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针芒

5、逗雀儿

　　千面狐还算是顾忌温清的情面，只跟姬晁说了句温清在汴州，权当留给温清仓皇逃窜的时间。
　　姬晁从千面狐的院子里出来，手上玉扳指被他摩挲的快冒了火星，给暗卫下了令，在汴州城内四处严查，掘地三尺也要把温情翻出来。
　　复又默了默，对江风道了句，“去城内当铺看看。”
　　既是到了汴州，说明温清没与五毒门同路，莫非有隐情？
　　姬晁心下微动，莫名升起一股希冀。
　　“温清，你最好是....”
　　......
　　本就没什么东西的房内顿时更显冷清，温清在房内草草收拾家什，打算连夜离开汴州。
　　来不及跟掌柜知会一声，刚打开房门，确是脚步一顿。
　　姬晁既是来汴州查案，城内必定布满眼线，突然消失了一个酒肆账房，难保不会让他生疑，反而惹火上身。
　　可公然在城内活动，又太过明目张胆。
　　但姬晁毕竟有公事缠身，自己不露马脚，也未必逃不过这一节。
　　温清抿了抿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逃未必是上策，按兵不动反而有一线生机。
　　至于千面狐那...他没把握姬晁会不会去找现成的线索，又会不会问及自己，但是已至此，只能赌一把。
　　温清叹了口气，想不通何至于如此，放下收好的包裹，宽了衣上榻睡下，确是辗转半宿，难能入眠。
　　翌日，温清照常到酒肆上工，时候还早，大堂没几个客人，只有店小二勤快的擦拭桌椅板凳，掌柜的看见温清一脸诧异，对着温清眼下青黑多关心了几句，温清摆摆手道了句无碍。
　　仅一层楼板的距离，姬晁看着暗卫呈上来的东西，笑的渗人。
　　“王爷，是临渊王府的东西。”江风看着姬晁的神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东西他见过，是之前温清护卫有功，姬晁赏给他的翡翠鳐鱼环带，那鳐鱼背后本该有枚临渊王府的印，看得出他先前的主人有意隐藏，用内力抹了去，却没想到会落到主子手里。
　　想到温清被主子找到的后果，江风低下头掩掉发散的思绪，不敢再想。
　　姬晁捏紧那枚环带，眼神漆黑如墨，话语中带着暴怒的微颤，“好，好极了。”
　　“那当铺老板可说过是何人来当的？”
　　暗卫透出一丝不忍，慌乱整理好神色，“只说是个年轻男子，生面孔...”暗卫欲言又止，“属下查过了，城西一户人家刚租赁出去，是个...外乡人。”
　　姬晁嘴角抻的笔直，“去盯着。”
　　“是！”
　　一道黑影倏地闪过，房内少了一人，只带动一丝风声。
　　几声敲门声想起，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
　　“客官，可要用餐食？”
　　“待会送到房里。”
　　“好嘞。”
　　楼下小二刚从后厨接过客人的餐食，小腹突然咕噜响了几声，霎时间天雷勾地火，赶忙夹紧下身。
　　四下瞧一圈，掌柜的不在，账房先生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从手上摘下的檀香手串。
　　小二眼前一亮，快步上前，“温哥，我、我肚痛，你帮我...”径自把手中托盘往温清桌上一放。
　　“天字四号房！”剩下这句是边跑边说的。
　　温清无奈，放下手中檀串，端着托盘向楼上走去。
　　“四号房...”温清嘴里叨咕着，上了二楼，找准房号，敲了敲门。
　　屋内只有姬晁一人，背对门口伏案翻看着什么，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缓缓回了身。
　　温清看清屋内客人，额角霎时冒了层薄汗。
　　“客人，您..叫的餐食。”
　　温清牙关直颤，刹那间从佛祖拜到了三清。
　　姬晁把眼睛阖成一条缝，紧盯着来人。
　　声音是很像，面容顶多算干净，没有一点吸睛之处。
　　“你很害怕。”姬晁挑眉问了句，语气平稳的更像是陈述。
　　“我是账房的，不太见人，有些..腼腆。”温清小腿绷直，强行镇定。
　　“送进来。”姬晁仍是紧盯着温清，似要把他盯出个窟窿。
　　温清悄悄吸了口气，一步一步朝房内走去，背绷的笔直。
　　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
　　姬晁打量了一眼温清手腕，空空如也。
　　看着温清放下饭菜，意欲要走。
　　“站住。”
　　“.....”
　　“倒酒。”
　　“...好。”
　　温清斟上酒，溢了几滴出来。
　　“你这伺候人的手法生疏了些。”
　　“客官，我是账房。”
　　姬晁没搭话，“你用熏香？”
　　温清避开姬晁的眼神，“偶尔喜欢用些檀香。”
　　姬晁点了点头，没再问。
　　温清走至门口，一道凌冽破空声袭来，温清警铃大作，却没停下脚步，极力遏制躲闪的冲动。
　　啪的一声，一根筷子擦着温清耳边掉在地上，带动几缕散落的发丝。
　　“手滑。”姬晁随口说道，没有半点愧意。
　　温清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我叫人再送一双来。”
　　说罢加快脚步，踉跄走出门去。
　　小二解手回来，正好看见温清面色惨白，颤颤巍巍的走下楼，心下升起愧疚，温哥身子弱，自己还麻烦他跑一趟。
　　“温哥，麻烦你了，我刚实在有点急。”
　　温清无力的挥了挥手，“无事，楼上客人要双筷子，劳烦你再跑一趟，我...歇一下。”
　　小二连忙应下，麻利上楼。
　　温清跌坐在账房的位子上，只觉得周身气温骤降，冷的他发抖，看着周围的人影，像是模糊的光影。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姬晁，仅剩的庆幸摇摇欲坠。
　　他有没有发现？
　　几次试探，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他不会放过自己，如果真的认出了自己就是“叛徒”温清，又当如何？
　　温清不怕姬晁让自己死，他怕的是将要面对姬晁不信任的冰冷目光。
　　如果自己解释，他会听吗？
　　如果能够洗脱自己的嫌疑...可姬晁从来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自己躲了这么久，坐实了心虚，他又凭什么给自己一个眼神。
　　心底蠢蠢欲动的阴暗欲念像一只破茧的蝴蝶，挣扎着想要迎来新生，却被缠绕的茧牢牢禁锢，带着紧绷的痛楚。
　　如果只是侍奉他左右，自己就能满足了，偏偏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他会如何处理自己？
　　罢了，就算死在姬晁手里，也算是个善终。
　　他只希望，姬晁不要对自己视若无物...罢了。
　　掌柜的过来，看见温清一脸将行就木，失了心一样，格外照顾，破例给了温清告了假，让他回去休息。
　　温清麻木的应了声，回到租来的家去，他现在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失魂落魄的走了，似乎早就接受了死刑。
　　姬晁看着面前的饭菜，一口都吃不下去。
　　那人身形分明就是温清，在自己面前遮了锋芒装模作样，但多年的相处，他怎么会认不出温清。
　　明明惯会伺候人，却故意倒撒了酒，真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不成。
　　“主子。”
　　暗卫闪身进门，心里惶恐不安，姬晁派他去盯着那户宅院，却没想到竟是近在眼前。
　　“那院子主人回来了，是...这家酒肆的账房。”
　　姬晁突然笑了，笑的难得不带嘲讽不引人发渗，他本就长得俊朗，战场上出来的杀伐之感，一双剑眉满是凛冽，这一笑竟让他添了几分锋利的庚金气，似刀出窍，似鹰振翅，却又增了几分属于冠龄的劲气，好像发现了格外得心意的玩具。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