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斋之石清虚》劉席聿

7、七、裹锦藏椟

　　七、裹锦藏椟

　　王屋不住，深山跑，七七生烟，虫浊消。

　　要说那仙妖鬼怪的事，邢云飞不懂门道，情有可原，但既然是个抱着石头的大活人，其他人怕得罪仙风道骨的大师，莫非这官老爷也怕他们不成，邢云飞将破衣男子的特征样貌以及近期了解到的所有关于破衣男子与道士的信息，一股脑儿提供给官府，再加上自己家中奇石被盗的经历，这案子就算这么给立了。
　　再说这案子究竟如何官府顺利就接了，究其原因还是邢云飞这远道而来，毫厘不差遇着这石头，官府里的人觉得既巧吧，还有些后怕。
　　为什么说后怕呢，因为破衣男子的生意网撒得广泛，官府中也有不少人买过他的药丸，几年下来，虽然从没有哪个因为吃了道士跟破衣男子提供的药丸出现什么毛病的，但如今横空蹦出个找石头的主人，倘若破衣男子跟道士真干些不正经的勾当，回头把官府里的老爷们都给诓了，那才让人无法容忍。
　　所以不管是非曲直，开个堂，让破衣男子跟邢云飞好好对质一下，总才让人放心一些。
　　看来这个案立得不止是为了让邢云飞心安，更是为了让购买了养生药丸的官老爷们心安呐。
　　“竟有这样的事？”客栈里有客人议论纷纷，掌柜听说住在自家店里的邢云飞已经把破衣男子给告了，而且官府还给立了案，这下，刚刚送来的新养生丸，掌柜可没心情吃了，不到案件水落石出，这丸子还不知道是毒药、仙药，谁还敢碰呢?
　　如此，无形中，已经有了许多人在默默等待邢云飞跟破衣男子公堂对质的那天，说实在的，城中，像客栈老板这样办了个会员，一直按时吃养生丸的有钱人可不在少数，要说最捉急的是谁，不用言说，邢云飞的状子刚递了一天，看看，第二天，差役就来客栈通知邢云飞去衙门堂审，就知道了吧。
　　如果邢云飞这次毫无准备的旅游，不仅在峨眉找回奇石，还顺便戳穿了一个盗窃以及制售假药的害人团体，他邢云飞简直就是来为民除害了。
　　邢云飞走到衙门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县官桌上的奇石。
　　“老爷，石头我这可是带来了，我只是帮我们家仙人跑腿的，石头肯定是干净的，就为这，我们家仙人还专门给这石头做过许多法事呢......”这好多天都找不见踪影的破衣男子依然穿着前些日子的那身衣裳，跪在堂下，跟县官唠叨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邢云飞费尽心思找不到的破衣男子，这不就乖乖现身了么，而且，关键是，连石头都一并带来了。
　　见着日思夜想，分别了几年的奇石，邢云飞有些失控，忘了给县官行礼，竟准备直接去抱那石头。
　　“老爷，你瞧瞧，这人你看像个正常人吗，我我那年天准备去报国寺，这人就杵在寺门口，见着我就追，您说说，我不逃还能怎么着。”
　　破衣男子见邢云飞进了公堂，看见奇石就眼睛发光，径往石头方向走去，赶紧补充了一句。“他说这石头是他的就是他的，他叫唤一声，莫非石头还能答应不成，老爷，这石头上可是有89个孔窍，各个孔窍都能生得云雾奇景，我可是花了20金才从我家仙人那求得，我了解的清清楚楚，绝不是不义之财。”
　　“堂下来人...”县令挥了挥半抬起的右手，立即上来两个衙役，将已经要够到县令桌子上奇石的邢云飞拖后了几步，将邢云飞拉到跟破衣男子差不多同一水平线的位置，两个衙役便又退了下去。
　　邢云飞连忙跪下，给县令老爷磕头。
　　“老爷这确实我家故物，不想这次到峨眉拜佛，竟能遇上，这是老天开眼，让我将它带回去呀。”这几下响头磕得好不扎实，弄得县令顿时不扎实了。
　　“你说这是你的故物，有什么证据吗？”县令问道。
　　此时，破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89个孔窍的秘密是道士仙人告诉他的，如今看着所谓的旧主还要如何自证。
　　“大人，这奇石上确实又89个孔窍，但并不仅仅如此。”邢云飞轻声道。
　　“如你所言，说来听听。”县令接道。
　　“既然这个小弟说石头是他的，不如让这个小弟先都说完，等他都说完了，我再看看有不有可以补充的。”这回邢云飞学聪明了，可不能像个大喇叭似的什么都一股脑儿往外说，天机不可泄露，这会儿，邢云飞也学会了给自己留一手。
　　县令质疑的目光自然随着邢云飞的回话，落到了破衣男子身上。
　　“没啦，就这些。”破衣男子心好大，直接回绝了过去，倒也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那我就说了，”邢云飞胸有成竹地朝县令大人作了一个揖“大人，那89个孔窍中有一个大孔，里面有五个小字，内容是‘清虚天石供’，另外，在这石头背脊处还有一道三指捏合的指纹。”说着，邢云飞又走到了县令大人的桌前，指示着石头各处，证明给县令大人看。
