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牵诗线 ...

  •   二、牵诗线
      这天夜里,杨于畏的灯亮了一夜,等到深夜,没有再听到女子的吟诗之声,早晨醒来之后,家中也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好像昨晚连大一点的风都没有刮过,因为他虚掩着的几道门,张开的角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丧气地吃过饭,看着围着他转的一群小宠物们,忍不住对着它们叨念了一句“昨晚那鬼姑娘应该是没有来吧。”
      也不知道哪只狗狗应时“汪汪”了几声,这一汪,杨于畏倒不知道鬼姑娘究竟来没有来了。
      迫不及待到昨天放了诗句的石桥桥头查看,杨于畏对的后半段诗句依然被压在石头下面,除了经过一夜,沾了许多河上水汽,宣纸变得更加绵软潮湿,其他并无变化。
      看来鬼姑娘或许没有经过,又或者,经过了也没有看到。
      这么一想,杨于畏猛拍了一下脑袋,那鬼姑娘每次在他深夜亮灯之时,方才显露音迹,他这般将诗句压在河边桥头,深更半夜,纵是有一人半鬼经过,黑灯瞎火,谁能注意到。
      真是考虑了鬼姑娘认不认得自己写的文字,却忘了照明条件,以及对方的眼神好不好,万一除了胆小还是个近视鬼,诶,做人难,杨于畏感叹,其实做鬼也不容易啊。
      如此细心的考虑,回到家中,杨于畏便去找了些竹子扎灯笼,手上扎了好几点血花,凭着仅有的知识,总算赶在黄昏之前,扎好了一只。
      放了足量的蜡烛,觉得怕撑不了整夜,又加了许多灯油,再寻了一个架子,将灯笼放置其中,这样便不会被风吹走了。
      如此,杨于畏再次到石桥头,靠近自己家里这边,看来看去,最后寻到桥头下面的空档,将灯笼并着灯架,一起放到桥下,再把自己署了名的诗句压在灯架下。
      小心点燃灯笼中的灯芯,杨于畏再返回家中时已经过了戌时,一进屋便浑身感到特别乏累,沾到卧室床边,竟一把倒头睡去,连门窗都没有来得及关。
      半夜被过窗的冷风吹醒,杨于畏复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见着外面星点夜幕,悄无声息,心想,也不知道这次鬼姑娘见到他的对诗没有。起身关上房门跟窗子,熄了灯,重新睡了过去。
      第二天,杨于畏起床的时候,家中的小宠物们,都排排站在杨于畏的卧室门外,眼巴巴望着他,这倒吓了他一跳。再看看日头,原来已经到了午时,这一晚的觉可着实睡了不少时候,看来饿坏了这群小宠物们。
      打点好从来不报警的这群饿坏了的小宠物们,杨于畏一门心思捉摸着灯笼照诗的结果,赶到石桥下面,果然灯烛早已经烧尽,灯笼跟架子还在,写着诗句的纸条,不见了!
      杨于畏心中窃喜,估计诗句多半是鬼姑娘取走,便心满意足地提着灯笼跟灯架回家了。
      回到家中,杨于畏见院门打开,心中疑虑,莫非刚刚出门心急,自己忘记随手将门带关。然而走到正厅,竟有一披头散发的女子背对着门口,立于厅中。
      杨于畏,一边将手中灯笼、灯架放于屋内侧墙边,一边问道“何所来人。”
      那披头散发的女子并不做声,转过身来,杨于畏方才见着,女子容貌清秀,然瘦骨嶙峋,虽然披着青丝长衫,也难掩孱弱之姿。
      杨于畏觉得那女子转个身的功夫,女子的肩甲臂弯,仿佛都要被她身上的衣服压垮散架了一般,急忙拉近凳子,请姑娘坐下说话。
      披发女子坐定之后,从她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展于桌上,正是杨于畏之前回复给鬼姑娘的对诗。女子低头,望着纸条,幽幽说道“公子接的后半句真是巧妙,您本是风雅之士,我却因为胆小,过分躲避了。”
      杨于畏立马知道,这正是之前夜夜在窗前吟诗,后来被他忽然开窗,吓跑的鬼姑娘。只是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生得如此秀丽。除了有些,不在意外在形象。
      就是杨于畏跟鬼姑娘交谈的功夫,家中的几只猫猫狗狗,来来去去,一声也没支吾,似是见着了鬼姑娘,也不叫唤,还有偶尔跑到他们坐的桌下,趴着、卧着,俨然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如此,杨于畏心中对这清秀的鬼姑娘,更加少了戒备。
      向晚,杨于畏邀姑娘一起饮食,鬼姑娘只闻烟火气息,并不举著,这才看出,人鬼之别。
