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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想把我唱给你听 ...

  •   徐斯南考完竞赛回家那天已经是腊月廿五了,到家时徐父在跟人聊天,她进门时谈话刚好结束,只依稀听到什么“廿八廿九两天”“找好位置”之类的字眼,徐斯南进门见人问了声好,随后乖乖回房了。
      “爸,我们是要去哪里吗?”待客人一走,徐斯南便从房间里钻出来问道。
      徐父脸上带着喜气,兴冲冲地向她解释道:“爸爸和刚才那位叔叔约好了,廿八廿九那两天一同去南原市里支摊子倒腾砂糖橘,他手里有靠谱的货源,两天下来够我们家过个好年哩!”
      徐斯南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又从小懂事,因此大人们从来不会用“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或者“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来搪塞她,这会儿徐父跟她说这件事,也是希望能得到女儿的支持。
      徐斯南略一思索,过年家家户户都少不了买砂糖橘,即使是在南水镇每家每户也要买上好多备着,走亲访友,招待客人,小孩子当零嘴儿都是要的。要是这批货靠谱,摆摊位置也好,说不定还真能成。想到这里,她点点头对徐父说:“依我看可以的。”
      徐希这会儿正从外面回来,开门带进来一身寒气,缩着脖子喊:“好冷啊,耳朵都要冷掉了!”突然看见客厅里站着自家姐姐,惊喜地大喊:“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都要过年了。”
      徐斯南应了一声,看见弟弟的耳尖冻得发红干裂,想伸手摸摸又怕引得他挠痒,只好作罢,转身扎进厨房和徐母一起忙活一家人的晚饭。
      “妈,咱家的爆拆灵还有吗?徐希耳朵都冻裂了。”徐斯南蹲坐在灶前的小矮凳上,随手往里添了点柴火。
      徐母利落地揭开瓦锅盖,往锅里丢了几颗红枣、几朵香菇,又盖上盖子,头也不抬地说:“就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那儿,你弟弟不爱抹那东西,叫了好几回了。”
      徐斯南耸耸肩,看了眼外面的天,跟往常不太一样。“今年会不会下雪?”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地里的霜都结了好几回。
      “说不准还真会下雪呢。”徐母也看向窗外的天空,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廿八这天清早,一家四口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徐父用家里老旧的嘉陵摩托车载着剩下仨人前往镇上。到了南水镇,先是找地方停好车,再踏上开往南原市的大巴。
      到达南原市时已经快中午了,徐希第一次来南原市区,看什么都新奇,走路都是用蹦的。徐斯南走在后面,时不时提醒弟弟看路。
      顾不上吃午饭,四人匆匆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徐斯南看到那天在家里做客的叔叔已经提前支好摊子了,看样子显然已经开张了半天。
      摊子就着存放砂糖橘的大货车延伸出来,旁边还支了张小桌子。
      一见四人,那叔叔高兴地招呼大家,递给徐母和徐斯南姐弟一人一个砂糖橘。
      “老徐,看我说什么来着,光是今早咱就卖了这个数——”说着朝徐父笔划出五个手指头,“照这样咱们大半天就能回本儿,剩下的就纯赚了!”
      徐父听了也很高兴,但还是有点谨慎:“看看下午情况怎么样,行了老张,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剩下的我来。”
      姓张的叔叔走了没过多久又折回来,手里提溜这四碗打包好的粿条,招呼大家先吃完再干活。
      徐斯南打开粿条,香菜和芹菜碎末混一起的香气扑鼻而来,上面卧着几块烧鸭。
      “姐,好香的面啊!”徐希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刚才还兴奋,不觉得饿,吃了个酸酸甜甜的砂糖橘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
      弟弟没吃过粿条,以为是面,徐斯南把刚打开的那碗推到徐希面前,说:“这叫粿条,不是面。”
      徐希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烫得冒烟的汤,慢慢啜了一口,眼神一亮:“爸妈姐,你们快吃呀,好香!”
      摊子偶尔有几个客人来问,徐父忙着招呼,抽空回头说:“你们娘仨先吃,我还不饿。”
      “姐,你平时上学就是在这儿吗?”徐希用一次性筷子挑起一根粿条,放到嘴边吹了吹,看向坐在自己左边的徐斯南。
      徐斯南点点头,“但是学校离这儿不太近。”
      徐希瞪大眼睛问:“那你们学校上电脑课的时候真的有电脑吗?”
