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愁勤》五毒少女

2、小试牛刀

　　做神仙的日子，有时候也挺无聊的。
　　也不知道帝君怎么交代的，玄章神君别说传道授业了，百年来，便是人影都没出现过。
　　姜姒成天斗鸡走狗，上山下海，初时还有些乐趣，可一个人呆的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孤单乏味。
　　等到姜姒甚至在闲暇时间想念起思雨的碎碎念时，她就知道自己是想家了。
　　可她满口答应过爹爹要认真修行，格物致知，也没格出什么说法来。没办法，她只好重新拾起观察黑泥鳅的课业来。
　　这次她可算是下了苦功，一天里，有泰半时间都在盯着它发呆，光看无聊，她总感觉它听得懂她的话，所以没事还单方面和它唠上几句。
　　“黑泥鳅，给你尝尝我刚做的葱烤太岁。”姜姒做了黑暗料理，自己吃不下，便往鱼缸里丢。
　　……
　　“我刚刚看了个话本，讲的是鲤鱼跃龙门的故事，鲤鱼都可以的话，泥鳅是不是也可以？”姜姒觉得自己养了这泥鳅这么久，多少也算得上它的衣食父母，有点望子成龙的心态也很正常。
　　……
　　“我捞遍了天池，怎么就没找到第二条泥鳅，你就没有亲戚朋友吗？”姜姒想着它这个品种的泥鳅或许通人性，多抓几个做样本，兴许能多悟出些道理来。
　　……
　　“你说这么多话本子，主角要么狐妖要么猫妖，不是猫科，就是犬科，怎么就没有一个是泥鳅变的，是不是你们泥鳅化形都特别丑，吃不了骗小姑娘这碗饭？”
　　……
　　光阴荏苒，一神一蛇就这么相对过了山中百年。
　　“这是什么？”有天姜姒突然发现泥鳅的头顶长出了两个鼓包，摸上去还硬硬的。
　　没想到，她才摸了一下，那泥鳅便猛的一激灵，随后在缸里四处飞窜，躲避她的触碰。
　　他窜的太急，天山池水都被他搅得温热起来。
　　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姜姒实在是对这黑泥鳅琢磨不透，又按捺不住想家的心情，便收拾了包袱准备回东华山看看。

　　姜姒正兴致勃勃地要找怀鹤捎她回家，他就自己来了，说帝君如今不在东华山，正在赶来参加蟠桃宴的路上。
　　“帝君早前来信，说思念女儿，特地叫玄章神君带上你一道赴宴。”
　　“蟠桃好吃吗？”探亲问题解决了，姜姒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蟠桃上，她好奇地看着怀鹤问道。
　　怀鹤挠了挠头，“蟠桃千年结果，一棵树一次就结那么几个，怎么也分不到我们这些灵兽头上。”
　　“哦。”姜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神女若是准备好了，我们这便启程了？”
　　姜姒把大包小包往床上一丢，想了想，还是把鱼缸带上了，“好了，咱们走吧。”
　　姜姒一蹦一跳地跳上了鹤背，怀鹤觉得她心情似乎很好，笑道，“神女与帝君真是父女情深。”
　　“那当然。”姜姒头颅高高昂起。

　　大家都说东华帝君老成持重，冰清水冷。只有她知道爹爹面冷心热，他从不拘着她守这样那样的规矩，他会陪她去东华后山的溪水一起摸鱼，会同她去偷摘隔壁太阴星君的桂花酿酒，会带她去青丘看漫山遍野的桃花，还会给她讲天界亘古以来有关于爱恨情仇的八卦故事。她的爹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相处久了，怀鹤也摸清了这位神女的性子，随和率真，丝毫不摆帝女的架子，他一时没忍住，便问出了那个四海八荒都在好奇的问题，“不过，怎么从不听神女提起你的母妃？”
　　姜姒突然就变得沉默，许久才说了句，“爹爹说，母亲生下我便死了。”
　　怀鹤也愣了愣，赶紧嘻嘻哈哈地讲些历年蟠桃宴的盛景来岔开话题。

　　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二人很快就到了山巅。姜姒以为昆仑山颠只有经年不化的积雪，没想到竟然别有洞天。宴席就设在瑶池边上，瑶池水澄澈无垢，倒映出天光云影，隐隐还有雾气蒸腾。
　　自从到了瑶池，姜姒怀中的鱼缸就一震一震的，不知道那小泥鳅又在抽什么风，她焦急地找寻爹爹的身影，就没有理会它。

　　此时，东华帝君正被年轻神子神女们团团围住，余光瞥见姜姒的身影，朗声呼唤，“阿姒，过来。”
　　众人朝帝君的目光看去，一个年轻神女满脸兴奋，一路小跑过来，欢快道，“爹爹！”
　　姜姒刚刚挤进包围圈，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一个不会看眼色的愣头青下了战书。

　　“神女能得帝君教导，修为定然不凡，不如与我等比试比试。”说话的是玄武神君家的公子执明君。
　　“是啊，东华，让两个小的比划比划，看看我们俩谁教的更好些。”
　　玄武神君是战将，自升任神君以来却一直都被东华帝君力压一头，所以这会儿便跟着起哄，想着在自家儿子身上找回些场子。

