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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大珠小珠落玉盘 ...

  •   水牢内阴气森森,周遭石墙被经年累积的层层血气渍的发黑,弥漫腥臭。
      正当中的水池冒着寒气,像猛兽的巨口,吞噬路过的行人。
      温清很熟悉这处,在姬晁审问犯人细作时,他总是站在一旁,为姬晁递上湿帕,擦拭污渍,偶尔也会当他主子的手,在姬晁嫌麻烦的时候替他审人。
      进了这里,没人能活着出去,温清却觉得释然,终于到了这天,他可以带着难以见人的卑劣心思去赴黄泉。
      他不清白。
      姬晁没留下人,水牢内只有他和温清,一旁架上置着令人胆寒的器具,温清双手被吊在邢台,却勾了勾嘴角,竟有些期待。
      死之前,姬晁还能正眼看他。
      他怕是天底下最会安慰自己的死刑犯了。
      姬晁不言不语,从架子上抽了个不起眼的毛笔,笔尖一撮鬃毛,又拾起一个靛蓝罐子,掀盖沾了沾。
      看见姬晁的动作,温清克制不住的抖了下。
      “蚁噬之刑,涂在皮肤上,先是瘙痒,再是灼烧,继而麻痛,持续四个时辰。”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疤痕,你知道的。”
      姬晁解开温清上半身衣物,露出紧致的肌理,瘦削却不单薄,背后两道狰狞鞭痕只剩下印子,看样子何医师用的药不错。
      姬晁看的舒心。
      即便温清背叛,也是他的所有物,就当盖了章吧。
      “王爷莫不是怜惜我,死后化作枯骨,王爷若是喜欢我这身子,拿去做个摆件就是。”
      姬晁手指不经意划过温清的皮肤,温清在水牢冷气中捕捉那一丝温热,像饥饿的麻雀发觉陷阱上的谷粒。
      越靠近,越危险。
      却又难以抵抗这份贪心。
      就这一次,就当最后的沉沦。
      一丝冰凉,唤醒温清的神志,洪水般袭来的瘙痒感不容忽视。
      姬晁两个指头松松夹着刑笔,沿着温情的下巴,直直勾了条线,在腰间顿住。
      水绿色的药液,像是腊冬的青松。
      “怎么就偏偏是你呢。”
      怎么就偏偏是我呢,温清也想不明白。
      姬晁手上动作不停,似是随意,却又暗藏章法。
      “明明可以获得我的殊宠,你却不珍惜。”
      笔尖划过一点凸起,又在那抹朱红上打了个圈。
      温清意识到那是什么地方,面上泛起涩然的绯色,又被翻上来的灼烧感勾出一声破碎的低吟。
      梅花开的正艳,青松腊梅裹银装,姬晁端详的仔细,觉得这声鸟啼也算悦耳。
      温清被羞耻和药液折腾出一层薄汗,又被姬晁赞叹的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快意,肩胛随身子抖动泛出银光。
      但姬晁不会一直温柔。
      又在温清身上勾勒几笔,画了个潦草却生动的忍冬纹样,姬晁收了手,将东西放回原处,换了个一指宽的墨绿竹棍。
      这算是架子上最温和的东西了,可惜用的人是姬晁。
      姬晁拿着棍子在温清锁骨处游走,却不抬起,温清紧绷着身子,等着不知何时到来的疼痛。
      等待和未知最是煎熬。
      最早落下的药液已经化作麻痛,那朵刚画下的忍冬却还是瘙痒,夹杂隐隐的灼烧,温清感官被多重刺激弄得再难清醒,却又不愿难堪,咬着牙不让声音溢出嘴角。
      “绿色衬你。”
      温清混乱的神志还没想通这句话的意思,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棍打了个措手不及。
      “唔..”
      把即将冲出口的痛呼半路堵住,姬晁却不满的挑起温清的下巴。
      “刑讯怎么能没有声音呢。”
      姬晁手腕一翻,露出竹棍的握柄,强行掰开温清的牙关,抵住不让他合上嘴。
      低吟碎不成声,像零落洒进玉盘的珠翠,淅淅沥沥,轻重交接。
      “这才像话。”言罢姬晁抽出棍柄,“若敢合上,我就把你这幅样子丢到王府门口。”似是觉得有趣,温清听见姬晁笑了,“让百姓看看我姬晁的狗,剥了皮是什么模样。”
      温清睁大眼睛,抖如筛糠,不敢违抗,他相信姬晁做得出来。
      姬晁抬手,不在如微风细雨,乌云携巨浪,竹棍似滂沱大雨落下,一时之间,水牢丝竹如糜,奏了个起承转合的和鸣。
      姬晁没有询问什么,似乎只是单纯的泄怒。
      不知过了几时,水房传来扣门声,温清下意识瑟缩,不愿被人看见这副模样,他已经没力气睁开眼,昏昏沉沉吊着手,膝下拖在地上,上半身红痕遍布透出隐隐血丝,药液被竹棍蹭花,狼狈的像个碎布娃娃。
      姬晁瞥见他的反应,自顾走到门口开了门。
      温清狠狠埋下头,觉得自尊被撵了个粉碎。
      江尘只看见姬晁背后虚虚一道人影,随即就被姬晁挡得严实,知道不该看的不看,连忙移开目光。
      “主子,那人怎么处理?”
