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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少轻狂 ...

  •   他低头沉默不语,她也不强人所难,拉着他往医务室走。

      “帘子拉上,先把衣服换了。”一进门,她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丢给他。还好她个头窜得够快,不然还真没衣服能借给他。

      那双手骨节分明,接住了衣服,抓着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也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最后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她掏出根棒棒糖含在嘴里,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也就等了片刻,季延就换好了衣服。

      贵族高中的制式校服在他清瘦的身体上,出奇的合身,配上他俊美又深邃的五官,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只不过脸上横着两道伤,就得再加上个落魄的前缀。

      医务室的老师刚从外头回来,看见季延,又意外又兴奋地抓着他消毒,说她就业以来还是头回见到外伤患者。

      陆曼曼正给老师慷慨激昂地讲着自己是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是如何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故事,叶闻璟突然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框微微弯腰喘息了一会儿,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湿透。

      在他休息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几个男生出现在他身后,其中一个搭上他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哥,你跑的是真快啊。今年运动会的短跑必须得给你安排上”,都穿着篮球服,看起来是刚下球场。

      他慢慢挺直了背,眼神上上下下扫了她几圈,呼吸一顺畅就语气恶劣道,“翅膀硬了,还学会打架了是吧?

      她本来就对他突然的疏远有怨言,又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一顿,直接梗直了脖子呛上了,“见义勇为,你管得着吗?”

      叶闻璟气笑了,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好,我管不着,那我找能管着你陆大小姐的人总行了吧?”

      她扑过去跳起来抢他的手机,“你一个大男人,天天就知道找我爸告状。”

      两个人打闹着,又有一个男生小跑过来,先是隐蔽地看了坐在里面的季延一眼,又附在叶闻璟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

      叶闻璟这才注意到,医务室里还坐着个人,逆着光,只能看见那人轮廓流畅的侧脸。

      他朝里走了两步,那人也正好转过身,与他的视线相汇。看见那人校服上的校徽,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深沉。

      “离她远点。”叶闻璟压低的嗓音里和居高临下的目光中都有着不加掩饰的不屑与威胁,像是在驱赶着入侵领地的外来者。

      季延偏偏不退不避,幽暗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讥诮和挑衅,嘴角微微翘起,以一种微不可察的角度缓缓摇了摇头,像是在对他宣战。

      叶闻璟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但手臂紧绷的肌肉线条暴露了他此刻的愤怒,如果不是长久以来的家教浸染,这一拳可能已经挥出去了。

      眼看着气氛突然莫名其妙变得剑拔弩张,叶闻璟背后的陆曼曼伸手往回拽了拽他,“干嘛呢。”

      叶闻璟回过身,用力拽住她的手腕,神色凌厉,“陆曼曼,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以后少和这种人来往。”

      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的,这小孩儿多乖啊。他自己无缘无故不搭理人,还不准她和别人玩儿了?

      陆曼曼也来了脾气,抬着头倔强地看他,“我愿意和谁来往就和谁来往,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儿。”

      手腕上的力道遽然加重,像是能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沉默许久,眼睛里的温度慢慢冷却,忽得放开了她,“随便你”,撂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这还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吵架。

      那个最后出现的男生鄙夷地看了眼季延,临走前冲她忿忿不平道,“陆曼曼,你别不识好人心。听说你出事,阿璟担心你受伤,比赛都没打完就跑来找你,下次交朋友前,麻烦你也先去打听打听,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身边带。”

      说完就追着叶闻璟走了。

      季延有些好奇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也做好了迎接迁怒的准备。

      结果她什么也没做,甚至什么都没问,就这么一屁股又坐了回去,继续含着那根棒棒糖,小腿在凳子边缘一晃一晃的。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垂下了视线,那一向沉寂又深不见底的眼中有了些异样的光彩。

      可那光彩很快就消失了。从来没有人在了解一切后还真心地想要靠近他,或早或晚,她总会离开的。

      “新添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最近小心不要沾水,那些旧伤就等他自然愈合吧。你还小,摊上事儿了要知道找家长,让大人来解决。”校医有些不忍,多叮嘱了两句。

      看着季延沉默地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陆曼曼替他朝人家道了个谢,然后招了招手,“走吧,送你回家。”

      季延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后马上又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这份犹豫,他竟然还会舍不得这点零星的陌生的善意。

      他表面上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心里却充满恶意地预设着这位大小姐到时会如何对他弃如敝履,成为那些嫌恶目光的其中之一。