　　玄武神君好斗又爱面子，姜姒倒是听人说起过。可她没有修为，连怀鹤都打不过，但畏畏缩缩拒不迎战，又怕堕了爹爹的威名。
　　若真要比试，唯有智取，不可力敌。
　　“光比蛮力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我来打个赌。谁若是输了，从此便要对赢的那个叫大哥，你敢不敢应？”姜姒眉毛轻挑，使了个激将法。
　　“有何不敢，你说赌什么？”
　　“一炷香之内，谁能拿到王母娘娘的坐骑青鸟身上的一根彩羽，谁便算赢。”姜姒嘴角微微翘起，这呆子果然上套了。

　　要说这赌注也不简单。青鸟自盘古开天辟地时即存在，虽无神阶，但若论辈分，那比这些神子神女们可不知道要高了多少，且其修为深不可测，性格更是孤傲，两个小辈想从它身上拔毛，难度可想而知。

　　这个赌注，不仅引来了那些年轻神君的围观，便是上一辈的神君也纷纷加入了讨论。
　　“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拿青鸟做赌，真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玄武神君不太满意这劳什子赌局，要他说，还是直接打一场最干脆利落。玄武神君这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也是大多数神君的想法。
　　“神女看起来胸有成竹，恐怕已有成算。若是开个赌局，我倒愿意押她赢。”赤焰神君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眼看着众人一边倒地轻视，便帮着姜姒说了两句。

　　青鸟正在瑶池边沉睡，哪怕在此时，周身仍有霸道的热浪在向边上弥散。
　　“那我就先献丑了”，执明君心想，应都应了，断没有半途返回的道理，但占点小便宜总是可以的，于是选择了先发制人。
　　他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主意，既然赌局是姜姒提的，他占点先机，也算公平。

　　姜姒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哪怕看着执明君一跃而起，成功地落在青鸟的背上，她也仍旧气定神闲。她心里清楚，想靠蛮力赢下这局，根本不可能。

　　执明君才刚站稳，青鸟便苏醒了过来，察觉有人在它背上后，发出一声清越尖啸，乘风而起，凌空飞旋，直接就把执明君甩了下来。
　　这点先机，瞬间荡然无存。
　　执明君还不服输，屏气凝神，又飞身向青鸟靠近，只见他一手环抱住青鸟的脖颈，一手猛地向其后背抓去。

　　青鸟本来看见是玄武神君家的小儿子，便留了几分情面，不欲伤他，只是甩脱，如今眼见他如此不逊，瞬间来了脾气。只见它的瞳孔由黑转金，怒振双翼，在一股庞大的灵力冲击之下，执明君直接被击倒在地。此后一炷香的时间里，青鸟周身泛起熊熊灵焰，别说下手，连近身都难，执明君只能遗憾落败，垂头丧气地飞了回来。

　　玄武神君冷哼一声，脸色奇差。
　　“小丫头，该你了。”只要东华家的小丫头也拿不到青鸟的羽毛，二人就不分胜负。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能使出什么招数来。

　　姜姒在帝君耳边轻语了几句，得到帝君含笑首肯，她才起身，悠哉悠哉地走到青鸟身边。
　　青鸟怒气尚未平息，双瞳不善又疑惑地盯着姜姒，周身的灵焰仍然幽幽燃烧。
　　“青鸟姐姐，我爹爹说神魔大战时，姐姐双翼一展便使得风云变色，很是英武，可惜我出生晚，无缘得见。今日姐姐威风凛凛，倒是让我窥得几分昔日神采。”

　　青鸟也没想到，时隔千年，自己会从一个小儿口中听到自己当年的荣光，又见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周身的灵焰便熄了下来。
　　“小丫头，你爹爹是谁？”
　　姜姒自豪，“东华帝君。”
　　能得到东华帝君的一声夸赞，青鸟今日清梦被扰的沉郁一扫而空，尾羽高高扬起，好心情一览无遗。

　　姜姒赶紧趁热打铁，“姐姐如此英姿，实在是令人心向往之，不知道可否向姐姐讨要一根羽毛，我回去必定日日瞻仰，好勉励自己勤加修炼，向姐姐看齐！”
　　老话怎么说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青鸟瞥了她一眼，马上就联想到了刚刚玄武家臭小子想拔它羽毛一事。二人恐怕是拿它做赌。
　　小丫头油嘴滑舌，差点把它骗了过去。青鸟的尾羽微微摆动，没有做声。

　　姜姒心知自己的小把戏怕是已经被看穿，满脸诚挚，“虽说我与执明君下了赌注，但方才所言，全然出自真心。胜负于我，无甚要紧，若是姐姐愿意，我便用蟠桃来换，若是姐姐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说完，她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青鸟做出决定，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周边围观的众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神女还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桩，难不成她是在等青鸟的尾羽从天上掉下来？

　　玄武神君的脸色微微好看了一点，若真是平局，提起赌约的姜姒反倒会更下不来台些。
　　“真不是我不行，你看神女不也束手无策，要我说这赌约就没人能做到……”执明君急赤白脸地对着几个交好的神子神女申辩道。
　　话音未落，一个神子就目露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他转头看去，青鸟还是那副高傲的神色，但它竟然主动折了一根尾羽丢给姜姒。
　　“记得你说的话，拿蟠桃来换。”

　　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