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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随着人流不知走了多久,谢道清被裹挟其中,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她被人流涌上高桥。
      河流边人群相拥,热闹非凡,使她单薄的身影在其中更显的落寞无限。

      谢道清觉得自己身处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有些格格不入,她融不进其中,反而映照着她原本麻木的心更加空洞。

      她又想起裴青知,思绪被他人拉扯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他忽冷忽热,时而将她扯近给她一点甜头,时而又用着冷漠面孔将她推到千丈远。

      从她发现自己的心意到现在,短短几月,他已温柔不在。

      明月仍高悬,她的心却多了无数情与欲。
      情思缠绕,不胜其扰。

      可现在说不来为什么,她突然就不想这样下去了,有一瞬间她的心突然就累了,她不想一个人去盲目的追赶他,看着他始终巍然不动,显得她像个笑话。
      哪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此刻,她就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可能因为她出生以来,世间万物于她都是予取予求,裴珺已经算是她‘想要’二字中最大的磨难了。

      她还记得很久之前有人说女追男,隔层纱,说女人追起男人来要难度小很多。可如今看来,也不尽其然。
      对方若愿意,那自然是隔层纱,若不愿意,当中恐怕是要隔十座八座山才好。
      用男女来下论断,不太准确,感情的事终究还是要讲究你情我愿。

      阮思茂一直跟在谢道清身边,不远不近地看着她魂不守舍地走了一路,心中对裴珺有些生怨,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他作为局外人看的很清楚,裴珺或许有难言之隐,可他面对这些事时,冷酷,却冷酷的不彻底,拒绝,也拒绝的从来都不干脆。

      裴珺常常会对谢道清展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也许正是这些,才常常让谢道清觉得自己是不同的,以至于一直强求下去。

      可阮思茂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能全都怪到裴珺身上,毕竟现下的情况,如此相近的君臣距离,常常相对而坐,没有私事,却逃不过公事。
      这样的情况,有些事又如何说的清楚。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能终日裹着冰霜,不让一丝温情见日月。

      谢道清终于走下高桥,挤出人流,走到一片人少的地方去,她卸下力来,坐在柳树下的石头上。

      阮思茂来到她身边,静静地站在她左右,看着她发呆般遥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了,轻声地说:“思茂,不知为何,我好像突然累了。”她瓮声问他:“我是不是太没有耐心了?”

      阮思茂看着她现下的样子,明明问出的话语冷静平和,可其中又隐隐漫出藏不住的悲伤,明明眉头没有紧锁,却让看着她的人也无端的难过了起来。

      他恍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她,那是在章德二十五年深秋,他被派到她的身边服侍她的时候。
      那一年,她五岁,他也刚满九岁。

      那时候他才刚进宫不过三个月,刚学完各种礼仪和规矩,按理说不会被这么快派遣到贵人身边,就算派到其地方去,也大概是从洒扫之类的杂活开始做起。

      但那段时间对谢道清来说正是翻天覆地的时候,章德帝旧疾复发,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开始无暇看顾她了。

      与此同时,尚在花信之年的太子妃因病而逝,香消玉殒。而彼时还是太子的永和帝则需要一边忍受丧妻之痛一边监国处理朝政,忙的团团转,可谓心力交瘁,也没有太多心力与时间看顾自己这个小小年纪丧母的女儿。
      她那时候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世界处于兵荒马乱,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日渐沉默下去

      一次他的掌事太监带着他去向章德帝送东西,他也不知道为何这样重要的时刻为什么会带他去,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他头埋在地下一字一句回答章德帝的问话的场景,再之后他就被派到了昌宁郡主身边去。

      那时候天气已经冷了,他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殿前高高的门槛上,头披麻衣,身穿孝衣,看着细风席卷落叶,宫人都站在她很远的地方,显得她小小的一团孤孤单单的。

      看到他来,她的面庞也是很平和冷静,只是看过来的眼神蕴含着令人心碎的悲伤,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他:“我有些累了怎么办?”

      他听到这话只当是她的人累了,于是告诉她:“累了可以休息,这样就不累了。”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摇摇头,没说话。

      后来,他从她才从她身边的宫人那知道,她已经有三四天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整天只是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仿佛在等着人来。
      直到他来,她才终于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虽然她依旧没等到她想见的人。

      或许她自己也清楚,她永远也等不到她的母亲回来。

      他当时知道这个内情时一愣,又想起她的话,不知道她当时说的累指的是身体上的累还是心理上的累。

      思绪回笼,阮思茂看着谢道清,她现在的样子恍惚他看到从前第一次见她时,给他的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这些年她其实一直都没变,她的内核是悲伤的。她仿佛一直都在追求着那些易逝的东西,从前是亲情,现在是爱情,从始至终她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偏偏她亲情浅薄,亲近之人都早早逝去,甚至现在看来,好像在爱情上,上天也不会多眷顾她两分。

      阮思茂想起一句偈语,于是面露不忍地劝她:“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娘子也许只是该放下让自己不快乐的事情。”

      “佛家偈语中还说‘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难道不再爱人就真的能无忧无怖?”谢道清接着他的话问他。

      阮思茂摇摇头,缓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娘子至少要找一个不仅仅能相互扶持的人,自己的喜欢固然重要,可私情方面真心相待也很重要,至少不会伤害到自己。”

      “可是……”谢道清按照阮思茂说的想象了一下,苦笑道:“若是我不喜欢,对方纵然伤害不到我,可他的真心我也无心去感受,那我一个人两个人有什么区别。”

      阮思茂叹了一声,问道:“那娘子要如何抉择?”

