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救进行时》栖准

6、第六章 重逢

　　悲惨的声音传来，谢路行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痛苦的抱着头，发出那恐怖的声音。

　　谢路行看向旁边，厉凡成脸色竟然有些暗沉。

　　难道他也不知道?但谢路行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厉凡成随后就露出了危险的笑，说他不知道，谁信?

　　过了一会儿，厉凡成正色道:“小行。”

　　谢路行脸色平静，似乎对这个称呼丝毫不意外。

　　但他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犹溟愣了一瞬，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厉凡成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对当初的事不肯原谅我，但你要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顿了顿，他又说:“看你这表情，估计是不信了，反正日子还长，没事，我们……以后再见。走！”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跟变魔术一样，全都不见了，就连谢路行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这也给他制造了一个和园长沟通的机会，虽然成功几率不大。

　　谢路行:“我们谈谈?”

　　幼儿园园长脸色苍白，就像死去的人又抹了面粉一样。（感觉还抹的不少）

　　谢路行看他久久不说话，知道这是已经陷入了痛苦，他又不是死人，自然也明白，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孩子的重要性。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开口说出那句“放手吧”。

　　如果换做是之前的谢路行，他没准就直接说了，但说到底，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做不到共情。

　　此时已经是下午七点了，风的吐息还是温热的，天已经在逐渐变黑了，外面的哭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只剩少许抽噎，但也不乏有很多因为伤心过度而昏厥了的。

　　谢路行正在想着怎么将人们救出来，却见楼外一个黑影“嗖”的从窗边飞了过去，目测是一个一米□□的男人，但没有看清脸，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让谢路行不觉的提高了警惕性，但幼儿园园长还在发疯，似乎对刚刚的黑影浑然不知。

　　就在谢路行准备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却看到幼儿园园长突然安静下来，谢路行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可是只见他往窗户边靠了靠，突然，他从身后的窗边跳了下去。

　　这是三楼，不是闹着玩儿的，谢路行猛的跟了上去，但扫视了一下，楼外只有已经变黑变干的鲜血，和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长，还有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根本没有幼儿园园长那个身影，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这种凝视感……真烦。他抬头看去，只见那位窗户外的黑衣人冲他邪魅一笑，——是厉凡成。

　　厉凡成对着谢路行比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老地方见”。

　　谢路行自然是知道老地方是哪里，不过已经一千多年没去了，这次去是为什么？即使谢路行和厉凡成是儿时好友，但谢路行也没办法把这些串联起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是怎样，他总感觉这次去老地方不简单。

　　正在左右为难，考虑要不要去，这时突然感觉到一张纸碰了碰自己，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里不知道神么时候多了一张信封，他打开看了看。

　　里面只有一句话“答案”。

　　倘若换做是其他人，也许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谢路行就不一定了。

　　天已经黑了，远边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城市被繁华所笼罩，但仔细点就会发现，有一所幼儿园，现在却凄凉的恐怖。

　　荒无人烟的森林公园，谢路行身着银衣，看起来隐隐约约给这黑暗添了一分明亮，他的银发披肩，脸上意气风发的容貌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已经等了某人一千多年的通灵师。

　　“呵，”靠在树边的人嗤笑了一声，“来了?”

　　谢路行听到这声音一愣，他原本冷漠低沉的眼睫向上抬起，远处的树前，一人戴着白色面具，身着黑红色披风，连着披风的帽子挂在头上。那人双手环抱在前，旁边那人毕恭毕敬的站着，不难看出，靠树的人地位还不错。

　　谢路行呼吸一滞，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即使对方戴着面具，看不出样貌。

　　两人只有十米之隔，却又感觉中间隔着十里湘水，跨越了世纪，跨越了大半个时空。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片刻，谢路行一步步走进，萧忆酌挑眉看着他，似乎不明白面前这人为什么见到他不害怕着离开。

　　旁边的手下看着谢路行一步步走进，但自己主子没说话，他也不敢擅作主张。

　　突然，萧忆酌对旁边的手下开口:“离河，刚刚离得太远没看清，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离河听到自己主子这句话有些疑惑，明明第一次见吧？谢路行的名字行虽然在三界都是雷鸣贯耳的，但见过的人也少之又少，毕竟谢路行和自己主子都太神秘了，对方也不见得见过自己主子。

　　正疑惑着，谢路行已经离他们很近了，这时离河才看清楚，这脸竟然与自己见到暗室里的那幅挂画一模一样。

　　他不禁陷入了回忆，三百年以前，他战功赫赫，奉命成为新任冥王的得力手下，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萧忆酌的时候，那人高坐在冥王殿里，神威而不可亵渎。

　　他那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高贵的人，即使在战场上，却也从未见过。

　　就在愣神之际，萧忆酌睁开了双眸，一股子可怕的既视感猛然袭来，离河本能害怕的往后退，萧忆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害怕，有些烦躁的闭上双眸，开口道:“害怕就自己去请辞。”

　　离河愣了愣神道:“不是害怕，只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威严的人。”

　　就像高坐明堂，不可兼得。

　　萧忆酌终于不再烦躁，抬起眼仔细看了看那人。

　　他说:“你就是他们给我指定的得力手下?”