      然而抬首交谈之间,杨于畏见着眼前美人,心不自持,用过晚餐,竟拉着鬼姑娘,去了他卧室。
      鬼姑娘虽然去世的时候,年纪比较小,但是加上她在人间游荡的年月,算起来,年岁并不比杨于畏小,此时见着杨于畏借着醉意拉她到卧房,知道杨于畏起了色心。
      跟着杨于畏进了卧室,杨于畏刚关好卧室的门窗,便开始跟鬼姑娘谈一些“人生冷暖,须尽欢”之类的“开悟之理”,见着鬼姑娘瞪大着眼睛,如痴如醉地望着自己,杨于畏见着眼前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实在青春、清纯得很,加上那弱柳扶风之貌,言谈之间,忍不住手舞足蹈其来。
      鬼姑娘之前是来过杨于畏卧室附近的,不过从来只是在屋外,从未进过房内。之前杨于畏刚搬来的时候,每天读书之间,总会吟诵名篇佳作,不绝于耳,常常读书声回响至深夜。
      那些时候,鬼姑娘就躲在墙外聆听。
      后来不知为何,这屋中的杨于畏,再也不发出读书了,不但不诵读,房院中,除了一些猫猫狗狗,虫草鸟树的声音,就连他的人声都鲜有耳闻。鬼姑娘喜欢听屋内人的诵读,更喜欢那诗句名篇中有趣的故事、辞藻,正是因为杨于畏不读出声了,鬼姑娘以为屋中公子懈怠或者忘记了,方才之后深夜在屋外吟诵自己所做的诗句。
      鬼姑娘哪里知道,其实是因为杨于畏得知自己买了个鬼宅,还住在古墓对岸,心中害怕得紧,生怕自己弄出大的声响,招来恶鬼或者恶人,害他性命。
      此时,见着眼前这个青春美丽,柔弱胆小的鬼姑娘,杨于畏哪里还有什么害怕,因此跟鬼姑娘“高谈阔论”起来,声调已经回复了往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状态。
      这样的孤宅之中,旷野之外,美人相伴,岂不是人间美事,鬼姑娘见杨于畏越谈,离自己越近,她便故意撩甩了一下自己披散的长发。
      登时许多发丝好像小鞭子一样,从杨于畏脸上划过,可惜已经“色”字当头的杨于畏,哪里觉得这样刷刷甩到他脸上的头发,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捋起鬼姑娘的头发,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头发为何都是散乱的呢?”
      这么一问,鬼姑娘才想起,前些时候,她的头绳掉了,四处找寻也没有寻到。鬼姑娘便回答道“本来是有一根紫色丝带绑着的,生前便系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听的鬼姑娘这么一说,杨于畏本来醉醺醺的思绪,好像忽然被说起的紫色丝带牵醒了一般。
      他晃晃悠悠走到卧室窗前,推开窗户,一只手伸到窗外,探寻许久,胳膊肘收回之际,指尖果然抓着了那根,他之前在窗下拾得,塞在窗台角落,已经被揉成一坨的紫色丝带。
      鬼姑娘见着杨于畏手中的紫色发带,高兴地跑到杨于畏面前,接过丝带,好生抖整齐,眨眼功夫,便用紫色头绳将她披散的头发编织、整扎好。
      这样看来,鬼姑娘瞧着更加清婉动人,有缘捡的鬼姑娘的头绳,定是有缘,杨于畏忍不住表达了对姑娘的爱意。
      正想去抓鬼姑娘的手,没想到对方一个转身,已经到了屋里另一个角落。
      只见她手中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本诗词,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我生前最爱读这本书,转眼过了几十年,现在再看来,真是像做梦呀!公子既然知道我不是人,坟中朽骨,您纵是见着我形貌,又怎么能跟真正的活人相比呢,难得您的爱慕,但人鬼有别,诚若如您所愿,必然害您性命,折损您的寿数,我可不忍心来祸害您。”
      语毕,鬼姑娘背身,拉开杨于畏的卧室门,缓缓离去。
      杨于畏醉意稍减,走到刚刚鬼姑娘说话的地方,见茶桌上放着一本反扣着的旧书,拿起看看,似并不是杨于畏从前买来读过的,再看书名,隐约印着“连昌宫词”的字样。
      似乎正是元稹的作品,杨于畏大概有所了解,但也更加确定了,这不是他的书籍,那么,鬼姑娘留这样一本词给他是何用意呢?
      看看这旧书页,很多都已腐蚀,杨于畏这才想起,刚刚自己见的十七女儿郎,纵是留着去世时妙龄少女的姿容,其实,或许在世至今,已如手中这本书籍一般枯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