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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待产 ...

  •   “乱套了!乱套了!苟大人啊!简直乱了套了!”

      西伏国御史大夫宋行在皇宫外连声叫嚷,将同样疾步朝皇宫赶去的太尉苟祝给生生唤停了脚步。

      “老身知道!老身都知道了!徐相一死!那个南枭便无法无天了!”

      “岂止是无法无天呐!那就是冲着取咱们老命来的!”宋行抖了抖,声如洪钟的怒吼道,“你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吗?”

      “知道,知道!不知道我着急忙慌的跑来觐见国主干嘛?闲得吗?”苟祝不甚厌烦的敷衍道。他继续腿脚不停,将攀上自己的御史大夫宋行一路拖着朝皇宫奔去。

      宋行文弱,被苟祝拖行得颇有些狼狈,但这也没耽误他口沫横飞的叨叨了一路。

      “这南枭先是带着军队到了受灾最重的“丹哥县 ”。好家伙,那是二话不说,直接将县尉、县丞全给斩了!斩了还不算完,还将其二人的头颅割下悬挂在了城门之上!”

      宋行换了口气,继续恨道,“他把府衙里的钱粮全掳走了!在县里设了足足十个粥场!还大放厥词,勒令将米粥熬得碗碗插筷子不倒!我搁家喝的都是稀的啊!”

      “那是你惧内,你婆娘抠搜!” 太尉苟祝忍不住怼道。

      “哎哟!你看看你,又小心眼了不是?我婆娘是谁?那是国主的胞妹!你当年求娶不得,关我屁事。怎得憋屈久了,心思也越发腌臜了!”

      苟太尉听罢,翻了个白眼,“扯远了啊!”

      宋大人哼了一声,但也不得不附和道,“确实扯远了!都是哪门子的老黄历了!正说那个杀千刀的南枭呢!那小子!都把府衙洗劫一空了,竟然还不罢休!他不是搁丹哥县大张旗鼓的施粥吗?果然!把附近郡县的灾民们全招来了!以致短短数日便没了粮食。然后你猜怎么着?那小子,竟然,竟然带着饥民去打劫豪绅富户!”

      苟太尉闻言,突然停住脚步,“死人了吗?”

      “死人了我还愁个什么劲!就是没死人才犯愁啊!”宋行说着夸张的摆了摆手,“别说死人了!就连伤人都没有啊!士兵护着饥民,那些个豪绅富户自然不敢造次。而那些饥民也是听话得很,南枭那小子让他们只拿吃的不伤人,他们就真的一个人都没伤着。”

      苟太尉听罢,忽然握紧宋大人的手腕,厉声问道,“劫财了吗?”

      “啧!”宋大人颇为无语的啧了一声,“哎呀!不刚说了吗!那群饥民忒听南枭那小子话了!只拿吃食,不伤人,也没劫财!苟大人,你说说,这要怎么搞?那两个官儿照理说也确实该杀,豪绅富户遇灾施救照理说也是本分。他南枭是国主近臣,此次赈灾又说是国主的意思。这不死人,不劫财的,地方官师出无名,一时也拿他没办法啊!”

      “照理说......?”苟祝喃喃自语,随后一脸苦笑的望着宋行,“咱们国主什么时候照着理说过了?”

      宋大人听罢,不禁扑哧一声冷笑,随即摇头道,“谁知道呢!这活了也快一辈子了,怎么临了临了,还突然冒出人性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觉后脑勺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便是四眼抹黑,瘫倒在地。侍卫们麻利的将二人装入麻袋,扔进了突然飞驰而来的车架中。随着车夫的扬鞭声,马车朝着与皇宫的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内侍官嘱咐好了吗?”太子乌传从一旁的巷陌缓缓走出。

      侍卫回道,“殿下放心,都已经嘱咐好了。内侍官办事向来谨慎,殿下不必忧心。”

      乌传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的望向矗立在眼前的皇宫。

      金銮殿上,内侍官艾一入殿禀报。

      “启禀国主,南枭将军托奴才向您告假几日。”

      “嗯......,嗯?为何?”乌衍近日纵情过度,因而颇有些疲乏。他将塌陷在龙椅中的躯体略略撑起,一脸狐疑的看向阶下的内侍官。

      “禀国主,魏氏族长魏无咎今日产下一女,但......”

