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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天寿?夭寿啊… ...

  •   “国主!国主!”

      乌衍双目微睁,扫了眼依偎在怀的美人崔婼。见她呼吸均匀,面带桃色,依旧睡得十分安详后,这才拨开帷帐,起身离开床榻。

      躬身等候的内侍官艾一赶紧上前搀扶,乌衍摆了摆手,朝殿外踱步而去。艾一忙不迭的尾随在后,手脚扑棱着为他将披风披上。

      殿外更深露重,草木结珠。掺杂了几许凉意的秋日晚风,正推搡着纷纷扰扰的落叶时聚时散。

      “说吧。”乌衍沉声道。

      艾一谨慎的看了看左右,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上前朝乌衍耳语道,“虞氏送来的七位美人,已有两人怀有身孕。此外,另有一人在半个时辰前来了葵水。”

      “好!”乌衍顿时两眼冒光,双手也兴奋的摩擦了起来。他不禁颤声嘱咐道,“有身孕的那两个,关进密室,好生伺候,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她们的行踪!对外便说得了天花,待生产完后,宣布死讯。”

      “奴才遵命,一定把事儿办的妥妥的。国主安心,皇子们一定会平安降生的。”艾一谄媚的奉承道。

      岂料,乌衍却骤然暴怒,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低吼道,“你说什么?孤要的是女儿!女儿!”

      “是,是,是公主!公主们一定能平安降生的!”艾一惊惧交加,赶紧改口乞饶。

      乌衍威视着眼前的奴才,将手缓缓放下。随后面色阴狠的问道,“南枭最近如何了?”

      艾一闻言,脊背霎时发凉。他强行按下心底的恐惧,将一张疑惑且无辜的面孔做的相当真切。

      “说起这个,也是奇了怪了!自替将军传话的那一日起,奴才便再没了将军的消息。这段时日啊!奴才就差自己个儿跑去扒魏氏的墙根儿了!”

      他略作停顿,偷眼瞧了瞧乌衍愈发阴鸷的神情,嗫喏着继续道,“国主,奴才担心,这南枭将军恐怕已遭不测!”

      “他?!”乌衍重重的冷哼了声,“你死了也轮不到他!”

      “是是是,奴才贱命一条,哪能跟将军这等天纵英才相比。可魏氏一族滴水不漏、针扎不进,奴才担心,将军不一定能撼得动这棵大树啊!”

      乌衍黑着脸,稍作沉吟后,问道,“自崔、虞二氏美人进宫后,孤已久未上朝。宋行和苟祝那两个老家伙呢?这段时日可曾进宫?”

      “这......”艾一佯做思索,片刻后回道,“这两位大人也是久为露面了。照理说,徐丞相刚刚过身,这段时日,正该是两位大人在您眼皮子底下蹦跶的最厉害的时候啊!可......,怎么就完全不见人影了呢?也是奴才的罪过,一颗心全扑在南枭将军身上了,每日只知围着魏氏一族转悠,将别的差事都给懈怠了!还请国主重罚奴才!”

      乌衍眼泛寒光,良久,阴狠一笑,“好啊!堂堂西伏国!司巫平白失踪,国相血溅大殿,禁军统领音讯全无,现在,连御史大夫与当朝太尉也双双没了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乌衍骤然放声大笑,“孤这个国主做的,窝囊啊!”

      艾一闻言,顿时面色苍白如纸。他扑跪在地,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

      一阵窒息的沉默后,乌衍沉声道,“速去将宋行、苟祝给孤找出来!那两个老东西,孤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若连他们都能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那孤才真的是白活了!”

      “奴才遵旨。敢问,敢问国主,南枭将军呢?”

      “南枭。”乌衍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孤草率了。”

      拜别国主后,艾一疾步朝宫外行去。一路上,他反复琢磨着今夜与国主的对话,冥思苦想了许久,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杀母取子,取的却是公主?二位大人已近花甲之年,可依乌衍的口气……”

      “艾公公留步。”

      沉思中的艾一陡然一惊,霎时止步寻声望去,却见来人竟是太子殿下乌传。

      “奴才参见殿下。”他略略行礼后,便急切的问道,“殿下啊!这深更半夜的,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奴才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此乃多事之秋,称病不出,远离是非,方为上策!”