      姬晁眯了眯眼,“先放着。”
      ......
      姬晁的计划很顺利,把温清带去水牢后的第三天,他等来了自投罗网的鱼。
      面前的黑衣刺客被江风反手扣在地上,知道自己中计了。
      姬晁根本没重伤。
      刺客嘴巴动了一下,立刻被江风卸了牙关,把牙后的毒囊弄了出来。
      “说,谁派你来的!”江风神色狠厉的质问。
      刺客不答,低头不言,一脸宁死不屈。
      “温清呢?”姬晁问了句,身上还穿着亵衣,里面的绸布已经拆了去,隐约能看见浅浅的伤口,并不深入。
      “在房里,刚睡下。”江风老实答了,不明白温清是怎么活着从水牢出来的。
      姬晁像是在思考什么,没看刺客。
      温清再次被带进水牢,还是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那日的刑罚,不像审问,更像是玩弄。
      今天姬晁又要对他做什么,温清脑子很乱,又醉心姬晁对他惩罚时的满意和触碰。
      但也仅此而已,他的主子早就对他一丝信任也无,不过是榨干濒死的宠物的最后能给予他的乐趣。
      温清知道,他的心比他的身体先死一步。
      进到水牢,却发现里面还算热闹。
      刘管事被破麻袋一样丢在地上,砍断了手脚,鲜血淋漓,一个黑衣刺客模样的男人被吊在一旁,透露出强压的恐慌。
      见温清进来,姬晁淡淡看了他一眼。
      刘管事被吓得狠了,一见有人进来,立刻慌不择言,“王爷,老奴真不知道是谁,他拿我妻女威胁,老奴没办法啊。”说罢老泪纵横,不知是痛的还是悲的。
      姬晁确认他真的说不出什么,示意江风给他了个痛快。
      十几年的管事被策反,姬晁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他早就习惯了身边人各怀鬼胎,没有一个能全然信任。
      温清走过来,姬晁对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审他。”
      温清心下自嘲,话里仍有谦卑恭敬,只是冷淡异常,“我身份不合适。”
      姬晁倒是诧异,印象里这是温清第一次忤逆他,虽然话里委婉,却变相拒绝。
      原本栽在太师椅上的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方向,姬晁饶有兴致的扫着温清,看得仔细。
      “你不审他,就换作我审你。”
      温清顿时僵了身子,在原地定了几秒,走上刑架,挑了个铁刷模样的东西。
      像是女子用的梳子,钢针布的更密,针头尖锐。
      “王爷想知道什么?”温清颔首请示。
      “让他有什么说什么。”
      “是。”
      梳洗之刑,用铁刷将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最终咽气。
      水牢泛起凄厉的嚎叫。
      温清很熟练,对着渗人的场景没有任何不适,手下动作不停,只是三不五时给出刺客说话的空隙,他很有耐心,并不急于一时。
      江风在一旁看的头皮发麻,这时候的温清,跟前些日子待在房里的病弱模样没有一点相似,简直是两个人。
      姬晁看的有趣,他早就清楚温清并不是个拉线木偶,不过是在他面前收起了爪子。
      能连着几日屠尽温家上百口仇人,能是什么温驯羔羊。
      比起乖得不想活人的温清,他更喜欢他狠厉的样子。
      他们很像,在某些时候,所以姬晁格外喜欢她,让他靠近自己,而不像对待其他属下。
      如果他一直忠心,自己也许会让他靠的更近,姬晁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我...我说..是大皇子,大皇子派我来的。”
      温清哑然,招的这么快?
      看向姬晁,姬晁却是挥了挥手,像在赶什么苍蝇。
      “再审。”
      漫长的酷刑持续了两个时辰,温清换了几个法子,才让刺客在不昏死的前提下感受最大的痛楚。
      刺客嘴紧,咬死是大皇子,但也禁不住长时间的折磨,摸不准姬晁的心思,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其实姬晁也没把握,不过是赌一个猜测。
      赌幕后之人坚决要挑拨两个皇子的关系,泼了这盆脏水。
      “是...太尉。”
      姬晁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还算是满意。
      “备车,明早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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