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玫瑰【娱乐圈】》五毒少女

2、与君绝决

　　人生中总有些久别重逢是不受期待的，要么不愿，要么不敢。对她来说，叶闻璟大概属于后一种。

　　这个声音她午夜梦回听到过太多次，熟悉到一听见，身体内就仿佛有电流经过，血液中都流淌着酥酥麻麻的苦涩。

　　等她回过头，神情已经修整成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好久不见。”

　　原本众星捧月般出现的叶闻璟走出众人的包围，来到她面前站定，目光投向某处时瞳孔没忍住微微一缩，原本炽热的语调变冷了两分，“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里有过于锐利的审视，她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握着季延的手。

　　七年没见，她恍惚觉得他们中间好像已经隔了万水千山。

　　目光交缠，重逢的悸动和久违的陌生相互冲撞激荡，最后凝结成了久久的沉默。

　　前来道贺的宾客看看他，又看看她，目光来回穿梭间，都默契地沉寂了声响，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面突然就陷入了寂静之中。

　　“曼曼姐，你也来啦。”

　　率先破冰的是一个娇俏的女声，从容欣打招呼开始就一直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的陆安然，仿佛刚刚才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上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了陆曼曼的胳膊。

　　边上的容欣撇了撇嘴，“真能装”，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让周围这几个人听清。

　　陆安然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然后继续努力维持微笑道，“曼曼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最近公司不忙吗？”

　　话里不欢迎的意味已经过于明显，陆曼曼收起万千思绪，冷静道，“叶总，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叶闻璟看着她故意移开视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自嘲般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回答，但脚步向无人处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会客厅，留下了神色各异的看客在原地。

　　容欣先是略带鄙夷地瞄了眼陆安然，随后意有所指地对着秦子轩说道，“看着没，这就是白月光的杀伤力。你们秦家以后要是还想和叶家做生意，还是少去招惹陆曼曼的好。”

　　陆安然紧咬下唇，脸色微微发白。

　　季延缓缓摩挲了两下被她牵过的位置，垂下了头，叫人辨不出喜怒。
　　……

　　叶闻璟带着陆曼曼一路走到了后院的小花园，又特意叮嘱了看守的阿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她故地重游，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自己时常爬到墙头来偷看叶闻璟，他长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似的。有时在远远的地方看书，有时在太阳下安静地画画。

　　自从有一次她不小心从墙上摔了下来被他抓了个正着之后，他就被她给带歪了，成天不务正业，不是玩泥巴就是打弹珠。

　　那时候他们俩玩过家家，还约定了长大后一定要结婚，就像爸爸妈妈那样，一辈子玩在一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说吧，什么事？”对方略显冷淡的话打断了她的回忆，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道，“范导那部《燕城风云》的男二号，我想让阿延来演。“

　　“你这算是要求，还是请求？“他的语气带着明晃晃的讥讽。

　　”是请求。“她哪有资格来要求他做什么。

　　“既然是请求，我似乎没有看到陆总的诚意？”

　　虽然她已经有所准备，但是亲身面对这种生疏时，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嗡嗡作响。

　　“既然叶总要诚意，那不如我和叶总做一笔生意。叶总可以低价入股天娱，我再与叶总签一份对赌协议，如果五年内业绩承诺不达标，无论是现金补偿还是股权回购，保证您能获利退出，如此一来也算是合作共赢。”

　　她如今一穷二白，实在没有其他筹码可以用做交换，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收益不确定，风险不可控。食之无味，不好意思，这门生意我不感兴趣。”他回绝地毫不犹豫，转身作势要走。

　　她的心直直地往下坠，却还不肯死心，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急切道，”叶总如果肯帮这次忙，什么要求您都尽管提。”

　　他回过身，神色平静，眼中却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什么都可以？”

　　她忙不迭地点头，坠了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如果，我说要你的人呢？”叶闻璟就这样直直地注视着她，似乎要试探她到底怀揣着多大的决心。

　　她的心跳瞬间就乱了节拍，所有原先进行的心理建设都在此刻溃不成军。

　　他说的轻描淡写，她一时无法分辨这是玩笑捉弄还是其他的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点头的瞬间，是真切地掺杂了除了季延之外的私心，哪怕这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捉弄，哪怕要面对的可能是恶语相加的嘲讽。

　　叶闻璟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问出这种荒谬的问题，可在看到她犹豫点头的那一刻，才惊觉自己原来还可以变得更疯，疯到有一瞬间想要不顾她的意愿，就此放纵和沉沦。

　　她真是永远都有办法让他失控。一种陈旧的屈辱感连带着不堪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

　　他想大声地质问她，他有哪里比不上那小子？她的骄傲都去哪里了？他就那么好，能够让她甘心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愤懑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可到最后还是被悉数咽了下去。心痛到极致的时候，血液都仿佛冷了下来。