      谢道清摇摇头,卸下一丝力,“我也不知道,就让我先逃一会吧。”
      她选择做乌龟,缩回壳里逃避一切。

      阮思茂于是不再说话,听着她的话想到她这些天在朝政上亦是连轴转,无数的事情堆压在她肩上,指着她克己勉励。
      他叹了一声,心想若是她父母还在世,她不是陛下,那她大概会少很多忧愁,至少十八岁的年纪,她还是个有资格骄纵自在一些的少女。
      而不是现在这样,万般不如意。

      “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阮思茂片刻后,又劝道:“只是娘子不要委屈了自己才好。”

      谢道清一哂,道:“那我就孤寡一生好了,我不委屈,其他人也不用委屈。”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惜……”阮思茂看向她,无奈道:“前朝不会答应的。”

      谢道清低下头,理了理衣袖,如一汪平静的江水,淡淡道:“那就走到那步再说吧!”
      反正她还有个弟弟,暂时绝不了后,暂时有退路。

      “……好!好!好!划的好!”
      正当这时,谢道清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河道边传来一声声喝彩与掌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阮思茂站直身子远望两秒,笑道:“娘子,有龙舟的比赛。”

      “不知不觉居然到端午了。”
      谢道清这时才开始注意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粽叶清香味,恍然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纪念屈原,祈福辟邪的节日。

      阮思茂看她注意力被吸引,眉头郁气也少了几分,眉眼俱笑道:“娘子,快!我们也趁现在去凑凑热闹吧!这就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看我们运气多好!”
      阮思茂连忙甩掉方才还看着忧愁的情绪,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开始积极拉谢道清去凑热闹。
      顺便招招手,让不远处的言通跟上。

      谢道清看了看人群,人群里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笑容,不自觉地让她也染上丝丝笑意,若是人人脸上都能日日像此刻这样笑着,那就是给她工作最大的肯定。
      哪个皇帝不想看着自己治理的江山海晏河清,民生安泰。

      虽然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谢道清的心情稍稍平衡了些,事业带来的快感也是无可比拟,于是谢道清暂时抛掉心头的烦恼,扎进人群,看着河道的龙舟一艘艘卖力划过。

      ……

      另一边,裴珺回到裴府,一脸严肃的冲进扶光的屋子里。
      没错,回来见扶光就是他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尚在打坐的扶光看着风尘仆仆,疾步冲进来的裴珺眉心跳了一跳,直觉没好事。
      准确地说,这么些天在他那就没发生过好事。

      刚开始他被踢下来时,虽然知道任务不会那么容易完成,毕竟好完成的话就不会找他这么一个能力超群的人来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杀鸡焉宰牛刀!

      他当时还美滋滋的觉得这是个还不错的好差事,他几百年没下过凡间了,天上的差也暂时交给别人了,他这下来一趟正好能好好的看看这人世间,公费旅游一下。

      谁知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想到有多美,这裴青知下来一趟性情固执的可怕,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搞才好,这人还是个不小的官,三天他能见到他一次都算是不错。

      当然,这就算了,问题是裴青知经常在宫中因公逗留,而在凡间他的法术也早就封住,想干点啥都不容易,更不要说近距离拆散他和谢道清,只能单方面在三天可能一见的日子里艰难从裴青知下手。

      可又说回来,裴青知平时见不到人就算了,今日主动上门来他心里说实话还有点慌。

      裴珺一进来看他一眼,接着一句话不说,直接径直地坐在他的榻上。

      扶光看他面色,下意识就小幅度地往旁边挪了挪,只想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挪到一半,裴珺突然开口道:“我今日突然悟了,你好像一直都在诓骗我。”

      ???
      扶光停下挪动的屁股,一脸茫然,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裴珺侧转一点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不说话,只是这笑容落在扶光的眼中让他无端地打了个冷颤。

      扶光惊恐道:“你别这样看我,我没骗你。”

      裴珺转回头,“是吗?”似乎不怎么相信。

      扶光又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才敢看向对方,坚定道:“真的。”

      裴珺又微微一笑,扶光见状忙打断道:“求你别笑了,我看着害怕。”
      看着像恐吓一样,他胆小的很,经不住这样吓。

      裴珺闻言于是收回笑容,转用眼神看着他,扶光对上他那压迫性极强的眼神,委屈道:“要不你还是笑吧,别这样看我,你这样看我我更害怕了。”

      裴珺于是看着他微微一笑,告诉他:“也许你是心虚了。”

      扶光彻底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子了,也不打坐了,站起身跳下榻,选择闪到离他一丈远的地方,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珺收回视线,轻声问道:“凡间自有一套自己的运行法则,我记得九重天上有律不得插手凡间之事,是也不是?”

