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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寺渡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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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寺渡石
山寺渡石,人迷失。
“大概...是无巧不成书吧。”年轻人轻轻甩了甩头,“这时辰了,你等等,估计待会儿他就来了。”说着,年轻人又蜷缩到了之前那角落的阵地里去,几个年长一些,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行家,也纷纷退到了货桌后面。
看来这卖石头的还有些蹊跷,否则说起那人,没几句大家就自动退散了呢。
邢云飞不禁绕到刚刚年轻人身边,这时邢云飞已经支开了小仆,悄悄凑近,认真问年轻人道“公子,那卖石头的人有什么讲究吗?”
“没讲究,就是时常帮山上一道士鼓捣一些药丸、秘籍、珍宝之类的,我不是说人家宝贝有问题啊。”年轻人熟练地倚在屋角的一侧墙上,一只手撑着歪歪地头,半躺在椅子上道“宝贝是偶尔有的,只是,少。”说着,年轻人翻了个白眼,然后挥了挥手示意邢云飞出去,不要一直在这边,“你想看看,就暂且等等吧。”
邢云飞作揖谢过,便退出了众人经营的区域,出去游荡了。
他内心哪里如他表面看来冷静啊,彼时他已经散步到了寺门口,倚着石狮子,一起看着门,等待那个卖石的人。他的小仆,见邢云飞已经局促不安地靠在门口的一只石狮子上,小仆自然也不敢怠慢,自己赶紧靠到了门口另一只狮子旁。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人一边,宛若一对门神一样,在报国寺门口等待着寺里年轻人说的那个卖石头的人,眼看快到中午,从寺里出来的人渐渐多起来,可是抱着石头进来的,始终没有见着。
邢云飞有些着急,正准备转身回寺里边再问问刚刚那个年轻人,如果卖石头的不过来了,可以到哪里找。
正在邢云飞准备转身的一刹,小仆先按耐不住,惊呼了一声“老爷,石头。”
邢云飞循声转背,望向大概百来步远外。一个破衣烂衫,大概二十出头,有些像个叫花子模样的男人果然抱着一块大石头朝寺院这边走来。
或许是小仆眼尖,第一时间发现,而且没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以及声调,大叫一声,引得邢云飞转身,也登时引去了那破衣男人的注意。
只需要远远一眼,邢云飞已经认出了男人手中抱着的,正是他丢失了好久的雾石。
不用说,转过身来,邢云飞就准备朝石头扑上去了。
刚刚抱着石头准备进入寺庙的男人,见着寺门口一边一个男人,先是奇怪地杵在那儿,继而两人呈夹击状向自己奔来,俨然一副要捉拿谁的模样。
破衣男人,觉得画风不对,扫视了正朝自己奔过来的主仆二人一眼,对方四只眼睛,直愣愣就瞪着自己手中的石头,不用多想——拔腿就跑。
碰见过抢东西的,竟没想到,还有杵在寺庙门口抢东西的。他们没想过,这样佛祖,心会痛的吗?
破衣男人不知道自己碰上了什么怪事,反正来者不善,先躲为上。
无论腿上的功夫还是逃跑躲藏的本领,显然邢云飞跟小仆,都不是破衣男子的对手。穿到林子里没有路的小路里,转几个圈,甚至还没让破衣男子当真喘几口难以接续的大气,刚刚两个“门神”已经妥妥被甩开了。
只是为何人家要上前就追,想想刚刚那老爷模样的人见着石头的表情,破衣男子也猜到了两三分,那人或许认识这石头。
“不应该呀,没理由呀,明明是干净的东西,不存在还有旧主跑过来抢东西的呀。”破衣男子,瞅了瞅自己怀中的大石头,这块他被成功洗脑后,花了二十金,从道士那里买来的奇石。
二十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别看破衣男子衣着褴褛,其貌不扬,这些年,他前前后后帮着那隐居在山里的老道士,可是带了不少货,所以也赚了一些钱。
这穿得寒碜,人家才更会相信他不是那种狮子大张口的人,愿意跟他做生意。本地的人,大家见着他这模样,纵是他利用寺里的客源赚了些钱去,主要也就卖卖丸子、符纸什么的,跟寺里的行家们做的不是一路生意,所以没有生意上的纠葛。
再瞧瞧破衣男子每天这穷酸模样,人家也就不太计较,几年下来,时间长了,破一男子跟老道士这一支,也算过的安稳舒坦。