　　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这一回事，他内心嘲笑了一番:呵，看来那群老长老真的是对他很“照顾”啊。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那群老长老都跟着冥吾这个前冥王那么久了，早就对冥吾极其信任了，在那群人眼里，他一个小小的死神怎么可能可以完全代替冥吾成为新一任冥王?

　　离河一脸茫然，似乎也不明白萧忆酌眼底的嘲讽，萧忆酌看离河有些茫然，也不急着了解自己未来的手下，直接招呼大门外刚要进来的的瞿樾:“带他去熟悉环境。”

　　瞿樾一脸生无可恋，但毕竟现在萧忆酌是自己的老大，能怎么办。

　　冥界经过七百多年的缓和期已经不像原来战争之期那样寸草不生，尸横遍野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也不再是只有一片血腥味了，倒是环境增添了几分生气。

　　离河就这样在瞿樾身后跟着，时不时应和几句周围人传来的招呼。

　　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他也不再理会，他不想自己的工作会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和一时冲动而远离自己，这就作茧自缚，自作自受了。

　　瞿樾在旁边依次介绍了各个地方，就在将要介绍十寒门的时候，他不再听到旁边人的附和，猛然回头却突然看见离河正在看着远处的高高的建筑物发呆。

　　这里从始至终就一直荒芜，以至于七百年都没有人踏入过这里一步，远处的建筑物隐没在一座座高山后，高耸而又凄凉，远远望过去，也能看到那山一片枯草色，倒是那建筑物干净的不与其他同流合污，在这荒芜中显得独树一帜，似乎极力想要远离这荒芜的地方。

　　瞿樾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这些画面是他经历过的，也是从这些画面中，他第一次看到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离河看旁边的瞿樾入了神，开口道:“冥王大人?”

　　瞿樾反应过来，带他进了十寒门，十寒门里，离河看到了一头头灵兽，看起来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却依旧生龙活虎。

　　瞿樾:“这是十寒门，周游是管理这里的一位老人，那是一位凡人，但由于上辈子作孽太多，投胎的时候孟婆又搞错了，就误打误撞让他来这里做苦力了。”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话说，他的刑期好像快到了，到时候还得找下一个人。”

　　离河听了个大概，但他还是好奇刚刚的建筑物，他刚想开口问问，瞿樾却像早就料到一般。

　　“你想问问刚刚那个建筑物是干什么的吧？”

　　瞿樾语气平静，似乎不是很奇怪他会这么想。

　　离河听的很认真。

　　瞿樾也察觉到了，所以他接着说道:“一千年以前那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但他们传出去的有些差错，但你将来是萧忆酌的手下，你有资格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道:“萧忆酌他，是被一位通灵师救回来的。”

　　离河听到这句话，有些吃惊，他一直听那群长老说“那位通灵师”差点将自己主子杀死，还听说了三界之间的种种恩怨。

　　这和今天他刚刚听到的完全是两个版本，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那样高贵的通灵师，竟然会敢于同天界做斗争，毕竟天界还是他之前的生存之地。

　　正在思考着，抬起头竟然发现自己早就被瞿樾带到刚刚那个建筑物的大门前。

　　刚刚离得太远，建筑物落入眼睛确实有些渺小，这下子离近了一看，大门高的他都要抬头看。

　　两条威严硕大的龙盘绕在门前的两根柱子上，这使高大的建筑物更加在荒芜的土地上展现别具一格与众不同的风采。

　　瞿樾开门进去之后，边走边说道:“当初萧忆酌被救回，由于新伤强加旧伤，他伤势是我们当中最重的。”

　　“他自己不以为意，霍厉风自然也提醒过他，但，我们都低估了他的倔强和毅力，他就那么倒一次，站起来一次，不过也幸亏他这样，当时撑到了通灵师来。”

　　“通灵师属于正派，原本不应该和我们有太大牵连，甚至应该说是对立方，但他在那天大战，竟然一意孤行，将所有冥界的人带回了冥界，并且封锁了入口。”

　　“那时的他神情依旧冷静，但仔细一看就回发现，他眼底一圈红晕，只不过被狭长的睫毛盖住了而已，我当初很好奇他们俩为什么会有牵连，但现在我好像知道了，他俩也并不是像我们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还人情，更符合条件的，应该是萧忆酌已经完完全全的把这位通灵师当成朋友了。”