      扶光一愣,嗫喏道:“…大概…是吧……”

      裴珺听着他的答案,良久讽刺一笑,淡淡问道:“所以你现下是在插手我的命运吗?”

      扶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对方这是在责怪他们明明知道不该插手凡间之事,却违律来扭转他的命运,他有很大怨气。

      裴珺没等来他的答案,良久又道:“天上的事情我记的不全,但有一天我想起来一些,插手凡间命运要受雷火之刑和反噬,是也不是?”

      “……是。”
      扶光现在觉得裴珺有点可怕,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把逻辑理出来了?他都没想过这些……
      这不合理!!!

      裴珺的情绪在听到这些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波动,哪怕这些他原本并不笃定的事得到证实。这些事其实他大半都是猜的,但他想给自己一个希望,所以即使只抓住一丝机会他也要着急赶来证实。

      可现在他知道了,心头却反而没有一丝欢愉,只有悲哀越积越多,他渐渐悟过来,浅层的真相现在就摆在他脸前,可深层的真相未必就是他想要的。

      他难得的懦弱起来,有些不敢去深想下去。

      “那你插手我的命运需要受雷火之刑吗?”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扶光。
      如果需要就证明他在凡间的命运是应该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九重天上的人无权干涉,那扶光之前说的那些危害也就不存在了。

      那他梗在他心头的桎梏也就同样不复存在。

      扶光闻言摇摇头,诚实道:“不用。”

      裴珺的脸庞在听到这两个字逐渐浮出绝望之色,平静的外表下是再遮不住痛苦的内心。
      他闭了闭眼睛,呼吸有明显的起伏。

      于是他急色匆匆地来,眼下又步履蹒跚地走。

      扶光看着裴珺往日一副挺拔端正的仙人身姿,如今却无处不透着失魂落魄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虽然有点愧疚,但是他确实没说谎。

      对方只问插手他的命运他扶光要不要受雷火之刑,又没问插手他的命运要不要受雷火之刑。
      插手他的命运肯定要受,毕竟他还在凡间,还是个凡胎肉/体。但他扶光确实不用受这遭罪,毕竟踢他下来的斗元仙君说了自己会把这些伤害全包。
      他不算说谎,只是裴珺的问题问的不够准确。

      唉,扶光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其实他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平白拆散一对有缘人他也不好受,可无奈斗元仙君说了这情缘于裴珺百害而无一利,不断容易出事。
      想到这,他连忙点上一支斗元仙君让他带来的香,他现下没有法力,联系只能靠这些香,他觉得这事有必要汇报一下。

      香刚点上,缥缈的薄雾立马浮现一张忧愁的脸出来,这脸庞看着如人间青年年纪一般无二,就是头发眉毛已经全白了,鹤发童颜。此人正是斗元仙君,他看到扶光,立马就想起了尚衍,于是马上长吁短叹起来。

      他长吁短叹,扶光也抱着拂尘长吁短叹起来。

      叹了几声,斗元仙君不叹了,问道:“有什么事赶快说,我这香很费力练出来的,你省着点用,别把时间浪费在叹气上。”

      扶光看他一眼,不开心的问:“您老能不能别这么扣?”

      斗元仙君道:“行,你快说什么事!”

      扶光只好一字一句地将刚刚的事情说给他听,不想斗元仙君第一反应是:“尚衍虽然下去了,但脑子挺可以,居然还知道置疑我们。”

      扶光闻言叹了一口气,也马上置疑他:“我觉得裴青知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插手他的事需要受雷火之刑,不就说明他现在是凡人,既然是凡人,我们是不是多管闲事,不该插手他在凡间的命运?”

      斗元仙君听到队友的摇摆,哪能告诉他“没错,你说的对。”于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术给他下定心丸,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只道:“他和凡人有区别,说到底他不是真正的凡人,至于雷火之刑…他毕竟现在还是顶着凡人之身,是以他的命运我们要管,刑罚也要受,所以你千万别被他的思路绕进去。”

      哪怕他猜的方向完全正确,斗元仙君在心中默默感叹,唉,实在是这尚衍太重要了,所以他不能让他这条线有一点点意外。

      斗元仙君的年纪跟扶光比起来就是老妖怪,是以左右摇摆的扶光听到这没有什么漏洞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再摇摆。

      扶光又问:“那我接下来怎么办?”

      斗元仙君叹了一口气道:“人间男女你还不了解吗?一方意志不坚定那这事就成不了,以那个凡间帝王对尚衍重要性,只要尚衍他自己明白这段情缘的危害就可以了,他自己会去主动斩断这条不该存在的情缘的,他不会拿她去赌的。”

      扶光听到这话,感叹道:“怎么听着这话,感觉我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斗元仙君一哽:“……”
      好像说的也没错。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又幸福了,昨天吃到一家巨好吃的炒粉,在武汉吃到最好吃的炒宽粉,终于知道为什么每天他家的摊子前这么多人了,真的好好吃,而且每个人的需求老板娘听一遍就记住了,让我的猪脑子去我要问十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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