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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观音土 ...

  •   “虽说观音土一直是传说,但这瘟疫的停止却与之脱不开关系。”

      “前面说过此次洪水来势汹汹,很难救上人来,但就有这么一对兄妹被人捞了上来。据说人们找到他俩时妹妹已经不省人事,哥哥抱着妹妹卡在树枝上浮水,当地人说那是株从废弃观音庙里长出来的龙爪树,水漫过废庙到了树脖子这儿,这兄妹俩顺水漂过来正好卡在树杈间,是上天有灵不收他俩的魂魄,故特异留了棵树在这儿接应他们。

      “被救上来后哥哥还有些气力,向周围人道过谢后便昏了过去。而妹妹的情况则不容乐观,小女孩应该是被灌了不少脏水,呼吸都很微弱,简单处理后妹妹吐出了一些水,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只是呼吸较刚才强劲了些。

      “当晚小女孩就发起高烧,村民都担心那女孩活不过今晚,因此哥哥向他们求食物时除了一农妇其他人都没分,那男孩道了谢便回去托起妹妹一口一口慢慢喂起来。洪水来得突然村民们带上山的粮食也不多,本来村民们还在担心洪水久久不退该如何。结果就在救上这对兄妹后三天,洪水便奇迹般消失了,昨日白天还见那洪水降到废庙顶,堪堪能见到那灰黄的砖瓦。第二日清晨洪水却突得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一层灰黄的泥土覆盖在房子寺庙上。

      “此时那小女孩虽依旧病恹恹的,但依旧活着。问他二人从何而来,得知是几百里外的村庄,又怕不清楚其他庄子情况如何,便留那男孩做帮佣,每日分他兄妹二人一口饭吃。

      “放在房中的粮食都被水泡过,理应是不该吃的,但田里的作物和院子里的牲畜都不知被冲到何处,新种上的也要三月才能成熟,各家各户便只好收集粮食洗好后统一放在山上晾干,再多洗几遍和着山上的野菜勉强吃下。

      “吃食解决了饮水才是难点,村子近河日常都是从河里取水用。如今河水浑浊,只能挑回来再投入明矾,每次喝水只取上层。但这总归只是应急,虽然洪水褪去第三天就有人来统计每家每户还剩几人,但赈灾粮依旧遥遥无期。很快便有人病倒了,第一个倒下的人就如同信号一般,村子里的人便接连倒下。一时间村子里的壮劳力只剩三人,农妇忙到天黑才想起还没有给住在废庙的兄妹二人送饭。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农妇打开一看,那少年用缺了口的碗装了满碗白面,问这个能不能做熟了吃。农妇接过问道这是哪来的。

      “那少年答:

      “这是观音土。”

      ————

      少年同妹妹住在废庙里多日,因为妹妹久病未醒,村民不敢接纳他们二人拍染上疫病,兄妹便只得宿在这半边塌了的废庙,让他时不时去翻动晾晒的谷物,去采山上的野菜,每日由农妇去送吃食。

      他虽日日呆在庙里照看妹妹,但依旧听到村内有人染上疫病,他心知不好,便跪在观音像前恳求,求有一物能治好妹妹,让她不受病痛饥荒。再睁眼时便见观音脚下出现了一捧白面,少年用破碗装了便送下来求农妇做碗面糊汤。

      农妇虽疑惑这白面是从何而来但见白面粉质细腻色泽自然,还有一股清香,便不疑有他。当下和起面来,又问少年还有白面吗,叫他多拿些来,她好多做一些给村里人分着吃了。

      农妇干活利索,不一会儿面条就下锅了。第一碗先给妹妹端了回去,面条刻意煮的软烂入口一抿便顺着食道滑进去了。喂完一碗面糊,少年又虔诚地跪在观音像前,感谢观音赐福。

      正在心里说着车轱辘感谢话呢,却听得内室有轻微的呜咽声,过去一看,竟是昏迷已久的妹妹清醒过来正挣扎着要起身。少年立刻过去扶起妹妹,正问妹妹有没有那里觉得不适时,农妇拎着食盒找了过来。见女孩醒了也格外惊喜,又指着桶说,我去给其他人送饭他们都不肯要我就想着过来送给你们俩,如今看来你们二人已经好多了,今晚就随我回家住吧。

