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针芒

4、千面狐小卖铺

　　温清脚踝上的伤口一直没好利索，闷了一上午在账房核对流水，下午跟掌柜的告了半天假，打算去药房拿些伤药。
　　汴州四季清凉，是消暑胜地，眼下正值新秋，日头并不猛烈，只是苦了温清的伤口，前些日子没好好处理，这会儿恢复的格外慢。
　　温清上了药，看着脚踝狰狞的伤口，疼还是疼的，但这种程度的伤口，对他来说也就是被蚊子叮了几口，甚至不会影响走路，只是怕要留疤，温清叹了口气。
　　总归是个大男人，他倒是不在乎身上留些疤痕，只不过姬晁很在意，虽然下手狠，平日里惩罚自己也不留情面，但每次自己受了伤，都要扔来最好的药，大概是见不得身边人留下丑陋疤痕碍他的眼。
　　只不过现在也没有这层烦恼了。
　　得了半日清闲，温清上完药并不着急回去上工，在租赁的小院儿看了会话本子。
　　温清的邻居是个寡妇，独自拉扯个女儿，见温清孤家寡人，对他也颇为照顾。
　　柴门被扣了几声，温清放下裤腿。
　　“温大哥，你在家吗，我给你送些饼子。”
　　女孩声音清脆似莺啼，是邻居女儿小月。
　　温清开了门，笑的温和，名如其人，朴素面具下的一张脸生的清俊，眉目皆是谦和，只隐隐透出几分随年岁增长而收敛的锋利，半散的长发松松系着，气质如蕙兰，形貌似温玉，看不出其深藏不漏，武艺卓绝，寻常人见了，只当是个读书人。“替我谢谢林嫂，我这吃食够得，下次不用麻烦了。”
　　小月二九年岁，正是古灵精怪的年纪，听温清这话只是笑嘻嘻的把一篮饼子塞进温清怀里，“这话你得跟我娘说，我是极乐意有机会见你的。”
　　温清被这姑娘大胆的话搞得无奈，“你可真是...”
　　“温大哥今天不去酒楼吗？”
　　“今日告假了。”
　　跟小月闲闲聊了几句打发时间，天色暗了下来，他决定去打听些事情。
　　一路七扭八拐，温清进到一处巷子，最里面有处小院，大门却关的死紧。
　　千面狐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贩子，同时也卖些难得的物件，之所以人称千面狐，是因为这人一手绝妙易容术，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的来处，哪怕是见过的，都不知那张脸是真是假，见过他的人不少，描绘的容貌也各不相同，讨论千面狐的容貌，可谓是江湖人一大乐事。
　　“咚咚咚——”
　　温清扣了三下门。
　　“打灯来的？”
　　“罩火来的。”
　　门开，是个俊秀的青年人，一张娃娃脸，看不出是个鼎鼎有名的情报贩子。
　　“怎么今天不带张脸。”温清一脸稀奇。
　　“还没来得及，你自己看这才什么时辰。”千面狐朝温清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熟稔，并不在意温清看见他的真实面容。
　　温清与面前这人确实相熟，但也不能说要好，多年前来找他买过一次消息，谁知那晚千面狐醉了酒，硬是抱着温清哭了半宿，一度摘了面具问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狐狸精。
　　这事算是千面狐的案底，虽是不醉不相识，但温清也没把握酬劳足够多的情况下，千面狐能不把自己的消息卖了。
　　“说，什么事。”千面狐没骨头似的倚在太师椅上问了句。
　　“问问临渊王的动向。”温清状似无意的问，殊不知闪烁的眼神已经让千面狐捉了个清楚。
　　“啧，得亏你来的是时候。”千面狐摸了摸下巴，笑的别有深意。
　　温清不解，“怎么说？”
　　千面狐伸了伸手，“五百两。”
　　“这么贵？”
　　“放心，这消息值得。”
　　温清有些无力，“这个确实多了些，能不能先欠着？”
　　“温大人也有今天。”千面狐揶揄，“行吧，给你个面子。”
　　“临渊王接了皇命，到汴州调查藩国贼人。”千面狐不顾温清骤然僵硬的身子，自顾自说下去，“看时间，昨日应该就到汴州了。”
　　.......
　　姬晁正听着暗卫汇报消息，城南最近多起失踪案件，原因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起了些邪教言论，说是当今皇室并非真龙，邪崇当政，殃及百姓，当地官员不作为，查的敷衍至极。
　　“手段真是下作。”江风说的恨恨，姬晁觉得无趣，“小地方来的，也就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言罢放下手中狼毫，抖了抖纸张，画上是名男子，面容清俊，带着傲气。
　　姬晁欣赏了片刻，就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烛火，屋内骤然被照的通亮，数息之间便化作四散的飞灰，落了一桌。
　　“千面狐那如何？”
　　江风瞟见纸上男子的脸，只当自己眼瞎，死死盯着足下的一尺见方。
　　“回主子，已经找到了。”
　　“走吧。”
　　千面狐刚戴好新制的面具，正对镜欣赏，画中男子一双狐狸眼，眼角坠了颗小痣，模样勾人。
　　听到敲门上，千面狐随口应了句，“打灯来的？”
　　“提剑来的。”
　　千面狐一愣，这是大单啊。
　　江湖规矩，到千面狐这里做生意，“罩火”是问人，“挂锁”是问事，“挑担”是找物，“提剑”则是三者皆有。
　　能到千面狐这买的消息，价格都不菲，打听这么多，来者是个贵客。
　　姬晁面前的门一开，迎面就是个面透金光的男人。
　　千面狐一看姬晁，就像在看明晃晃的金子。
　　待看清来者的眉眼，千面狐笑的更情真意切了。
　　说曹操曹操到啊，妙哉。
　　“贵客到访，有失远迎，快请进。”
　　姬晁刚进门，立刻被熟悉的檀香味儿扑了个临头。
　　再一再二不过再三，姬晁脸色有些难看，他定了定神。
　　“汴州藩贼之事。”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何必自己费心费力。
　　千面狐张口就来，“城南地下有暗房，你到那去找。”
　　不算太有用，姬晁皱了皱眉，又开口问道。
　　“踏影阁令牌在何处。”
　　“令牌...这令牌此前被临渊王贴身护卫温清保管，后易手五毒门，又被千机门拿去，不过现在嘛....”千面狐转了个身，从一旁抽屉里摸出一物，在姬晁面前晃了晃。
　　赫然是那枚踏影阁令牌。
　　“您知道的，我这折腾些物件，前些日子刚收的，一口价五百两。”千面狐笑得见牙不见眼，没想到转手的这么快。
　　姬晁面色黑的能滴墨，“千机门？”
　　“没错，千机门卖的，至于他们跟五毒门达成什么交易，我就不清楚了。”
　　姬晁吸了一口气，“最后一问，待会一起结给你。”
　　“临渊王的贴身护卫温清，在哪。”最后两个字，姬晁说的咬牙切齿。
　　千面狐丝毫不惧，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这个嘛....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