可巧,这安稳舒坦,怎么地,就被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门神”给搅和了。
男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甩开了两个“门神”,趁着天色尚早,他便抱着石头直接上山去,还是得找老道士好好问个清楚。
这边追着追着,且眼花且迷路的邢云飞主仆二人,哪里还找得到破衣男子的踪迹,邢云飞懊恼行事太多冲动,惊动了贼人,如今打草惊蛇,只能回寺里再打听打听那破衣男子的下落了。
二人就着太阳的方向,勉强分辨着林中的方位,等到终于回到了报国寺,已经中午,寺里的人愈发少了,只剩下一些僧侣以及从两旁房间里出来散步的卖货老板们。
两边的禅房许多都已经关闭,好在里面都是相通的,邢云飞寻了一处虚掩的门进到里面,开始上午还摆得令郎满目的物品,现在有点用布盖住了,有点收到了柜子里,有的则可能干脆就被老板随身带走了。
“没见到石头?”首先给邢云飞指点迷津的年轻人不知何时,也进到屋子里,已经站在了邢云飞身后。
“见到了,见到了,那就是我丢了好几年的石头啊。”邢云飞激动地跟年轻人说道。
“这就奇怪了,既然你见到了,怎么不买下来?还是价格贵了,他给你开了多少?”年轻人纳闷道。
“什么价格啊,见着我们就跑了,跑了,肯定是做贼心虚。”小仆冷不丁插上一句。
“不对呀,这不像他们的作风呀。”年轻人轻轻嘀咕了一句,心想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好后悔前几天没先让破衣男子拿来看看,听着他开价50金,年轻人就直接拒绝了,本来想凉凉破衣男子几天,回头好杀价,谁知道这声称的旧主就赶上了门,看来这桩生意可不好做咯。
“听说是会天气预报的?”年轻人试探地问了邢云飞一句。
“不瞒公子,我家石头确实每次在下雨前后之间,有云雾绕石之赏。”邢云飞轻声说了一句。
这就没错了,看来这个声称的旧主还真是有些了解那奇特石头,并且,来寻石的。
可是山上道士跟破衣男子到这边几年,从来也没做过什么不规矩的事,怎么这次出个石头,就惹上旧主了呢?还碰得这么巧,旧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就旅行到石头的出售点。
怎么想来,这都觉得邢云飞这主仆二人更像骗子呢?亏就亏在自己没先看看那奇石,那天破衣男子说眼见着快变天,要拿石头来给年轻人看,结果一听到报价,年轻人就直接拒绝了。
如今想来,真是错过了一单好大的生意啊,否则,这旧主现在也不会非拖着邢云飞要那破衣男子的下落。
千错万错,简直就是错在自己没有咬牙爽快答应了破衣男子50金的要价,这下好了,买主现在哪里还像有心买东西的样子,简直就是准备抓贼了。
“小伙子,不瞒你说,那奇石是我用了自己性命换来的,你好心告诉我那男子的住处,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邢云飞央求着年轻人。
“这个数。”年轻人半眯起眼睛,一只手比出一个“五”的手势,欸,就是摊开了他白嫩柔软的手掌,抻开了五根手指,在邢云飞面前晃悠了两下。
“这是?”邢云飞问道。
“五百。”
“你这是打劫吧。”随在一旁的小仆叫出了声“五百两,这太多了。”
小仆这么一说,邢云飞大概知道了这次旅行的资费,家人虽然私下塞了许多给小仆,但并未准备购买石头的银两。
“是五百金。”年轻人也不知为什么,随口就这么说了出来,开完这个眼前二人显然支付不起的天价,年轻人便准备送客了。
邢云飞不明白为什么上午还好好的,并且指点自己等待卖石人的好心年轻人,转眼好像变了一个人,赶忙作揖道“这价格实在高昂,但是那石头确实是我家的,我诚心想找到那男子,寻回石头,还望高人指点。”
“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你那石头或许出自高人之手,这个买卖我做不了,所以随便给你开的价。你有心打听那男子下落,可以别处去问,我们这已经打烊了,先生还是先请回吧,否则晚了,山路不好走。”
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邢云飞主仆二人送到了寺庙门口,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是时候该往回走了。
邢云飞见年轻人有意隐瞒,更加觉得那逃掉的破衣男子有些怪异。
回到客栈,二人自然第一时间开始跟无所不知的客栈掌柜以及小二打听破衣男子的下落。
