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我在大景追星那些年》芥末味的鲲哥

3、叁·逢夜雨

　　夜半，夜雨淅淅沥沥，庭外芭蕉不住地点头，仿佛被雨打得直不起腰来。
　　明宣手持一把浅青色的竹伞，悠悠漫步雨中。
　　他为了出门特地罩了件白衣在外，一派仙气飘飘。
　　端的是一方无边风雅，丝毫看不出半夜被饿醒出门偷鸡摸狗的狼狈。

　　开玩笑，穿成一身黑一看就是没安好心，不如光明正大，反而被怀疑的概率小一些。
　　再说万一偶遇偶像了呢？
　　惯犯明宣轻车熟路。

　　长身体嘛，再说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怪就怪在他来的时候除了个人和几件衣服就什么也没带。

　　事实证明：认路这种东西，从来不分白天黑夜。
　　惯犯想的很好，可甫一出芝阶舍，没走多远他又又又又迷了路。
　　远处一股糕点的糯香味飘来。
　　明宣吸了吸鼻子。

　　闻着像放了有一会儿的点心了。

　　明宣第无数次感谢自己灵敏的好鼻子，脚步轻快地向香味来源走去。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明宣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学堂和里面的嘈杂声沉默了。
　　明宣：？
　　不是，你们明雍的人都这么卷的吗？

　　“将鲜鱼除去内脏，去鳞，再经过一个月的风干和腌制，最后放上糖醋等调料，在蒸屉中蒸个一刻钟。”
　　“出锅之后，骨酥肉烂，咸中有甜，半点不显油腻。”
　　明宣走近便听到了少女语带欢欣的描述。

　　他撑着伞，目光平静地听着学堂里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眼帘半垂。

　　“怎么一个人站这儿？”
　　一声温润含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明宣瞪大了眼睛。

　　身后之人似是走近了些许，声音也在淅淅沥沥的雨打竹伞中清晰了不少：“还是因为旷了先生的课，做贼心虚？”
　　明明是质问的话，由这人口里说出却尾音上扬，并不让人觉得严厉，而像是来自一位温柔长辈的打趣调侃。

　　明宣扭头，发现一袭青碧身影不知何时与他并肩而立，修长白皙的手指松松散散地握着头顶的竹伞。

　　明宣：！
　　从今日开始我宣布我明小宣是整个大景最幸福的人！！！

　　“若是不站在这儿，又如何能碰见玉先生呢？”
　　少年清凌凌的声音像是不假思索地被说出，语气真挚欣喜，语调活泼灵动。

　　青衣人轻笑一声：“我怎不知，我今日会来此处。”

　　明宣秒答：“先生自是有先生的道理。”
　　身量尚且单薄的白衣少年就这么脱口而出。

　　明宣似是看到青衣人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悠悠道：“说得倒是在理，毕竟为师是书院的司监。如若有逃课的学子让为师碰见了，断没有视而不见之理。”

　　逐渐回神的明宣：？
　　我刚才说了什么？
　　玉先生说什么？

　　逃课的学子。

　　明宣确信这周围除了学堂那屋一堆的只有他一人。
　　所以现在是，他，逃课，玉先生，抓。

　　明宣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他倒不是没听见大晚上那声课铃，但他实在是难以与周公一别两宽，再加上他记得自己没选天文来着，于是就干脆连床都没起。
　　就算选了，逃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

　　明宣从来没想过逃课的待遇如此之好，少年语带兴奋地诚恳道：“啊抱歉玉先生，学生对逃课一事深感愧疚。身为明雍学子应当知错就改，所以玉先生无论是如何惩戒，学生都愿意接受。”
　　两眼发光，跃跃欲试。

　　白皙的指尖轻巧地敲了敲伞柄，玉泽依旧语带笑意：“念在初犯，倒也无妨。”

　　明宣：内心的火苗噗的一声熄灭。
　　白衣少年的眼神瞬间失去光芒。

　　青衣人似是没看到一般，撑着伞施施然往前走，与明宣擦肩而过：“只是这门课终归是文先生的，你应当去寻他才是。”
　　学堂中暖黄色的灯火氤氲在他的衣角，使得夜色雨幕下他的浅发更加明亮。

　　明宣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望着玉泽。

　　“不过——”那人突然拉长了语调，和着逐渐变轻的雨声，从伞下传来，嗓音清润，“明学子这般清闲，不如将明雍院史背熟如何？”

　　少年垂下的脑袋唰的一下抬起，用力之大甚至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扭了脖子。

　　只是那抹碧色早已迷离在雨中，难以分辨。

　　翌日。

　　坏消息：明宣挣扎了一个上午，终究还是没能赶在中午前起床。
　　好消息：因为昨晚撞见狐狸，他的觅食行动宣告失败，就这么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失了智一般原路返回躺下睡觉。于是他成功地在中午被饿醒。

