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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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江宗主。”蓝曦臣听到江澄的声音，好容易才平息下的太阳穴再度隐隐抽跳起来。如非必要，他当真是半点不想同江澄有所争执。
往昔大家面子上和睦，江氏宗主虽然也是犀利刻薄，但只是对待旁人，同为四大世家，几位宗主的薄面他还是会给，场面上待人接物虽不圆滑，起码不给人难堪，该有的礼数一项不落，相处起来，尚算安好。
自从两家关系紧张后，总算是见识到江宗主为人诟病良久的鬼见愁到底是何等模样。
只一言有失就会被他抓住了穷追猛打，寥寥数语便能将人挤兑至悬崖边，进退不得，他心思又转换极快，简直堪称尖锐刻毒到过分。
听叔父说起他不过是趁乱顺水推舟一把便被江澄拿捏住了一顿贬损，偏又踩在了礼数的边沿，让人发作不得。
忘机擅闯江氏深宅，叔父本想重罚引他心有不安，若他能客气松动一番，蓝氏也好有个由头重新量罚，仙门行事向来如此，面上给个交代，互相有个台阶，公开互各让一步，私下再商讨处罚赔偿。却不想他非但心安理得地受下忘机的处罚，还在短短时间内就给蓝家又寻了个大麻烦，甚至还用一副设身处地为蓝氏考量的姿态，推波助澜让叔父当众行刑。若非他们叔侄事后详议此节，叔父被他卖了还在感激他成全了自家的叔侄情分。
这种精怪一般的人物，胸中沟壑纵横，腹内九曲回肠，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人。忆起阿瑶过往提及江宗主此人，总是“一言难尽”四字概论，往日总以为他苦笑于此人难处，还是自己太浅薄了。
眼前，江澄已至，便容不得他躲避，蓝曦臣无可奈何也不得不咬紧牙关勉力应对。
江澄行至近处，对着蓝曦臣颔首问好，继而调侃道：“江某看看，唔，又是这两位小义士。蓝家要是有条家规叫‘百折不挠’，这两位肯定是执行此条最为彻底的人选了。”
金凌闻言，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什么百折不挠，分明就是屡教不改。
“江宗主说笑了，蓝氏教导无方乃涣之过。听闻这两个小辈对江宗主多有得罪，涣代他们向江宗主赔礼了。”蓝曦臣认错的态度倒是良好，说罢，他转头催促两个小辈向江澄赔不是。
江澄爽朗一笑，眸中星光闪耀，甚是明朗，他摆手道：“这都是小事，他们得罪江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横竖江某在二位小义士眼里就是个恶霸，蓝宗主何必强迫他们向恶势力低头呢。”
这话语让蓝思追僵住了，他本欲作揖及地行大礼，可方弯下/身子便听到江澄奚落他累犯门规，此言让他脸红耳臊。继续躬下去也不是，半途撤礼也不好，一时进退两难，可思及这么半弯着身子更加难堪，只得草草行礼道歉作罢。
在他身侧的蓝景仪本就心有不服，不过是碍于宗主之令，因此行礼便慢了一步，听到江澄这般嘲讽，心头一气索性就冲着对面拱手一摇，潦草地说了句“江宗主，对不起。”便后退一步当作致歉。
对方说得随意，蓝曦臣却不敢真当玩笑话来听，江澄这话似笑实怒，里外里都在指责蓝家的小辈行事无状，直指蓝氏放纵门下已久，蓝景仪的行径更是证明了江澄所言非虚。这让他无地自容，以往他都是指点旁人的一方，此番形势反转过来，他便不知该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圆场了。
况且，同叔父交换过信息，他方知江澄话中下夹子的本事是如何高超，连叔父这般老道之人都防备不及，他担心江澄又要怎么给他挖坑，所以便不敢轻易回应，一时倒是踌躇起来。