　　离河就在旁边默默的听着，他似乎知道了为什么瞿樾会说通灵师救了自己主子，但又对后面的事情有些渴望:“那之后通灵师呢？”

　　瞿樾头也不回的走着，似乎无声的叹了口气:“后来萧忆酌病情加剧，原本没有回天之术了，霍厉风也这样说，但他突然提出渡灵。那时我们才想起来，每个通灵师都有一个渡灵锁，但那是他们成为通灵师之前，走过鬼门关得到的，可以说是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也有很多人因为这个鬼门关而命丧黄泉，他虽然是最强的一位通灵师，但经历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其他通灵师少，所以我和霍厉风当即拒绝他的提议。”

　　“但那是通灵师，我们几个人又怎么可能有权利指定他不能做什么，再者，倘若一个人的自愿可以轻易被磨灭的话，那就没有自愿的事情了。”

　　“所以霍厉风很快安排了这件事，这次渡灵持续了十天，十天，通灵师愣是一次都不能睡着，只要睡着这次渡灵就失败了。所以渡灵完之后，通灵师体力不支，我们曾劝过他休息几天，天界不敢来，但他说他不能休息，如果萧忆酌醒了，看到他这样该担心了，所以他直接回到了天界，我们四处打探消息，才听说他去了天界刑部领罚。”

　　“他走之前和我们说倘若萧忆酌醒后失忆了就不要告诉萧忆酌关于渡灵的事了，我们也问过原因，他只是说怕萧忆酌和他打一架，我们当时都不大信，但看他那毅然决然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坚持询问。”

　　“其实当时的我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萧忆酌不会失忆，但没想到，还真失忆了，把那位通灵师忘的彻彻底底，这也是为什么你们得到的消息都没有那么全面，那些知道这事的人差不多都是我们这边的人，所以都守口如瓶，但那些新任长老就不一定了，他们一直都对萧忆酌这位新冥王心怀叵测，但你不用在意，他们不会拿萧忆酌和他周围的人怎么样。”

　　离河点了点头，他来之前的问题突然思考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主子会时常紧皱着眉头，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狂躁。

　　——是自己心里有人却不知道是谁吧。

　　这种情况他见过，他之前给一位仙人洗灵也发生过这种情况，那位仙人醒了之后失忆，据他叙述，他脑子里总会有一个声音，但每次都听不太清，而且那个声音极其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脑子里也经常会浮现出一个人影只不过很模糊，每次他想看清那个人影却离他越来越远，这使他每次都睡不好觉。

　　离河其实很想问一句“那位通灵师是不是主子的心上人”，但后来一想，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过问这些，既然那位通灵师都不想把实情说出，又怎么会有人从哪里听到一点风声。

　　突然，瞿樾走到一个大门前站定，这个大门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原本雍容华贵的门，此时竟然乱草缠身，很难想象已经有多少人没有打理这里了。

　　瞿樾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了这个一千年没有人进入的门，门的构造还是比较老套，毕竟早已过了一千年，但是这也丝毫不影响这如此雄伟的建筑。

　　刚一进去，一幅挂画高高的挂在墙上，那墙洁白无瑕，即使没有人清理也依旧看不出岁月蹉跎的模样。

　　挂画上的人高而不可一世，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似乎被人刻意添上了一抹笑容，多了几分平易近人，那人明明穿的朴素，但在他身上，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感。

　　那张脸似乎没有瑕疵，皮肤洁白，放在身侧的手白皙而又修长，一只手放在背后，从这张图中也可以看出他的权位比其他人是要高的，高高在上的模样，却又有不少的年轻姿态。

　　离河不自觉的离近了一些，这时他才发现，挂画下还有三个小字——“通灵师”。

　　在这之前，离河只听说过通灵师很强，神界几乎没有一个通灵师可以比他强，他认为那样的一个人应该会像那群长老一样，满脸皱纹，自以为是。

　　这时一看，他竟发现自己似乎从未没有见过这么毫无缺点可提的人。

　　经瞿樾叙述，这幅画是渡灵前萧忆酌亲手画的，他每天都看，把这幅画当成宝贝一样，任何人都不能碰，这也是为什么一千年了，没有任何人进入这里的原因。

　　离河脑海里挂画上的人和现在站在两人面前的人重合，经过了一千年，面前的人竟然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的变化，应该就是那脸上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没有挂画上一抹笑的神态了。

　　离河在萧忆酌身边待了三百年，原本已经熟悉自己主子熟悉的很透彻了，现在站在谢路行面前，却感觉自己仿佛有一种代替别人陪在另一个人身边的罪恶感。

　　谢路行没有说话，离河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了情感交错，有故人百年突然遇见的惊喜，有无法言说的苦楚，再看旁边的主子，一副完全不认识眼前人的样子。

　　重逢故人时，两面对立，一方更比一方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