　　彼时明宣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回想昨天晚上的艳遇哦不，偶遇。
　　回想了一会儿，他突然以掌掩面，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呻-吟声。

　　我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啊？
　　说好的完美的第一印象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明宣？你醒啦！”
　　清脆的少年声兀的响起。

　　明宣淡定地放下手，嗯了一声。

　　身着黑红劲装的少年从庭院门口急吼吼地冲了过来，明宣一个侧身好险没让他扑到自己身上。

　　少年扑了个空，却也没在意，很快调整好身形朝明宣灿烂一笑：“明宣明宣，今日社团纳新，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明宣打了个哈欠，拖着声音有气无力地拒绝：“我不去。如果你不想你的舍友被可怜地饿昏在社团招新处，最后还是放他去找点吃的续命。”
　　他一边说，一边垂着青灰色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笑着的时候一边脸带着酒窝，说话的时候感觉像是背后有条尾巴在疯狂摇摆。

　　户部尚书幼子，昭阳大公主麾下，他自来熟过了头的舍友，杜骞。

　　杜骞被拒绝了也毫不气馁，他托腮思考了两秒，眼睛一亮：“没关系。社团招新当然也包括糕点社，听师兄师姐说了，糕点社的点心都是可以免费试吃的，味道肯定不差！”

　　明宣学着杜骞的模样也思考了两秒，想起了自己那登峰造极的认路艺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等跟着杜骞到了社团招新，他就无比痛恨之前那个做出决定的自己。
　　糕点社的点心味道的确不一般，软糯可口，芬香扑鼻，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糕点社的学长学姐们也很热情，笑容满面地招待低年级的学弟学妹。
　　只是在被第无数次挤出人群后，明宣拿着手上仅有的两块芸豆卷，一脸冷漠地远离了战场，找了棵树靠着啃。

　　他喜欢看热闹，但前提是他不是被看的那个热闹。

　　抢到吃的暂且续了命后，明宣终于想起带他过来的那个倒霉舍友。他扫视了一圈，发现杜骞正站在正中间占地最大的那个社团前。
　　那个社团占地远比其他社团大，门面装点细致大方，不比其它粗制滥造。社员无论男女人人均身着黑红劲装，身量修长，头发被高高束在脑后，英气逼人。

　　明宣看了一眼牌匾——兴武社。
　　在他看到杜骞的同时，杜骞也发现了他。杜骞看到他就眼睛一亮，举起手朝他疯狂招呼。

　　明宣看在这小傻子好歹还记得他的份上，慢吞吞地绕着远路挪了过去。

　　小傻子对自己在舍友那里的印象浑然不觉，还兴奋地向明宣念叨。
　　“加入兴武社，便能够得到昭阳大公主殿下的认可。听说若是表现出色，还有机会得到大公主殿下的亲自指教！”
　　“我杜骞一生所愿，也不过如此。明宣!就让我们——”

　　杜骞讲到兴头上，正想抓住明宣的手腕与他一起加入兴武社，却发现抓了个空。

　　“诶？”

　　明宣站在与他两步远处朝他礼貌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上啃了一半的芸豆卷，诚恳道：“明宣自是无比期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公主殿下麾下之人，只不过可惜我是文系学子，于武道方面不过三脚猫功夫。不得入，实在是遗憾。”

　　他说完，像是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又偏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咳咳，再加上昨夜赶课，遇上了夜雨咳咳，想来应是不慎淋了些，染了风寒。咳咳。”

　　小傻子杜骞：？我怎么记得你昨晚上根本没去上课来着？

　　说完最后这句，明宣的演技巅峰就这么到达了极限，他敷衍了两声“抱歉告辞”，就又重新混进人群，没再停留。

　　杜骞虽是疑惑，却心想着原来明宣是文系学子，就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转头向着立在门口的兴武社师姐道：“师姐，我要入兴武社！”

　　有了之前的经验，明宣这次行走在人群中好歹是没被人流夹着走，他瞅准一个空隙就钻了出去。

　　成功脱身，明宣拍了拍衣袍，刚站稳一抬眼，就见一名身着玄衣的少年矗立在阴影之下，表情淡漠，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正盯着他。

　　明宣：......
　　明宣迅速乖巧一笑：“宣师兄，早上好啊。”
　　明宣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看着十分善良纯真，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的小傻子。

　　宣望钧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手里啃了一半又被人群挤得给沾了灰的糕点上，问道：“你怎么在此处？”

　　明宣眨了眨眼：“啊，我是，不能来吗？”

　　宣望钧垂眼看他，明宣回望。
　　他眉眼弯弯，仿佛是真的在疑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