没等蓝曦臣想好怎么回应，江澄转头走到金氏护卫身前，打量他手里的人，轻扬下颌，随意问道：“这是怎么了？敛芳尊灵堂前弄得一片绯红。”
那护卫手里提着人，不好躬身，只得低头向江澄问好，仿佛是怕惊扰灵堂，他低声回答道：“回江宗主的话，此人妄议敛芳尊，训斥少主妇人之仁，还指责金家是非不分。说咱们金家应该学蓝宗主大义灭亲才是。”
江澄转动着食指上的紫电，边听边点头，末了，他云淡风轻的问道：“你家少主怎么说的？”
金氏护卫恭敬地回答道：“少主有令，掌嘴，此人说多少字，都打回来。”
“打完了？”
金氏护卫摇头道：“还差26记。”
江澄闻言，嗤笑道：“那就继续，打完了，丢回到他家主那里，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家看着办。”
停了一下，他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提到边上扇，跳梁小丑，没得堵在这里碍眼。”
处理完这边，江澄为金光瑶点了三柱香，又代替金子轩为胞弟再上三柱香，香炉里便不再是早先孤零零的三点红星了，几丛扇形香火倒是有了星点辉映的模样，冲淡了些许冷清。
看着香炉里早他一步被人点上的三柱香，江澄笑笑，转身踱步行到蓝曦臣面前笑道：“蓝宗主时至今日还能为敛芳尊上柱香，也是有心了。无知之人妄议是非，金凌还年轻，办个事也不牢靠，倒是惊扰了蓝宗主祭奠敛芳尊。”
“这……”蓝曦臣想解释自己不是专程来祭奠金光瑶，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只得客气应付道：“无妨。”
蓝氏宗主和煦端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世家公子中的领头人，人前总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相识二十来年了也没见他失态过。此刻眼见蓝曦臣满面窘迫无措，又隐隐有如临大敌的紧张，江澄忍俊不禁，这位泽芜君如今是杯弓蛇影了，既然知道怕，那就管好族中小辈啊，又不善应对又不好生管教，难道还指望蓝氏一个招牌就压迫得别人次次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来的有些晚，江澄不清楚前因后果，又不方便询问金凌，他不动声色地笑道：“方才江某听蓝宗主说，族中两个小辈不知轻重，要罚他们。不知是什么事情？这两位是金凌的玩伴，如果只是小孩之间玩闹拌嘴，蓝宗主可否看在江某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说到这里，他回身拍了拍金凌的肩膀，感叹道：“当年敛芳尊常带金凌去姑苏访友，他们能成玩伴也是托了敛芳尊之功，如今他小叔叔去了，没个人在中间转圜求情，蓝宗主为了些小孩拌嘴的事情罚了他们，恐怕会落下芥蒂。反正他们对着我这也素来口无遮拦，当着含光君的面还呛过魏无羡，蓝家罚来罚去的也没见他们改过，想来天性如此吧，蓝宗主还是不要过分严厉了。”
“这……他们对江宗主素来无礼？竟然有这等事？”门下少年不懂事，让人记恨下了，此刻被翻出旧账，最后赔礼道歉的场面活计就只能是落在宗主身上，蓝曦臣不得不再度道歉，“是涣失察了，此为涣之过，蓝氏弟子无礼，还望江宗主海涵。”
蓝氏家大业大，人员众多，叔父年迈精力有限，这些年蓝氏确实对门下疏于管教了，竟然放纵得他们对着别家的宗主也这般无礼。方才蓝景仪和金凌争执，他只以为这两个少年自幼交好，互相之间只讲意气不提尊卑，这才没有出言阻拦，一时的不以为意竟然落下了这种话柄，蓝宗主实在后悔没有早早拦住蓝景仪那张嘴。