      “什么?”乌衍一愣,霎时彻底清醒,“她生了?!九渊之上,可有异象?!”

      “这......,奴才一直在宫里伺候。九渊之上的异象,奴才无从得知。”

      乌衍摸了摸脑门儿,喃喃道,“也是,若有异象必有探子来报。难到,真的不是她?”

      他顿了顿,看向内侍官沉声道,“既然已经生产,南枭为何还需告假?那孩子与他又没干系!”

      “禀国主,据南枭将军所言,魏无咎此次生产颇为凶险。生产后,仍然出血不止,此刻已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南枭将军想要借此良机留在魏家,主持大局。”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乌衍坐回龙椅中,虚喘着笑道,“他这是要效仿虞、崔二族的夫君啊!趁着妻子孕产体弱,鸠占鹊巢。不错!总算没有看错他们!告诉南枭,行事务必稳重,切不可操之过急!魏家的体量非虞、崔二族可比,况且他在魏氏时日尚短又并无根基,想要一口吃下是万万不行的。一定让他耐住性子,别犯了莽夫脾气!”

      “奴才遵旨,一定将国主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带给南枭将军。”内侍官说完,抬眼瞧了瞧龙椅上已经虚汗涔涔的国主乌衍,“国主,是否依旧召美人崔婼前来伺候。”

      “嗯。”乌衍双目紧闭,虚喘着挥了挥手以作示意。

      夕阳西沉,天光欲走还羞,徒留一线。

      在金乌皇宫最阴湿的角落里,太子乌传独自立于冷宫门前。不远处,徐徐走来一位年纪尚幼的女子。她挽着食盒,款款行至冷宫门前,与乌传并肩而立。

      “不进去看看吗?”女子开口道。

      乌传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禁问道,“你是......?”

      “美人崔氏。”

      “崔氏?”乌传明显一愣。

      美人见状,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妾身是新入宫的美人,崔曳。崔婼是我的胞姐。”

      “胞姐?崔慎儿的第二个孩子不是个男孩儿吗?”乌传惊问道。

      崔曳笑了笑,“那不过是迟叙的妄想罢了!”

      乌传听罢,神色复杂的沉默了。他本就无意窥探别人的私隐。

      “南枭将军的事还请殿下放心!姐姐会帮你们的。”崔曳忽然再次开口,语出惊人。

      乌传一愣,“你们......”

      崔曳莞尔一笑,自顾自的继续道,“国主的身子近日可是虚得狠啊!”

      “你们动了手脚?”乌传不禁愕然。

      “姐姐半月前便已来了月信。她,她用自己的身子下了药。”崔曳语气淡然,却依旧藏了股无法言喻的隐痛。

      乌传听罢,不禁仰头长叹,尔后深切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诚恳的说出了一句,“抱歉。”

      崔曳摇摇头,“我姐姐盯上的东西被放在了很高的位置上。身体,不过是抵达那个位置,得到那个东西的工具罢了。所以,我们不需要你的道歉。”

      乌传并不明白崔曳所说的是什么,但他突然想到,既然崔婼可以用身体下毒,那么,何不......

      “你想让我姐姐一不做,二不休吗?”崔曳瞧着他,不禁掩嘴轻笑,“你这个太子可还真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呆子。放心吧!我姐姐说你人不错,她会庇护你的。”

      “哈?”乌传顿时愣住,一时间哭笑不得,

      “我......,我?她,她庇护我?”

      “嗯。”崔曳浅笑盈盈的点了点头,“怎么?高兴傻了吗?”

      乌传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禁摇头笑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崔曳毫不迟疑的再次点了点头。

      乌传见状,忽然将笑意收起。他略作沉吟,片刻后正色问道,“你父亲容不下她。你知道吗?”

      “知道。迟叙那家伙,痴心妄想罢了。” 崔曳淡淡的回道。

      “崔婼产自九渊。但迟叙却是你的生身父亲。”

      崔曳不禁冷笑,“可他想要的是个儿子。他根本无法接受我的女儿身,逼着母亲和姐姐将我做男子打扮多年。不让我出门见人的同时,还对外谎称自己得了个儿子。你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吗?”