　　这回，衙役没有将邢云飞硬拖下去，而是任着邢云飞指示完，很自觉地回到了跟破衣男子并肩的地方。
　　破衣男子见邢云飞振振有词，再瞧县令大人瞧着自己的眼神愈发犀利了，自知事情不妙，男子顿时捶地痛呼起来“大人我好冤啊，我们家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偷别人家的宝贝呢，这个石头我确实不晓得道长仙人从何得来，但是我们家仙人花了好多时间给这个石头作法是千真万确的呀。”
　　“对了，我家仙人说了，这石头煞气太重，若不是他如今好不容净化好了，才拿出来卖，否则以前谁作它的主人要不好的。”破衣男子兀自说着。
　　“你这小子，还不说真话。”县令心中已经确定邢云飞是这石头真正主人无疑，破衣男子再作狡辩并无意义。
　　“大人，今儿出门，我们家道长仙人可跟我交代了，这石头我是花20金买的，故主若诚心请石头回去，至少给我20金，也好不让我亏了本。”真不知破衣男子彼时哪里来的底气，还在滔滔不绝地指望着邢云飞出点卖石头的钱。
　　“你这贼人，莫说你是花钱买来，那卖给你石头的道士从我家偷了石头出去，这好几年，应该抓了一并关进监牢才对。”邢云飞咬牙切齿道。
　　“呸呸呸，你这傻痴，我家仙人弄这块石头，焚香做法，烧的高香都不晓得用了好多，而且你看看，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峨眉多有灵气的地方，就算是你的石头，还亏待它了？”破衣男子大叫道“没有天理啊，我家仙人这几年有空没空都在帮这石头渡劫，如今劫渡完了，翻脸不认人了。”
　　破衣男子一顿哭号滚地，县令本来还想给这男子吃些板子，一时堂上被搅得乌七八糟，县令竟不知为何，收起了准备拍下的惊堂木，换了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轻声对邢云飞说道“既然是你的物品，你就带回去了。”说着，县令轻推了一下桌上的奇石。
　　“老爷，这可不行呀，不能这么白白给了呀。”破衣男子见石头不报，银两无着，更加哭天抢地起来。
　　“你闭嘴，什么石头不好买卖，人家找上了门，还说什么你家施法渡劫，再多嘴，就让你先渡个劫。”县令狠狠瞪了破衣男子一眼。
　　男子这才闭上了嘴巴，丧气地低下了头。道士仙人从哪儿弄来了这石头，男子确实不知，但是道士从未亏待过这石头也确实不假，这下好了，石头说是净化好了，男子接了单，带下山，立马被人撬了去，这单生意亏得，不知日后破衣男子要再帮道士搓多少神丹药丸才赚得回来。
　　破衣男子可不是已经自己在渡劫了么。
　　石头渡劫怎么就成了自己渡劫，大师也没说过呀，破衣男子极其郁闷地从县衙里出来，看来术业有专攻，以后还是卖卖药丸得了，这石头上的孔还是他自己细心一个个数过的，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孔窍的数量呢，道长仙人每次做法之前总要破衣男子将石头擦洗干净，可不就这么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只不过每次擦拭之时多是阴天，破衣男子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几道指纹跟大孔里的小字。
　　“可惜的是，我一个贫小子都愿意花二十金买个作中介的机会，为何这石头真正的主人，有缘找到这里，竟不愿多花一金买个随缘跟稳妥呢？”破衣男子在回去的路上，一边心中默默想着，一边不解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
　　邢云飞高高兴兴地带着石头回家了，这一趟太不容易，但是总地来说，可谓是收获圆满。
　　这次石头带回，石头底下的紫檀石座早已不见，想着回到家中，重做一个即可，可归家一看，邢云飞才察觉以前明明见着石头底下有处虫噬模样的缺陷，怎么也找不到，或为磨损掉了，也未可知，邢云飞没有多想这个细节，既然不需要藏拙了，那直接藏椟就更好了。
　　不止藏于椟中，还得用锦缎好生裹着，这样层层包藏好了，邢云飞才觉安心，从此以后，若要赏玩石头，他必事先焚香祷告，然后才把石头请出观赏。
　　邢云飞这么郑重其事与庄严对待奇石的模样若是被后来还在努力搓药丸的破衣男子知道，破衣男子一定会加倍感叹“怎么20金，就不给我呢，害我亏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