　　“呵，你们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地令人感动呢”，他缓缓扯下袖子上的那只手。

　　“闻璟，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就当我求你这一回。”

　　叶闻璟身体僵硬，背过去一字一顿，“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只帮你这一回。叶陆两家在议亲，以后别再来了。”

　　一字一句，像有利刃刺入胸膛。她仓皇而逃，就像三年前那样。

　　直到回到车上，她才想起季延还在叶家。

　　她深吸了口气，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克制住颤抖的声线，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事情已经解决，出来准备回家。

　　季延上车的时候，只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眶。
　　“姐姐，我好疼。”

　　陆曼曼记起季延刚刚才挨了一拳，赶紧偏头看他。

　　季延脸颊受伤处已经有些红肿，在如玉光洁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就像是在完美的画作上有了处污迹。眼睛里仿佛有一层水雾，此刻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刚刚对着姓秦的不是生猛的很，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怂了？”

　　秦子轩这人再鲁莽，也不至于随意出手打人，估计是阿延做了什么刺激了他。但无论如何，阿延肯定也是为了给她出气。

　　这一拳，她会记住。早晚有一天是要还回来的。

　　季延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抚向他的脸颊。

　　“姐姐，我会更努力，以后让他们都不敢欺负你。”夕阳映射在他灼灼的眼神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她有些慌乱地抽回了手。

　　“你有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是姐姐自己该努力的事儿。”

　　话是实话，自她被剥去了天赐的铠甲之后，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羽翼作为战衣。

　　但也是下意识的拒绝，很奇怪，刚刚那句话听起来是说要保护她，却带着十二分的侵略性，让她不由自主地心悸。

　　季延的视线定格在自己的手上，仿佛在回味着掌心的余温，“怎么会是姐姐自己的事呢？我当然要保护姐姐，就像姐姐当年保护我那样。”

　　闻言，陆曼曼忽然就想起了她和阿延的相遇。

　　第一次见他，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当时还是她爸爸的陆绍峰资助了一批贫困生，他作为成绩最优异、长相最俊俏的那个代表，被带来为陆家拍企业宣传片。

　　当时他的身上既有股般野蛮生长的旺盛生命力，又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郁，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矛盾割裂感。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她这人性子傲，没什么朋友。因为叶闻璟莫名其妙地开始躲着她，最好的朋友舒宜也突然转学。出于无聊，她就偷偷潜入隔壁季延的学校去看他。

　　找人的时候，连着问了几个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还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她。

　　等她找到人的时候，他正被几个混混模样的社会青年堵在厕所里，脸上带着红肿未褪的淤痕，嘴角带血，浑身湿透。

　　即使已经如此狼狈，他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看不出一丝脆弱的模样。

　　“妈的，这小子骨头真硬。老大，要不要再打一顿？”其中一个花臂小啰啰朝掌心唾了一口，又转了转手腕，大声问道。

　　“打，小白脸敢勾引老子的女人，和他妈一样下/贱，狠狠打，给我打到服为止。”一个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壮汉回道。

　　几个人正要动手的时候，听到门口突然传来了娇滴滴的一声，“打人是不对的哦。”

　　转头一看，一个嫩葱般纤细苗条的小姑娘正斜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小姑娘去上你的课，少多管闲事。”为首的那个皱了皱眉，语气凶狠，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说完，也不管她，抡起胳膊就要继续打人。

　　陆曼曼猛的冲上前去制止了他。

　　“你找死？”

　　她笑了笑，一个掌劈手臂跟上膝撞胸腹，趁他吃痛弯腰之际，双手迅速箍住他的后颈并猛力下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周围几个小啰啰都看呆愣了。

　　“姐姐学无限制格斗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她威风凛凛地骂完，拽上季延就往外跑。

　　毕竟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四手，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惨了。

　　果然，他们一跑，就听着那大哥痛苦地喊了一声，“还不快追。”

　　她就这么拉着他，从初中部一路跑回了高中部，身后跟着一大票的追兵。

　　夕阳西下，车流与人潮仿佛都成为这场奔逃的背景，学校的广播站放着神雕侠侣的片尾曲，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逍遥如风的侠女。

　　高中部的保安当然认得陆家大小姐，所以没拦她，而那几个奇形怪状的古惑仔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拦在了门外。

　　“给老子等着，我就不信你们能一直待在里头不出来。”那个为首的大哥发狠威胁道。

　　她无所谓地回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悠哉悠哉地带着季延往里走。

　　“喂，小鬼头，你怎么招惹他们了？”路上，她没按捺住好奇心，刚刚零星听了一耳朵，感觉还挺刺激。

　　这人看上去清心寡欲的样子，很难和那几个人的描述对应上。

　　季延微微垂眸，就这么注视着二人逃难飞奔时交握，现在还没来及松开的手。

　　被遮住的嘴角突然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水滴滴入沉静的湖面，在泛起层层波纹后又很快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