      乌传不语,只眼含悲悯的注视着眼前年幼的女子。

      “母亲生我时,遭了大罪。自此再也无法有孕。迟叙见我是个女娘,便在外又生了个儿子。那个孩子也被他藏得极为隐蔽。”

      “他,他想用那个孩子来取代你。”乌传不禁脱口而出,眼中神情也随之愈发不忍,“没想到,崔婼奉旨逼你入宫,竟是救了你。我猜,那日你母亲拖着病体不管不顾的跑出来,赌咒发誓崔家再无适龄女子可选入宫,也是故意的吧!”

      “迟叙一家五代皆为崔氏门客,势利渗透之广本就不容小觑。且,且他与母亲刚成婚时,母亲不慎糊涂了几年。因此,又再度助长了他们的势力。现在,母亲虽已醒悟,却已是瓮中之鳖。姐姐也是别无他法了。”

      乌传听罢,默然了片刻,“为何愿意告诉我这些?”

      崔曳朝他走近了一步,一双明亮机灵的眼珠凝视着他滴溜一转,随后爽朗的笑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姐姐说了,你人不错,她会庇护你的。”

      乌传再次苦笑不得,他摆了摆手,索性不再多话。

      “要进去吗?”崔曳指着冷宫大门问道。她拍了拍手上的食盒,“我带了很多点心给柳姐姐。可以分一些给你。”

      “我不用。谢谢。” 乌传温柔的谢绝道。

      “不是给你。是给你的母亲。你不进去看看她吗?”

      乌传顿时面色一冷,语气格外生硬的回道,“此处是宫中禁地。无旨,不得擅入。”

      崔曳听罢,径直走到冷宫的大门前,然后从食盒中取出了崔婼交给她的钥匙。不多时,冷宫的大门已经被这个年幼的小丫头奋力推开了。

      她站在大开的宫门前,看向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太子殿下乌传。

      “殿下,挡住您的真的只是一道宫门吗?”

      夜色降临,将白日间尚存的一丝生机骤然笼罩,直至窒息。此时此刻,街头巷陌仿若迷障,行人好似游魂。忽然,一声声婴孩的啼哭从尧光石谷内传出。哭声凄厉,撕心裂肺。

      谷内早已忙作一团,四五个大夫围绕着啼哭的婴孩,数十个奴仆左奔右跑,手脚不停。而刚刚完成生产的魏氏族长,魏无咎,则静躺在卧房中,只由哑女素影一人近身伺候。

      “素影姐姐,我们会被发现吗?”卧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额间虚汗不止。

      素影正在一遍一遍的为她将额间溢出的汗水拭去。她将手中的帕子放下,眼含怜惜的用手语回道,“放心吧!不会有人发现的。你今日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切勿思虑过多,再伤了身子。”

      女子凝望着她,眼角瞬间落下了一滴泪,“素影姐姐,我会死吗?”

      素影连连摇头,“别说胡话。大夫已经为您问过诊了,虽然失血较多,但性命无虞。”

      她顿了顿,瞧着依旧眼泪不断的女子轻叹了口气,“你不信我,不信大夫,难到连族长也不信了吗?”

      女子闻言,霎时激动的不住摇头,“不是,不是,我信,我以后都听族长的话。”

      素影难过的为她掖了掖被子,在轻柔的为她拭去泪痕后,疼惜的用手语宽慰道,“别怕,漱阳小姐。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站着整个魏氏。”

      魏漱阳,年十五,是魏氏旁支里的众多女儿之一。在她十三岁那年,偶然结识了御史大夫宋行的小儿子宋止。二人暗生情愫,互传锦书,彼此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魏氏的女儿不可外嫁。而宋止不仅是御史大夫宋行的爱子,更是长公主在四十又五的年岁才奇迹得来的独子,因此更不可能白白给了魏氏。

      魏漱阳因此与母族决裂,一个人偷偷跑去了宋府。可入府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少年郎不仅早有了六七个通房丫鬟,就连侍妾人选也已经张罗了三人之多。