这不问还好,一问还真就问对了人,破衣男子在附近卖些丹药,虽说不上远近闻名,在这山上山下,还有不少客源。
客栈的老板就在破衣男子那儿购买过药丸,确切地说,还办了张类似会员卡之类的优惠券,所以破衣男子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定期来给掌柜送新制的丸药。但是至于邢云飞提的石头,倒是从没听那男子提过。
“掌柜,过两天不就是十五吗?”小二经过时,插了一句嘴。
“对对对,你们若是要找他打听什么,明天应该能见着他。”掌柜笑眯眯地望着邢云飞。
“谢谢掌柜,那还请您给我们的房间再续上几天。”这回邢云飞已经驾轻就熟地领会了老板热情笑容里的含义。
“二位这边请。”掌柜登记的功夫,小二已经引着邢云飞主仆二人到一张空座上。主仆二人已经在外奔波了一天,再来一顿好菜好饭自然不在话下。
小二接了单子,转身绕到了后厨,也就是传菜单的功夫,小二跟后厨整理数蔬菜的大妈耳语了几句,紧接着便又到外面招呼客人了。
幸苦了一天,可惊喜,可丧气,惊喜的是竟然真的有缘再见奇石,丧气的是,那卖石头的人见着邢云飞拔腿便跑,只怕这石头想要索取回来,没有那么容易。
接下来两天,邢云飞是哪儿也不敢去了,从早到晚,呆在客栈里,且大多数时候,都坐在店铺一楼靠门的座位上,可是转眼过了两天,别说十五没见到那破衣男子来送药,就是其他卖老鼠药、蟑螂药的人也没见着半个。
十五这天晚上的月儿确实不怎么圆,掌柜都纳闷怎么那破衣男子竟然没有来送货,正想着,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女娃不知从哪蹦跶进了客栈,递了个纸包给掌柜,嘴里还砸吧着麦芽糖,说是外面有人要给客栈老板的。
女娃踮着脚,举着手,使劲靠着柜台的台面,掌柜便一只手接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邢云飞也不知哪来的直觉,听完女娃说话,自己就一个健步冲出了客栈。
可惜外面除了几棵老树,外加一些亮着灯火且已闭户的人家,邢云飞并没有见到什么其他人。邢云飞这才知道,自己在明,对方在暗,破衣男子这明显已经在刻意回避他了。
悻悻转回客栈,小女娃已经完成了传送的任务,正蹦蹦哒哒从店里出来,本来想蹲下问问,邢云飞转而摇了摇头,跟女娃擦肩而过了。
掌柜已经打开了纸包,里面果然是破衣男子准备的丹药,看来纵是千难万险,收了人家的款项,无论如何,破衣男子还是会想办法给客户提供有保障的服务,卖货事可缓,保命事大。
可怜了邢云飞白白苦等了两天,一无所获,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太天真呢,还是太傻。
邢云飞怎么会傻呢,尤其是见着了他心心念念用自己阳寿换来的奇石,他傻才怪了呢。这两天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听破衣男子的栖身之地,银两打点出去了不少,可是结果却不如人意。
邢云飞早已感觉之情的人们多有意避开,更有甚者,说什么破衣男子是道长的使者,现钱好赚,可谁也不愿意去惊扰天机,否则得不偿失。
这便算是,山上道士与破衣男子为众人划的一个怪圈了,但凡与他们有过交流,做了买卖的,大多是求以长生,直白地说,多半就是一些想活得久一些的,这样的人,钱财足以他们养生。破衣男子早就交代嘱咐过,“但行好事,莫问来去,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反害己身。”
人家退路都早就想好,所以邢云飞再怎么用寻常的方法去打听,又如何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呢。
奇石有灵,想来有能力盗去这奇石的,定然也非凡夫俗子。
如此,邢云飞还能如何,有缘到了峨眉,见过了石头,想来此行当非虚行,既然通灵的神妖之事自己不擅长,那不如就用第二套方案,让那专门与妖魔鬼怪,见惯生死奇闻的官府大老爷,来帮自己主持正义吧。
白等了两日的邢云飞,自己这边的任务彻底失败了,但是两天之中,邢云飞已经派小仆在附近打听清楚当地官府所在,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第二天,无意再顾及客栈掌柜依旧热情而略带抱歉的微笑,邢云飞一纸诉状将破衣男子告上了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