      “有,每人一台电脑。”
      徐希羡慕地“哇”了一声,徐母适时点他两句:“你要是能像你姐这样,你也能有。”
      徐斯南想想还是决定不说出自己连寝室都配有电脑这件事了,免得徐希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母子三人吃饭的间隙偶有几个行人在摊前问价,生意做成两单,徐斯南飞快吃完碗里的粿条,把徐父替下来吃东西。
      电子秤已经渐渐普及,把砂糖橘放到秤盘上,乘以单价,价格很快就算出来,不易出错。徐斯南低头找零钱的空档,听见有人远远叫了声自己的名字,她捏着手里皱巴巴的五角钱,茫然地抬头四顾。
      “嘿!真是你呀徐斯南。”
      “斯南,今晚江边有烟火表演,听说比元旦那场还要盛大,我们班好多人都去呢,你也来吧?”
      都是一个班上的同学,说不上特别熟悉,但在路上遇到也会打招呼聊两句,徐斯南笑着摇摇头说:“我就不去了,家里有事走不开。”
      小同学一看徐斯南守着摊子,有心想帮衬,却被徐母塞了一大捧砂糖橘,“斯南的同学随便吃。”
      待同学走远,小摊的气氛陡然冷下来。
      徐父喃喃道:“这老张,选这位置不咋好,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徐母局促得跟方才判若两人,听着这话就要收拾东西,徐斯南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会觉得在同学面前丢面子。
      “爸,妈,我觉得这位置挺好的,没一会儿都做成好几单生意了,就别折腾了。”
      徐父徐母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大人从不会觉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是一件丢人的事,他们只会觉得亏待了假期不仅不能好好放松去玩,还要帮大人忙活生计的儿女。
      同样是青春少好的年纪,有的人成群结队,呼朋唤友,在除夕夜结伴到江边看烟火表演,最大的烦恼不过是难以言说的少年心事。而有的人,只能守着被一家人寄予厚望的小摊子,听着沉闷迟缓而又遥远的烟花绽放的声音,笑着将手里装着砂糖橘的袋子递给顾客。
      尽管要在街头待到除夕前一天,但徐家四人还是觉得很开心——刨去成本,和老张平摊下来收入还有近三千!
      总算是可以好好过个年。
      徐斯南揉揉弟弟的小脑袋,看着脸上均洋溢着笑意的父母,咧嘴扯出一个笑。
      徐母塞给她五十块,说:“江边不是还有烟花表演吗?你也看看去。”
      一旁的弟弟雀跃地跳起来,拉着徐斯南的衣角央求她:“我也想去,姐带上我行不?我还没看过城里的烟花呢!”
      徐斯南看着手里有些皱巴的纸币,又看看身侧一脸期待的弟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姐弟俩去到江边,正好赶上最后一波结束的烟花,空前盛大华丽,人群开始自发倒数:“十、九、八、七……”
      徐斯南已经过了对着烟花许愿的年纪,但还是提醒弟弟:“快,许个愿!”
      弟弟一听,赶紧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诶?那不是斯南吗?”
      徐斯南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眼睛在喧闹涌动的人潮里来回扫,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斯南斯南!这边!”
      是陈心蕊,旁边还有一大帮同学,都是熟面孔。
      程骁王旭也在其中。
      两拨人慢慢靠近,笑着寒暄过后,有同学问起:“斯南,这小男孩是你弟弟?”
      徐斯南点点头:“嗯,徐希,快叫人。”
      徐希平日在家疯得狗都嫌,现在却莫名地安静起来,听到徐斯南的话,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声:“哥哥姐姐们新年好。”
      “斯南,我记得你家挺远的吧?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李锐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徐斯南姐弟。
      徐斯南看看徐希脑顶的两个旋儿,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家里人趁着过年来做点小生意,我来帮忙。”
      听到她这么说,之前路过摊子的同学也开口接话,“对对对,我们刚刚还路过斯南家的小摊子来着。”
      程骁隔着三两个人的距离,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徐斯南,没良心的,这件事都没告诉他。
      一群男男女女在夜市上逛了一会儿,期间徐斯南给徐希买了他一直想要的溜溜球。
      烟花汇演接近尾声,江边广场响起最后一首歌。
      “是我偶像的新歌!”
      “别说,小破广场今年品味提升了不少。”
      徐斯南右手还揪着徐希的衣襟,以防他人小走丢了不好找。她的视线好像没有固定的落点,又好像偶尔会落到同一个人身上。
      正趁着夜色肆无忌惮地看着走在前面快她几步的刺头,视线里的人就这么突然地回头看过来,广场的灯昏昏黄黄,所有人影都是模糊朦胧的,只有他回头的身影清晰地烙进她的心里。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徐斯南恍然间听到广播里温柔的女声唱到这一句。
      这个年确实够冷,但终究也没下场雪,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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