      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季延,“输地址。”

      季延低下头,陆曼曼无意间就看到他脖颈处一道从后背延伸出来的青紫瘀痕。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他身上那矛盾的气质从何而来。这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校门口已经被清了场,一上车,季延就注意到了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他的视线。

      车开了许久,最后七拐八弯地在一家陈旧发廊前停下。这家发廊开在老居民楼边上,门口搭了个简易灶台,一个烫着大波浪,描摹着黑粗眼线和艳丽红唇,穿着豹纹吊带的中年女人刚做好饭菜,给在边上铺了张布乞讨的男人舀了一勺。

      “小姐,到了。”司机提示的时候,没忍住皱了皱眉。

      “周叔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陆曼曼紧跟着季延就跳下了车。

      听到她跟了过来,季延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刚巧那个中年女人回过头看到了他们。

      “阿延。”她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这是你的……同学?”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陆曼曼,手却局促地不知该往哪里放。

      “阿姨好。”陆曼曼喊得干脆又响亮,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进门拿起一条毛巾用力在椅子上擦了又擦,“哎,进来里面坐。”

      陆曼曼坐得大喇喇,却让女人紧绷的肩膀又放松了些许,说话也流畅了许多,“阿延还是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呢。”她看着陆曼曼,笑的眉眼弯弯。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儿吧。”她刚擦完凳子,屁股还没坐热,又急匆匆地走进里屋要添碗筷。

      陆曼曼看了看摆在桌上的盘子,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朴素的饭菜,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章法的乱炖,“没事阿姨,我不饿。”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早上刚买了苹果,你等下,阿姨给你削一个。”从里面传来的声音里热情又急切,仿佛生怕招待不周。

      没过多久,她就拿着一个削好皮的苹果走了出来,那粗糙的妆容已经被洗去,头发也用发绳扎了起来,清丽婉约,依稀能看出些季延的影子。

      陆曼曼接过苹果,甜甜地道了个谢,啃了两口,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转到6点,发出布谷布谷的提示音。

      从头到尾一直一言不发的季延突然抬起头,蹙眉对着陆曼曼说,“你该回去了。”

      陆曼曼正想损他没礼貌,门外就歪七扭八地进来了个喝的烂醉的男人。

      “哟,这是来客人了?”男人油腻腻的视线扫过陆曼曼的全身,一开口,就是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恶臭的口气,“这小贱种跟你学的,年纪轻轻就会勾搭小姑娘了。”

      说着,就要靠近陆曼曼坐下。

      季延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狠厉,他用身体挡在两人中间,用力往后推了男人一把,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外跑。

      陆曼曼听到陶瓷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抽泣声相交织,然后慢慢淹没在渐渐深沉的夜色里。

      季延一口气拉着她跑出了几百米,等停下来后,就着路灯的光静静看着她,神情挣扎着变化了几轮,最后漠然道,“以后别来找我了。”

      陆曼曼一百斤的身体里,有九十九斤都是反骨。叶闻璟的话她都不听,更何况是这个小鬼。

      她挑了挑眉,“我就不。”她这人就喜欢送佛送到西。既然管了他的事,没道理只管一半。

      呛到一半,陆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气定神闲地朝着他挥了挥手,“明天见。”在路边拦了辆的士扬长而去。

      她脸上鲜活的表情好像在他的黑白世界里加进了一抹水彩。
      他的瞳孔逐渐沉得发黑,隐隐闪着偏执的光。

      回到家后的陆曼曼毫不意外地被罚了。她以为是叶闻璟打的小报告,大半夜又去爬了叶家的墙头。

      “是不是朋友,这么不讲义气,还真告状。”

      “谁告状了?血口喷人是吧?再说了,我算哪根葱,敢管陆大小姐的事?”叶闻璟话里夹枪带棍的,显然是旧怒未消,新仇又起。

      “行了行了,白天让叶大少爷丢面子了,是我不对好了吧。不过你也是,就算是关心我,就不能好好说?”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少自恋,我是去看热闹而已,谁关心你了。”说完,猛的关上了窗户,又拉上了窗帘,一点儿缝都没留。

      少年人的意气,来的快去得也快。那时候的矛盾,轻的像纸,好像吹一阵风就能过去。长大了,反而一圈绕着一圈,像是怎么也解不开的结。

      车上应景地放着十年。时光流转,好像所有人事都变得面目全非。

      “那我更得努力了。以前还能护得住你,现在却只能看着你挨打的话,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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