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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入虎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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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带走丽娘的是长留仙山的人?”俞伯眉头紧锁,皱着鼻子又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几口,稚嫩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轻尘心里一跳,早知道应该想法子多留他们一晚的。
俞伯一脸凝重,“你可见过门上的图腾?”
轻尘点了点头,她当时就觉得那图纹特别熟悉。
“那是滕烨他父亲的元神。”
难怪,她先前见过滕烨的真身,二者确实有几分相像,只不过门上的图腾更接近龙身。
“你可知这地底下有什么?”
轻尘敏锐地捕捉到了俞伯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
“滕泽燃尽精血,将神魂封印于我的龟甲之上,合我二人之力才堪堪镇压住的,是万年前堕魔的一条烛龙。”
烛龙,这名字总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似的。
“可这房内,分明有那烛龙的血气残留。”
轻尘托腮沉凝了片刻,“会不会是他已经偷偷逃了出来?”
俞伯摇了摇头,“封印未破,不可能。而且我能感受到,他的躯体还在地下。”
“我本就打算等滕烨回来就去把丽娘接回来,看来现在是等不了了。俞伯,你给他去个信,我先摸进长留探探情况。”那帮人本就不怀好意,丽娘怕是有危险。
俞伯有些惊诧,肃穆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你疯了?那是连我都束手无策的魔龙,你一个凡人,去了岂非羊入虎口?况且那群人既然身上有烛龙的血气,是不是长留的人还两说。还是等滕烨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这样,你先去看看那烛龙的情况,我就在这儿想想办法。”
天真的俞伯哪里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前脚刚走,轻尘后脚就背上行囊溜了出去。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她自然知道该去哪里买快马和地图。
三日后,长留山脚下。
“神仙小哥。”
赵平正收拾着桌上的名柬灵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他望了望两边,内门弟子今日有演练,早就提前撤回了山门,如今山下就剩他一个在门弟子在清扫整理,看来喊的确实是他。
他挺起脊背回过头,一片晦瞑的山石中间,松松垮垮地站着一个一身鹅黄罗裙的娇俏少女,像是一枝从岩隙间突兀走蓬勃挣出的黄馨梅。
他沉了沉肩,显得身姿更为挺拔,板着脸发问,“什么事?”
轻尘见他一张圆润稚嫩的娃娃脸上强装稳重的样子,不由就想起俞伯来,此刻他恐怕正在府里气得跳脚吧。
“我想拜入长留门下,可惜连夜赶来还是误了些时辰,不知小哥可否通融通融?”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颗上品灵石就往前递。
赵平又打量了几眼,那衣角裙摆沾了泥,瞧着确实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如今外头不太平,常有弟子历练时无端失踪,眼下门内缺人,愿意来拜师的却少,只是误了些时辰,自然不打紧。何况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有造化会来事的,保不齐以后还要受她提携。
“好说,你在这名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赵平接过了她手里的灵石,“再照一照这灵鉴。”
“好嘞。”事情倒是比她想象的容易许多。
在赵平期待的目光下,她拿起那灵鉴随意地照了两下。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赵平叹了一声,收走那灵鉴放回了背囊,“也是个没有仙缘的,得,跟我走吧。”
轻尘三步并两步地跟在后头,有些好奇,“师兄,什么仙缘,有什么说头?”
“若是有仙缘,这灵鉴就会发出红光,直接就能一跃成为掌门弟子。若是没有仙缘,就得像我等一般,先进入外门,再慢慢拔擢进内门去。”
轻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一般都如何进行拔擢?”
赵平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身后的小姑娘,方才瞧她站的懒懒散散,照灵鉴时也是一副随意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有进取心。
“在外门修习吐纳健体之术满三年者,便可以去化龙池洗筋伐髓,若是能撑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可脱胎换骨,进入内门。”
化龙池。这名字,一听就有古怪。
“这化龙池竟这么神奇?”轻尘装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试探道。
“那是自然,听没听过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化龙池里的黄澄澄的,可都是真龙的血。”赵平咧了咧嘴,“再过两个月,我就修习满三年了,希望到时能一举进入内门!”他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俨然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难怪俞伯说那些人身上有烛龙的血气,难不成就是因为泡过这化龙池?
可他的躯体分明在封都地下,这龙血又是从何而来?灌满魔龙之血的池子又何以成了这长留的圣地?