      农妇的丈夫与一儿一女在洪水中被冲走了,如今只剩她孤家寡人,她也是真的心疼这兄妹二人,之前迫于村里人的压力不敢收留他二人,如今女孩已经好转便不惧那些闲言碎语。

      只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门。昨晚少年抱着妹妹住进来并没遮遮掩掩,那女孩子睁着明亮的眼把村里人看了清楚。村人翻来覆去思量一夜,终是拉下脸去敲农妇家门讨一口昨晚的面糊。

      有了第一个来讨吃食的人就有第二三个,仅一早晨就将面糊分发完毕。农妇又叫少年同她一起去观音像前跪拜。如昨日一样,观音脚下又出现了一摊白面。

      农妇收拾了白面回家做了面条煮给兄妹二人吃下,她和少年出门后带回一袋面粉自然又被村里人看到了,过来讨要农妇却不肯给,指了那观音庙说去找神仙。

      村民便去观音像前跪拜,也得到了一摊白面。回家煮给生病的亲人吃下去却不见好,那腹部依旧平坦,怀疑是观音的神力一日只能用一次。便也不睡了整夜守在观音庙里每隔上一会儿就去跪拜求那一捧观音土,结果直到日上三竿都没见观音土。

      疑心是那农妇骗人,又去敲农妇家门。农妇坚称观音土是从观音脚下出现的,也不肯分给他任何白面。当夜,闻着农妇家里传来的炊香,村民叫来了全村人围了农妇家,农妇无法,端出一盆白面让他们分去了。

      那农妇端出来的观音土好似真有神力,做成的熟食喂给那些染病的人吃下竟奇迹的好起来。而村民也日日去找农妇讨要那观音土,虽从那日起从没见过农妇出门,但日日从门缝中端出的白面却一日多过一日。

      村民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农妇,甚至连那两个漂流而来的小孩也忘了,只知道这观音土真是神奇,不仅煮出来有股肉香,还对疫病有奇效。病人第一日服下便清醒过来,第二日便退烧张口说饿,一连说了七日,吃完最后一口后才摸着鼓胀的肚子说饱了。

      再过一日,那吃过观音土的病人却疯了般到处找吃食,口中叫嚣着我饿我饿,家人连忙拿出观音土准备和面,病人却直接抢过面袋,一把一把直接塞进口里。亲人见状忙去拦,拦住的还好,只是被关在屋里叫嚣;那没拦住的竟一口一口吃完整袋面粉,也不顾肚皮涨得血丝清晰可见,还继续往嘴里塞,到肚皮撑不住了便忽得爆开!那人竟然生生把自己给撑死了!

      剩下的人聚集起来一起去农妇家兴师问罪,敲了半晌门都未开,听上去屋内没有人在,便让二人合力撞开门。

      只见一观音像立在屋中,手里捧着一撮白面。立刻有眼尖的村民认出观音像上的脸是农妇的脸,村民又惊又惧,四下去寻被农妇接回家的兄妹二人。最终在里屋找见两具白骨卧在白面中,看那骨架大小应是那一对兄妹,只是这兄妹是如何死去的,又为何在几日之内化为白骨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为何躺在白面里?

      那观音土究竟是什么?

      ————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四下寂静无人应声,片刻后才有人带头鼓起掌来,说书的站着一一谢过后又坐回原位敲了惊堂木,继续道:“前朝覆灭之快有如天神发怒降下神罚,而实际历代改朝换代都与神明都脱不开关系,就比如高祖。据说他之前在南疆游历时遇见了神明,在神明的帮助下才……”

      忽得角落有人大声呵斥:“一派胡言!”

      只见一青衫书生大步走出,站在台下五尺开外厉声呵道:“满口鬼神胡言乱语,在这儿妖言惑众,你可知当年高祖征战四方,这天下是他率领将士们一点一点打下来的,你在这口出狂言抹黑历史该当何罪?”

      听到这儿容玉便放下帘子专心吃饭,明霞见他从一脸兴致勃勃到无趣,便笑着招来小厮低语几句。片刻后底下就安静下来,小厮带着说书先生上来,说书人抱拳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容玉挑了挑眉,觑了眼明霞才道:“那些得了疫病的人嘴里是什么样的,说说。”

      说书的头更低了:“据说那些人嘴里好似又长了张嘴,口腔深处黑乎乎的看不切实际,但又能隐约看见口腔上颚和舌头上长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细小尖牙。有胆大的叫人掰着那人的嘴,用筷子夹着条儿臂粗的肉送进去,便见那一圈牙齿死死咬住肉条,叫来三个大汉才把肉条从那口中拔出来。但事后去检查肉条又发现短了一截,断面粗粝,原是那怪口把肉生生绞断了……”

      容玉听得起劲,又多扒了几口饭,明霞目光则穿过纸帘去追方才那书生,见那书生走回角落一个桌子边坐下,桌边还有两三好友,但席上只有一壶茶两碟白花花的菜,便又唤来小厮吩咐了几句。

      待说书先生满足容玉的好奇心后,明霞才问:“这些你是从哪知道的?”