      乌传连连点头,语气也分外亲切,“您对我的好,我自小便知道。在这深宫中,我能相信的人恐怕也只剩你一个了。”

      艾一眼眶发热,叹息道,“奴才心里明白,您是记挂着南枭将军,所以今夜才在此处等着老奴。”

      “父皇对他起疑了吗?”乌传一把抓住艾一的手,急切的问道。

      艾一苦笑着望向眼前天真的太子爷,“殿下,从南枭将军决定私自带兵出宫救灾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再回头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国主对太子您起疑之前,将所有罪过全部推到南枭将军一人头上!”

      “什么?”

      “殿下!南枭将军所到的 ‘丹哥县 ’是远近闻名的官肥民困之地!将军此行不仅掏空了府衙,还将当地的巨富之户都一一洗劫了。”

      “洗劫?饥民们不是只拿吃的,不伤人,不求财吗?”乌传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哎!那是之前!在那之后,数十户巨富之家均遭 '土匪' 洗劫!而南枭将军呢!不仅不剿匪,还突然打出了 ‘国主自掏腰包赈济灾民’ 的旗号, 大招旗鼓的购置耕具、种子、以及米面粮食。并命人将崭新的耕具全部作旧,购得的米面粮食也全都掺了碎石砂砾。然后才将这些东西分发给了受灾的百姓们。”

      “这…,这…,为何如此糟践耕具、粮食?”

      “还能是为了什么!”艾一慨然,面容上已是情不自禁的钦佩之色,“自然是为了在他走后,这些东西再不值得被人抢走。”

      话至此处,艾一愈发伤感,“且不说他假传圣意,擅自领兵已是死罪。被他劫富济贫的这些个府衙富户各个都是御史大夫宋行,和太尉苟祝的钱袋子!他们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殿下,南枭将军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如此侠肝义胆之人,是断断不愿牵连他人的!无论是将丹哥县围至水泄不通,绝了那些个贪官污吏通风报信的指望;还是将两位大人直接绑了,并威吓其写下入宫陪侍暂不归家的书信。将军都从未假手于人。就连那群跟着他前去赈灾的将士们,无论知情与否,也都一一留下了退路。他的苦心,日月可鉴!您千万不能因一时意气,而辜负了将军!”

      一席话落,乌传眼角噙泪,悲愤不语。

      良久,乌传踌躇着开口,问出了心底深藏的那个疑问,“艾公公,新入宫的崔氏和虞氏姐妹,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殿下慎言!”艾一闻言,顿时慌张的疾声道。随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和缓的劝慰道,“殿下,老奴伺候国主二十余载,朝夕相处,年复一年,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求殿下听老奴一句劝,离您这位父亲的秘密,越远越好!”

      乌传注视着他,神情复杂的沉思了片刻。最后,貌似妥协的点了点头,“好,我听公公的。”

      艾一欣慰的轻拍了拍他,“夜深了,殿下快回去歇息吧!别的事交给老奴就好。”

      乌传刚走了没两步,却听艾一在身后再次开口道,“殿下方才说,在这宫中只剩老奴一人可信。其实不然。宜佑公子,也是真心待您的。”

      乌传听罢,微微一愣,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公公,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艾一望着眼前的太子,神情恳切而无奈,“老奴的理由说来惭愧。老奴生来便是奴才的命数。但,就算是条狗,也会想要给自己寻个好点儿的主子吧!”

      数日后,正午时分。

      金乌菜市口,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突然飞驰而入,行至人声最最鼎沸处后,两坨白白净净,松松垮垮,滑滑溜溜的男子胴体从车内翻滚而出。马车片刻不停,疾驰而过,于瞬息间便没了踪迹。

      两位赤身裸体的男子头罩黑布,双手被缚,只剩四只白皙松垮的双腿于黄土地上不停的挣巴,唬得众人围观,却无一人胆敢上前。直至官兵到后,方解了两位男子的困窘。就在官兵将其头套掀开的当下,却遭两位男子同时哭呵,

      “套上!”

      “套上!”