      魏漱阳自觉受辱,一气之下,决心要用最狠毒的方法惩罚自己的少年郎。她跑去九渊,在诚心祈愿一举得女后,饮下了九渊之水。在之后的时日里,看着自己一天天鼓起的肚子,想到少年郎看见这般的自己时那追悔莫及、痛彻心扉的模样,便自觉暗爽。

      终于,在怀孕五六个月后,她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可短短数月不见,对方竟已经完成了娶妻纳妾等人生大事。男人看见她时,先是一愣,随后淡淡的道了声恭喜。在一阵恍惚后,魏漱阳泪如雨下仿若冤鬼附身般痴缠不断。男人见状,只惊惧而尴尬的丢下了一句,“想开点。”

      于是乎,魏漱阳彻底想不开了。

      她懊恼的看着自己的孕肚,再次饮下了九渊之水。而这一次,是为了打掉腹中已经七月有余的孩子。

      或是九渊之神怜惜她的性命,九渊之水并未将她的孩子打掉,而是将孩子催生了出来。

      素影怜爱的注视着终于呼呼睡去的女子,心里不禁暗自叹息,“哎,每一代总会出这么几个傻姑娘。不过,这一次,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帮了族长和将军的大忙了。”

      与此同时,在尧光石谷的最深处,屹立了数百年的 “是是楼 ”在夜幕中沉默着。塔楼之下,无尽阁中,魏氏第十一代族长魏无咎正独自一人在此待产。

      九渊的浪潮凄厉的拍打着边境上的岩石,携带而来的阵阵阴风惊得谷间狼嚎虎啸,猿猴哀鸣。

      “为什么非得走这条路啊?就没别的路可走了吗?”小槐安一边攀岩,一边不解的朝头顶上带路的抚冥抱怨。

      抚冥身轻如燕,若非需要时不时的停下等待身后的小槐安,他早就已经攀至崖顶。

      “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以为容易吗?”

      “啊?”小槐安一愣,转头回望自己一路攀来,于崖壁上留下的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你在说什么?”

      “别叨叨那么些废话了!快,就快到了!”抚冥说罢,脚下发力往崖壁上猛的一蹬,纵身一跃便上去了。

      小槐安搁下面只听哗啦啦天降落石,左躲右闪之际,不禁高声怒吼,“你有病啊!”

      山谷中,回声阵阵,“你有病啊!你有病啊!你有病啊!你有病啊!......”

      “臭小子。”抚冥捻着那撮一不小心粘太长的胡须,摇头叹道,“这一嗓子,把四国都给嗷醒了。”

      好不容易攀至崖颠,小槐安气喘吁吁的迎着月光一看,顿觉此处颇为眼熟。在跟着抚冥朝山中走去的路上,这种熟悉感不减反增。直至二人走到一间破败的草庐前时,小槐安再也忍不住了,他跑上前抚冥大吼道,“我知道这个地方!通往此处的小路少说也有三条!你好歹问问我啊!”

      “害!”抚冥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星离那丫头总跟我说你体格子太弱,担心得很。今日看来,也还行啊!”

      “我......”小槐安听罢,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理了理心绪,长舒一口气后,忽然发觉草庐内似有人影闪动,“有人!”

      抚冥没有回话,径直朝草庐内走去。小槐安虽不明其理,但来都来了,便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刚一只脚踏入草庐,庐内便瞬间燃起了蜡烛。烛光下,那个闪动的人影竟然是玄英。

      抚冥撇了撇嘴,“话先说好,我只伺候你生产,月子可不归我管。”

      玄英听罢,不禁笑道,“放心吧!我这月子想必要回羽族去坐了。赤华姑姑应该已经上路了。”

      抚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一旁的小槐安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二人。

      “槐安。”玄英看向他,轻声唤道,“或许你不会相信,但你其实于我无用。带你来西伏,一是北渊容不下范宝器之子,二是想要替你解了范二施加在你身上的血咒。”

      “血咒可解?”槐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却又在忽然间暗淡了下来,“可我母亲。”

      “她会没事的。待我腹中孩子出世之日,便是第七任朵兮所施禁术被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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