他深知江澄身为长辈又是宗主，没必要冤枉两个无名小辈，况且，他已经责令道歉，蓝景仪仍旧是一脸的口服心不服，简直太不像话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年魏无羡也是这般，叔父训斥他驳嘴，蓝氏处罚他不服，不过短短时日，他们受魏无羡影响竟然这般深，还有忘机。
想到弟弟，蓝曦臣不禁长叹一口气，头疼！
叔父因江氏挤兑和魏无羡划清界限，如今看来也是一件好事，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蓝家管教不易，魏无羡带着他们破坏门规却是快得很，再让魏无羡继续和忘机纠缠下去，毁掉的就不止是这么几个人了。
江澄被蓝曦臣的愁眉苦脸逗乐了，他毫不计较的说道：“蓝宗主不必这般过分客气。”
继而又淡然责备金凌道：“金凌，你也莫要得理不饶人，小孩玩耍哪有不磕碰拌嘴的？当着你小叔叔灵堂为了这些事情争辩不休，你也不小了，该有些成算的。”
金凌耳听责备便朝舅舅撅嘴，心有委屈，他不服气的嘟囔道：“才不是和他们拌嘴，这种小事的话我怎么会同他们争执。”
被迫向蓝曦臣低头，这让金凌很是懊恼，听到舅舅到来，他便欣喜于舅舅肯定会帮他寻回一场，果然，舅舅话里话外的就在讽刺蓝景仪目无尊长已久，还又撑腰继续惩戒那个乱说小叔叔的混账。谁知转头间，舅舅居然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之间是小孩吵架还骂他不懂事。难道在舅舅眼中，他就这么不明事理么？
外甥心有不服，江澄面露意外之色，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听到舅舅追问到此，金凌终于有机会倒出肚子里的委屈，“蓝景仪指责我们金家欺负人，同那个人一样说金家黑白不辩，不该给小叔叔设灵堂，蓝思追指责我们金家不该教训妄议小叔叔的人。”
江澄听之，蹙眉向蓝曦臣求证道：“蓝宗主，金凌所言可否属实？”
“这……确实是他们无状妄言冲撞了金少主。”
一扫方才的毫不在意的模样，眸中星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熟悉的利刃寒光，江澄正色道：“蓝宗主，恕江某直言，这可不止是冲撞金凌。敛芳尊的灵堂是金家所立，金凌为他叔叔跪灵乃是金氏一门的共识。云萍城内所发生之事，众人都看在眼里，百家宗主皆未对此多做置评，这两位蓝氏弟子，凭什么指责金家不该给敛芳尊立灵堂？又凭什么说金凌不辨是非？金凌不过是教训一个哗众取宠的长舌之人，蓝思追凭什么指责？”
见蓝曦臣又要道歉，江澄摆手制止道：“蓝宗主无需道歉，这事也不能怪你，你为人温和谦虚，不舍得处罚弟子，这才让他们有恃无恐。我等在姑苏听学时，世家公子犯错都要罚跪挨打，魏无羡宵禁后外出被打了一百戒尺，一次便止住了他半夜乱逛的毛病。罢了，江某也不过问蓝宗主返回姑苏后会给他们什么处罚。只是，他们冒犯的是敛芳尊，指责的是金少主，这般没有轻重之人，以后还是不要再入金氏地界的好。金凌常往返云梦和兰陵，未免尴尬，以后他们也不要入云梦地界了。”
此一言便将蓝景仪和蓝思追未来的前途砍掉大半，世家交往中，这两个蓝氏下一代的佼佼者一下便被两个顶级大世家拖黑，金家和江家的附属自然也不会欢迎他们，以后莫说前进一步，不倒退到更低都是他们二人的幸运了。
蓝曦臣听到这番话，大惊失色，他还欲再为两个弟子周旋一二，却见江澄不欲多言，拱手称道自己俗务缠身，又交代了金少主几句便带着弟子离去，只留下金少主为他小叔叔守灵，这孩子也是不能作主之人。他只得叹气，带上那两个还道轻易过关而喜色外露的孩子回去蓝氏。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