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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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落水那夜开始，她也不知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金银散尽，笼络人心此举，她知晓效果不佳。
溶月阁中自然有守诺之人，但也不缺背信弃义之人，青楼之中逃出生天，从来都不是简单之事。
从一开始，她这般设计为的就是做出这道障眼法。
他们定会以为她就是以此买通他们，任谁都想不到她用命去赌了后边的计划。
她那时候想着，既然甩不开那些人，便在人多的时候跳入湖中，她记得那片湖水是连通护城河的。
只是离城外那通处实在是相隔甚远，游过去也要花些力气。
当年她在村子里能在那洪灾中活下来也是靠了自己识水性。
但到了京中之后，她就再也不曾在水中这般费力气过了，为了逃出去，也只能赌上这么一回。
虽说是赌，但她心中却也明了，按她这副身子骨，能游至护城河只怕也难，多半就是成为河中亡魂。
即便是这般，她也觉得好过后半生在溶月阁中继续蹉跎。
而昨日在城中遇上谢行道，便是她此番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本以为，她是老天派来救她之人，却不曾想过，是给她送来了一道催命服。
不过是见了几面的女子，她竟然偏听偏信的将自己的计划全数都告知了谢行道。
她想着，若是中间有不测，谢行道或许愿意帮衬她一二，却忘记了世人皆是重利。
杜昀月心中霎时间升腾起了一阵苦闷，柴房的门却是在此时开了。
门口的老鸨就如得志的小人一般，逆着光看向她，神情比之以往，高傲许多。
“兜兜转转，折腾了一圈，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终究还不是落入了老娘的手里。”
边说着，目光落在杜昀月身上，满是嫌弃之色。
老鸨的虚以委蛇，杜昀月已经是看腻了，这会儿身子也格外难受，不愿意看她，便闭上了眼。
老鸨却是示威一般，缓缓的走至杜昀月身边，“你若是乖乖听话，我还能给你寻个好去处，可你偏生就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杜昀月只当自己听不见，任老鸨说什么她都是充耳不闻。
整个柴房都弥漫着一股不知是什么地方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呆了一阵子，老鸨也有些受不住了。
指着杜昀月又咒骂了两句，横竖就是说她不识好歹，这些话，她已经听腻了。
老鸨对着她冷笑了声，“莫要以为你这般装死，我就没法子治你了。”
临走前，她看向杜昀月时，笑的格外的诡异，“你□□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后日，你最好好生收拾收拾自己，不然到时候能寻个什么归宿，也就凭你自己了。”
这话一出，杜昀月果真睁开了眼，目光中的锐利几近要将老鸨万箭穿心。
越是她这般，老鸨却越是开心，这会儿捏着帕子，笑意吟吟的扭着腰离开了。
傍晚，柴房的小门开了一瞬，伸了只手进来，送进来了两个馒头，随后又将门锁上了。
看见那两个馒头的时候，杜昀月才觉得自己腹中有些饥饿。
因为病了几日的缘故，她身体只觉得酸疼，而没有什么食欲。
如今实在是几日没吃饭，饿的太狠了，甚至肚子饿的有些疼。
她撑着身子站起身，慢慢的挪到了门边，拿到了馒头之后，小口的吃了起来。
老鸨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她的脑海中反复的徘徊着。
她是溶月阁的招牌，老鸨自然不会做出砸招牌的事情，将她低价卖了。
所以这一点不用她放在心上。
只是她努力了这么久，一直试图挣扎逃脱，终究还是逃不过成为女昌女支，她打心底的有些难过。
小时候生活还算优渥时候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后来的她莫名的像是陷入了漩涡之中。
越是挣扎，偏偏陷入的越深。
谢行道说的话，再次涌入了她的脑海中，她盯着小窗外的那轮月亮出神，喃喃的问道，“这世间，做鬼难道会比活着更难吗？”
她以为死会是自己最后的退路，可若是做鬼也像是做人这般，退无可退又有什么意思……
深夜的寒意从门缝中渗透进来，她不自觉的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看着外头，有些不死心。
“我不过是想像平凡人家的姑娘一般活着，为何也这么难。”杜昀月边念着，眼泪却不经意的流了下来，沾湿了衣襟处。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还有两日的时间，不管如何，她还想再尝试一遍，或许——万一她还会遇见自己的机会……
对于普通人而言，三天就如同往常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对于谢行道而言，有些难熬。
第一日晚上，她蹲在护城河旁寻了整整一晚上，都不曾寻见与她约定的那位姑娘。
活了三十多年的谢行道头一回开始怀疑人生。
待到后半夜人少的时候，她甚至还找李颜柒借了几个人在湖里寻了一圈。
仍旧是没找出个人影。
第二日上午，还是李颜柒遣了人出去打听了一圈，才知晓昨日夜里的确有个姑娘跳湖了。
但是当时也没人去救，衙门也去了人瞧了看了，总归是什么都没看见。
“坏了，这姑娘不会真的没了吧！”谢行道生平第一回这般懊恼，她对天发誓是想着救人的，可也不知为何就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李颜柒还是头一回见到急成这副模样的谢行道，心中生出几分好奇。
“这姑娘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将你急成这么一副模样，倒是少见了。”
这会儿，因为这姑娘落水挺久了，谢行道心里急的慌，让李颜柒多派了些人去，就算结果不好……至少死要见尸。