      “是我偶遇的一个算命先生,小姐莫怪,”说着他又行了一礼,“这事太过离奇,我一开始也不愿意信。但那算命的先前欠我钱,把家传的玉佩抵在我这儿,为了赎回去给我看了他家祖传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各种古怪事件。我摘了一部分,这件事我也翻过史书对过,虽然离奇但仍有理有据,不失为一种合理的说法。”

      “有趣。”容玉笑,随手丢了一块碎银把他打发走了。三人此时也吃的差不多好了,收拾一下便走出醉仙楼,出门时容玉注意到那书生桌上多了两碟荤菜,同桌的一脸欣喜,而书生还拉着小厮问话。又斜觑了明霞一眼,走回住店的地方才问:“我这侄女真是好心肠,出来还给人送菜吃呢。”

      明霞正在隔间屏风后更衣,接下来他们要从北边绕道去药王谷,换身轻便衣服好上路,听见容玉问话便答:“那是前年的探花郎,你没认出来吗?”

      “明瑜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家主母过世,他自请丁忧回家,黎明瑜觉得他挺有才的,入朝没几个月就回家怪可惜的。”黎明瑕换了一身利落男装出来,见容玉坐在行李上发呆,便行了个礼,“皇叔,咱们出发吧。”

      ————

      御书房内安静得黎明瑜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同身边的大太监李福和御林军统领已经在这儿跪了半个时辰。

      他忍不住在心里苦笑,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弟弟和自己儿子一起逃跑了,派人去找了一天一夜没有一点好消息回来,换他他也生气。思及此他也忍不住在心底怨起明霞来,一开始听到明霞跑了他最是慌张,他太清楚黎明霞一直无意皇位,一心只想去领略京城外的风景;可如今一天一夜过去了,他从担心已经过度到怨恨了。

      “明瑜留下,其余人退下吧。”黎闻璟坐在桌前写完那一封信才出声吩咐道,“你也过来帮我研墨。”

      黎明瑜应着过去拿起墨条。

      “你说是你那个妹妹还是弟弟提议要把容玉带走的?”黎闻璟把信摊开晾干,说出的话却把黎明瑜吓了一跳,墨条差点没拿稳。

      咽了口口水才道:“启禀父皇,儿臣不知为何您说儿臣还有个妹妹。”

      “那女孩不是附在明瑕身上吗,”黎闻璟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是说你不清楚这件事,嗯?”

      单一个尾音上扬的“嗯”就把明瑜吓出一身冷汗,欺君犯上可是重罪,就算他是皇子也有方法让他脱一身皮:“儿臣只是隐约有所察觉,但这事实在诡异,不敢报告上来脏了父皇耳朵。”

      他绞尽脑汁想圆谎,却知道这实在不明智。黎明瑜能感觉到他父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宛若有实质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黎明瑜。”

      就在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时,黎闻璟忽然开口。

      “我是把你当太子培养的,希望你也不要去想着骗我。我清楚你弟弟不愿意坐这个位置,也清楚原因大概就在他身上那个女孩上。好了,把头抬起来。”黎闻璟手上落了只鸽子,把信叠好塞进信鸽腿上绑的竹筒里,“这是皇室同听风楼联络用的信鸽,听到哨音就会来,现在这个哨子我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黎明瑜一下愣住,直到皇帝把那泛着金属闪光的短哨放在他的掌心里。金属冰冷的触感和重量一下将他唤醒,他合上的手掌行礼:“儿臣谢过父皇。”

      出了御书房他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就算他一直久居宫中也听说过听风楼的大名,把各个势力的消息放出来卖,还没有一人被抓住,一不小心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黎明瑜其实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情报贩卖组织没什么好感,但若是自己的势力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死死攥住短哨,连哨子在手心压出痕迹也不在意。

      京城上空,有一鸽子快速掠过层云,直指听风楼总部,碎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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