间跟早早吃完饭的父亲一同看电视,房间外月娥又听见喂完饭的母亲忙碌的烧着热水。

      过了半响,月娥又听见母亲将锅里的热水倒进桶里并加了些许冷水,提着桶往大哥房间走,在嘈杂的电视声里,月娥隐约能听到母亲拧毛巾、洗毛巾、倒水的声音。

      不一会,月娥的母亲走了进来,对父亲说道:“刚帮阿哥洗了身子,晚点你帮阿弟阿妹弄热水洗澡。”

      父亲没说话,躺在一张塑料椅子上,两只脚架着另一把木椅上,手拿遥控,嘴里含着牙签,点点头。母亲又转身走向厨房。

      门外响起一阵跑步声。

      “死哪去!现在才回来!”月娥母亲怒斥的声音从厨房传进房间。“吃过饭了没有?!现在菜都冷了。”母亲又接着抱怨道。

      “我在刘静家吃过了。”

      房间内父亲听着声眉头又皱成了“川”字。听见阿姐的推门声,一下站起来。月娥的父亲不算高大,身材微胖有啤酒肚,但是在阿姐面前对比像一座庙宇。

      阿姐刚进房间门,父亲就扇了阿姐一耳光,阿姐眼睛瞬间红了,眼泪从眼眶流出来。父亲又是一脚踢了阿姐,月娥阿姐摔倒在地上。

      月娥端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弟弟在床上看着拍手叫好。

      父亲又拿起门角的扫帚,阿姐“哇——”的一声哭出来,对面在做饭的邻居听见声走出厨房看了会说道:“你打她干嘛。”

      “不听话就要打。”母亲走过来附和道。

      月娥阿姐缩在房间外的走道墙边抽泣的抹着泪。

      父亲沉默了会扔下扫帚拿了把钥匙就出去了。

      “这么晚你去哪?!”母亲焦急的问道。

      父亲也没有回答,开着摩托走了,只留下一长串尾音。

      月娥啊姐听见父亲走了才敢起身,直接脱了鞋上床拿被子蒙住全身躺在床角浑身抽泣。

      “澡都不洗!就开始睡?作业做了没?!明天不用去学校啊?!”母亲怒斥完瞧阿姐没回应,转身抱起阿弟去阿弟洗澡。

      月娥继续坐在床上看电视,突然被一脚踢的重心不稳额头磕在蚊帐架子上。

      月娥起身摸了摸额头没啥事,回头挖了眼在床上的阿姐,下了床找把椅子拿起淋湿的书包掏出作业本开始写起了作业。

      月娥作业写了一半想起了放在房间走道那盆向日葵和蝶卵,走出房间拿起花盆旁边凹凸不平的铁碗接了点雨水浇在花盆里。而后被母亲拖去洗澡。

      .....

      月娥洗完澡躺在床上,阿爸今晚是不回来了,阿弟和母亲睡一张床,不用跟她和阿姐挤一张。月娥突然想起了放学时候的雨,但是她怎么都想不起外面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现在的房子外只有一阵阵的蛙叫声,没了雨仿佛这个世界的人们都停了下来。

      月娥随着蛙叫声缓缓睡过去,关了灯的夜晚仿佛黑色的墨水流进了月娥的梦里——她梦见了一片漆黑,一座山突然从她面前长出来,一个长发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从山里向她走过来,没有脸,坐在月娥旁边一直说话,月娥也不知她没有嘴是怎么说的话,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没有让月娥感到任何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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