“这姑娘，你应当听说过的，就是上回尘静接待过的那位……大方的姑娘。”
见李颜柒这会儿对这姑娘的事情格外的好奇，谢行道便将前因后果都讲给了她听。
讲完之后，她发觉，倒是给人听沉默了。
“你难道不觉得，这位姑娘可怜吗？”谢行道看她这副沉静如水的模样，叹了口气。
李颜柒要比她更铁石心肠几分，分明是比自己更小些的年纪，为人处世却是处处周全。
至于这位姑娘的事情，谢行道一直没有像李颜柒提过，也是怕这位姑奶奶又说她到处滥发善心。
毕竟三味观这地方也算是隐秘，若是当真让有心人盯上了，那些姑娘的处境便会越发难了。
“你可查过这位姑娘，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李颜柒看向谢行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思量。
谢行道原本不想提及这位姑娘的身份，但是李颜柒问起，她也不好隐瞒。
“我也是无意之间发现的，她大概是如今城里风头正盛的溶月阁中的某位姑娘。”
这事也是巧合，这姑娘来观中给的东西实在是贵重，她便让人带下山，打听了来处，这才无意之间发现这姑娘是溶月阁里头的人。
“你只知道她是溶月阁的姑娘，不知她的名字？”李颜柒问道，又淡淡的喝了口手边的茶水。
这话问的谢行道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常李颜柒也不曾关心过这些，只是道，“姑娘家的闺名，我也不好过问，若是愿意说也就罢了，不愿意自然是不强迫的。”
闻言，李颜柒叹了口气，“罢了，先找人吧，不过这么久了，你只怕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行道一时间沉默了，李颜柒的意思她是明白的，这姑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这姑娘不曾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可她也能大概猜的出来，不过是想离开那个不把她们当人的地方罢了。
“不会的！”谢行道的眼眶有些微红，手上利落的接过李颜柒递过来的茶水，真心实意道，“那姑娘生的漂亮，老天应该也不忍心让她香消玉殒了才是。”
两人在学堂的小书房中坐了足足一日，外头的人也足足寻了一日，却没等到任何消息。
等到最后一波人来回禀消息的时候，谢行道的眸子间染上了一丝光，“小柒，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姑娘被其他人给救了，所以才没有消息？”
原本在纸上写着什么的李颜柒突然顿住手中的笔，“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她有这般好运。”
谢行道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外头又有人轻轻叩了叩门，这会儿来的人是云霜。
她向二人行了礼后，又有些为难的看向谢行道。
李颜柒搁在手中的笔，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心思练字了，只是对云霜道，“直说无妨。”
“殿下，外头传来消息，明日便是溶月阁中的月姑娘……□□的日子。”
一听溶月阁，谢行道眸光突然一亮，看向李颜柒那瞬间时，对方已经开口道，“明日你同我一起去。”
此话一出，谢行道倒是意外了，睁大眼睛看向李颜柒。
待到云霜退下去的时候后，她立马向李颜柒问起，“你怎么想的？”
溶月阁头牌□□的日子，人满为患，老鸨在门口招呼客人收赏金时，整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
一直以来，这位月姑娘都是蒙着面抱着琵琶上台，就是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不知道勾了多少人的心思去。
这会儿，许多人都想着，哪怕轮不上这位月姑娘的第一次，也高低要瞧瞧这位天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杜昀月坐在房中，手脚全数都被捆住，面上仍旧戴着面纱，头发与脸都是让身后的丫头收拾着。
因为她将所有的金银首饰全都散了出去，将老鸨又气的骂了她一通，若不是她就要登台，只怕将她打一顿都是轻的。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丫头的装扮下就如同夜间绽放的昙花一般，首饰的装点更是将她的美貌绽放到了极致。
今夜，便是她绽放的最美丽的时候，也发挥她最大价值的时候，再往后……她便会同过去的那些人一般，迎来快速的枯萎直至衰败。
即便老鸨一直防着她出乱子，让人处处盯着她，她却也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她想清楚了，无论是人在世间游荡，又或是成为鬼在世间游荡，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份自由与从容，而剩下的日子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方才她在手腕之间，偷偷缠了一丝弦，之后或许能用上。
待杜昀月被人抬到台上的时候，第一回没有抱着她的琵琶，只剩了手中唯一的弦。
台下有许多的人，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对此都已经不在意了。
只要她动动手腕，磨着腕间的琴弦，待到这场闹剧结束，她会在所有人面前枯败。
当她的面纱被揭开，袖子中的琴弦开始磨动着手腕的时候，底下的客人已经开始竞价了，杜昀月便一直面带笑容的看着所有人，看着他们疯狂又贪婪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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