道旁荆棘丛生,树影幢幢,轻尘越听越觉得这所谓的仙家门派,倒有几分鬼蜮阴森。
“到了。”赵平叉着腰,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指。
爬了小半个时辰,小腿都快失去知觉了,她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一块约莫二人高的石碑,碑上笔走龙蛇地写着“长留”二字,血红的朱砂里不知混了什么,还发出星星点点的金光,瞧着倒是一派巍峨气象。只不过她已经见过俞伯的龟甲,看着这些小伎俩,内心毫无波澜。
但还是配合地发出一声赞叹,“啧,厉害。”
石碑后头,路分两条。一条是直上云霄的宽阔大道,另一条是岔开去的小路。赵平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轻尘向那小路走去。
“今日你舟车劳顿,估计也累了,一会儿就去安顿吧。明日卯时,我再来给你布置课业和活计。”赵平拿人手短,便十分通情达理,从怀里掏出一副门牌递给她,“诺,所有的屋舍均有对应门号,以后你就住这儿。”
轻尘抬眼望去,两排瓦舍鳞次栉比,有些还亮着灯,有些一片黢黑,不过戌时,但外头已经没人走动。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次第的蛙鸣。
在封都过惯了夜夜笙歌的日子,此刻的静默让她一时难以适应。
好歹是仙门,她才将将走到门牌对应的屋舍前,门就自动开了,里头的灯也燃了起来。
里头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四四方方的一对木质桌椅和一张冷硬的石床,其余什么也没有。
哎,修仙有什么好,打坐参禅、清修万年哪比得上游山玩水、快活百年。
她放下包袱,身上有些黏腻腻的,巡视了一圈,也没在房里找到浴桶。正巧她也想探探这周围的情况,便出了门。
两排屋舍之后,果然有一泓山泉从高处奔流而下,汇成杳杳清池。
轻尘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脱了外裳溯溪。
清澈的泉水洗去了一身的尘土和疲惫,她自在地游曳于落入水面的星辰之间,冷月清晖为她的脸庞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纤长的脖颈上又水珠滚落,湿漉漉的长发贴着婀娜的细腰,仿若传说中的美艳蛟人戏水。
忽焉纵体,以遨以嬉。
她倒是自在。
滕烨接了俞伯的传音,关也不闭了,火急火燎地出天池来寻她,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自己的小命也得跟着玩完。
没成想千里追踪到这,目之所及,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眼睛好像被刺了一下,他着急忙慌地背过身去,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枯枝。
咔吱一声,轻尘警觉回头,看见了树后的一抹月白衣角。
她抓起岸边的衣衫披上身,然后飞身上岸,躲到了一块岩石之后才探出脑袋,“谁?”
滕烨从树后走了出来,步伐有些微的僵硬,一张俊脸紧绷,沉默着也不说话。
轻尘心里松了口气,不是歹人就行。一回生二回熟,在庄府的时候,吃喝拉撒都被这家伙看了个精光,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什么私密可言。又忍不住有些疑惑,这人瞧着怎么比她还不自在的样子。她从石头背后钻出来,山里入夜逐渐寒凉,一阵微风拂过,贴在身上的湿衣冻得她直打颤。
滕烨见她玲珑的曲线毕露而不自知,抿了抿唇,走到她跟前,偏过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从手腕向周身蔓延,浑身仿佛在温泉水里泡了一遭,通体舒泰,从亵衣到外衫也都被烘的干爽又平整。
奇怪,俞伯分明说过,滕蛇一族五行属水,所以灵力阴寒,她瞄了他一眼,只看见他鲜红欲滴的耳垂。这人难道是假扮的?不像啊。
滕烨丢开了她的手,背过身生起了闷气。这个傻子,灵力和本命精元都分不清。
“大人来得正好,我都打听过了,这山上有个化龙池,肯定与那条烛龙有关系。咱们打上去瞧瞧,顺便还能把丽娘给救了。”轻尘小声试探。
“不行”,滕烨回过神,冷着脸扫了她一眼,“叫你不要乱跑,你倒好,龙潭虎穴也敢闯,真是无知者无畏,你有几条命好送?”
看来她猜的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人似乎格外在意她的死活。
“我没本事,您不是有么。”轻尘仰着脸讨好地笑,轿子抬得十分自然,直接把人给架了起来。
……
滕烨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金丝织就的麟囊,“我这一年蜕附植骨,用不了灵力,算算日子,还剩小半年的光景。别惹事。”
轻尘接过锦囊,还以为里头有什么妙计,结果刚打开袋口,滕烨就化作真身飞了进去。
她定睛一瞧,收口处有一个精致的符文刻印,看起来像是某种古朴神秘的文字,一道微光一闪而过,锦囊又自动合上,变得沉甸甸的。
他倒是省事。
她想了想,还是把这锦囊系在了腰间。
甭管用不用的了灵力,带尊大神在身边总是叫人心安些。
看来,营救丽娘这事儿,只能靠她自个儿了。
她边回房边盘算着该如何混入内门,滕烨那句别惹事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