      官兵一惊,立时将头套再次套上,即命身边的差役将衣服脱了,给眼前光不出溜的御史大人与当朝太尉裹上。

      另一边,南枭将军领国主密旨带兵赈灾的消息在历经了悄无声息的阶段后,于骤然间,举国皆知。与此同时,南枭将军本人坠马而亡的消息也一并不胫而走。众人尚来不及震惊哗然,便又又听闻,就在南枭将军的坠马之地,于昼夜之间,竟然长出了一块刻有 “时和岁丰 ”的奇石,而南枭的尸身也就此不翼而飞。

      民间由此传言纷纷,皆说此吉石乃南枭将军的化身,而南枭将军的魂魄则因福德圆满,飞身天界去了。

      跟随南枭赈灾的将士们抬着这块天降吉石,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浩浩荡荡的朝都城金乌行去。这一走,便走了足足半月有余。当他们终于抵达金乌城郊时,“西伏国主调兵遣将赈济灾民,惩戒贪官”的消息已经遍布四境,成了一段足以名垂千古的佳话。

      这一日,天清气爽,万里无云。数十年来,西伏国几经天灾人祸,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百姓们纷纷赶来,拥挤在街道两侧,一是为了一睹西伏国千古仁君的真容,二是翘首以盼那枚天降奇石的风采。

      国主乌衍携太子乌传,御史大夫宋行,太尉苟祝,以及一众文武官员缓缓而至,于金乌城门外亲自等候凯旋而归的众将士。

      不多时,便见一列军容整肃的队伍扛着一枚巨大的奇石,浩浩荡荡的朝城门行来。当离城门一箭之遥后,众将士将巨石放下,恭敬的伏地而跪。

      为首的将领,褚一,粗声粗气的朝乌衍禀道,“末将褚一,率神策军众将士参见国主!”

      乌衍疾步上前躬身屈膝,亲自用双手将他扶起。

      “将士们辛苦了!你们的功绩不只孤记下了!西伏上下国民,乃至四境寰宇全都为你们记下了!只可惜天妒英才,折了我西伏国一员大将啊!”

      说着哽咽了几声,摸出帕子似要拭泪的模样。

      褚一见状赶紧宽慰道,“国主切莫伤感,南枭将军得您赏识,为国捐躯,成就一世英豪之名,已是天大的造化!此番造化已达天听,九渊之神体恤国主您的一番仁君之心,因此天降祥瑞!”

      说话间,褚一躬身将国主及百官引至奇石前。

      这块石头除了体型巨大外,实在平平无奇。但怪就怪在石身之上雕刻着四个大字,“时和岁丰”。这四个字远观浑然天成,近瞅鬼斧神工。

      今日官服在身的御史大夫宋行,与太尉苟祝不似其他人那般稀奇,只略略一瞟,便闷声冷笑着别过脸去了。一众不明所以的文官等了又等,见两位大人似乎没有率先发话的意思,想着再等下去,可就把国主一人给晾在那儿了。遂赶紧一窝蜂的开口奉承了起来。

      “好一个时和岁丰!此乃四时和顺,五谷丰收之意!是盛世之兆啊!”

      “国主功业已达天听!”

      “既然已达天听,国主的功业又岂在西伏区区一国之间?这是四境共主的征兆啊!”

      “四境合一,不死之主!可不就是我们西伏国的万岁爷吗!”

      “既是不死之主,又何来万岁一说!那是与天同寿,因而该尊称 ‘天寿爷”!”

      气氛烘托至此,群情高涨的官员们立时率领四周百姓伏跪于地,连连高呼,“参见四境共主!参见天寿爷!参见四境共主!参见天寿爷!”

      天光晴朗,却也只赏脸了不消半日的光景。不多时,便又见苍穹昏鸦,彤云渐积,再次堕入一片混沌世界。

      在都城金乌的寂寥处,尧光石谷以百毒之蛊为界,傲然独立。

      “素影姐姐,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说话间,谷内的小丫头将一本厚厚的名册交至素影手中。素影将名册打开,略略扫了几眼,不禁心中暗笑,“果然,神策军中的将士们全都是明升暗贬。”再看了看将士荣升后的所去之地,“好嘛,各个天高地远,恨不得让这群忠于南枭将军的将士们全部此生难以再见。无妨,活着就好。”

      看完后,素影将名册默默收入怀中。见小丫头依旧待在原地,便伸手比划着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丫头踌躇了片刻,红着眼圈问道,“外面的人说将军死了。”

      素影闻言,微微叹息了一声,尔后眼含爱怜的凝视着她,

      “只要还有思念,离开的人就从未真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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