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邪非邪》不莫

10、梦惊

　　槐花落了满院的时候，莫如是站在树下把玩她手中的那张小弓。弓是巴亚金叔叔带来的，弓身上还画着奇异的图腾，莫如是把弓拉满，一松手那缀着白尾羽的箭扎在了槐树枝上，更多的槐花落了下来。莫如非坐在厅堂门槛上，指着落了花的树笑。

　　大火噼噼啪啪地灼烧着槐叶，莫如是看见那曾经或白或绿的树变得焦黑，她抱着熟睡中蜷成一团的莫如非，跪坐在用粗麻布掩住的竹篾篓子里，萦绕鼻尖的味道像尘封的旧屋，也像冬日火炉燃烧。莫如是被这一切熏得落下泪来，虽然妈妈前几天已经告诉了她，让管家帮助她和莫如非离开，但再也没有依靠的苦痛如此真实，秋日刺骨的晚风也不及此。

　　莫如是撒过无数次谎，而她的外表也帮了她很大忙——至少每一次撒谎都是成功的，如果忽视那双明亮得不同寻常的眸子的话。对阴不孤，虽然被看出她有在刻意伪装自己，但莫如是仍骗了他，她是知道自己中了蛊毒的。对关山归雁营的训练官，她骗了他说自己从未学习过射艺，只是因为说出来会惹上被怀疑与北蛮的关系与自己的身份的麻烦，要知道并不是谁都能学射艺的。对莫如是自己，她也一遍又一遍欺骗自己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那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仇恨与真相。

　　对于莫如非……她还记得那次巫祭，她做主持祭奠的大巫祝，而当天在念完祷词后，她感觉到人群中有一束探究的目光。莫如是侧目瞥见了十五岁的莫如非，又急急忙忙地收回目光，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让阴不孤用一些手段把眸色掩盖了，因为太阴门内都知道他们姐弟俩有着一样漂亮的异色眼瞳。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十多年没见的弟弟，且自己一手给他营造了一个充满欺骗与谎言的“暖房”，只是为了缓解心中所谓的对他的愧疚。明明他不用受这样的苦，蛊可以她一个人承受，可是当时的她太过于弱小，连自己的命都差点保不住，连累了唯一的亲人……

　　莫如是忽然看见了莫如非，比起十五岁时长高了不少，但还是熟悉的温柔的眉眼，他看着莫如是却仿佛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莫如是有些发怵，正想开口喊他。

　　“姐……莫如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让人觉得恶心吗？……我真的恨你……”

　　恨？恨我？为什么？莫如是感觉眼前天旋地转，每一寸骨骼都发出悲鸣，疼痛得几愈昏厥，心脏也颤抖疾速跳动着，每一次回落都震得人想要呕出血来。是的，他理应恨我，可是？莫如是自九岁那年来第一次流泪，她看着眼前一片昏花，

　　却又笑了。

　　你若恨我，那就恨吧……

　　莫如是忽然惊醒，感觉冷汗落了全身，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躺在床上……床上？

　　“醒了？”一道声音传进莫如是耳中，她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交叠的黑衣领口和……白皙的胸膛……莫如是的脸僵住了，心中感慨于这人真是放荡不羁，她有些尴尬地将目光上移，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位银发青年，他脸上戴着半边纯金的面具，却也遮不住那张美得让人呼吸一窒的脸。

　　莫如是感觉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确实是想不起来了。莫如是虽是被公认的聪明，但是她在认人这方面却完全没有天赋，在太阴十几年才勉强分清大家，在居庸关更是没能记住几个人，不仅记不住别人的脸，她甚至有时候连名字都记不住。

　　所以现在，莫如是眼中流露出疑惑，对着眼前的青年开口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