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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回乡(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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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柏名出去半晌,响起敲门声,楚豫开了门,门口的美人似是错愕,旋即便笑:“见过三公子,请问二公子在……?”
楚豫将齐清迎进屋内:“二哥出恭去了,清姑娘稍坐片刻。”
齐清笑道:“我带了一些糕点,既然二公子不在,那三公子便尝一些吧,这糕点得趁热,一会儿凉了,便白费了。”
楚豫不疑有他,拿起糕点尝了一口。
齐清看了一眼尚未收拾完的残局:“三公子这是在和二公子手谈?”
楚豫笑道:“正是。”
齐清道:“冒昧一问,胜负如何?”
楚豫道:“二哥聪慧,平了。”
齐清笑道:“三公子莫要诓我,这局,当是你赢了吧?”
楚豫收棋的手一顿:“何以见得?”
齐清解释道:“瞧这盘上残局,黑子胜势已显,白子回天乏术,公子又落座黑棋一侧,便想着这局,当时公子赢了。”
楚豫便笑:“清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单瞧盘上残局一眼,便可定下胜负之势,可比楚柏名好多了。
齐清以袖轻掩嘴角:“公子谬赞。”
楚豫忽觉有些闷,便起身推开了窗。
齐清向窗外望了望:“二公子还没回来么?”
楚豫倚在窗边,晚风也吹不走身上的燥热:“他今夜酒喝的多了些,许是闹肚子了。”
齐清坐到榻上凑近:“三公子可有不适?怎的面上这般红?”
楚豫向后靠:“无碍,酒劲上来了,有些热。”
楚豫按了按额角,有些发昏。
齐清又凑近了些:“清儿随姨娘学过一阵子按摩,公子若是头疼,清儿可以替公子按按。”
楚豫避开齐清的脸,从榻上下来:“劳姑娘操心,不必了。”
齐清再一次上前拉起楚豫的手:“公子不必觉得麻烦,清儿心甘情愿的……”
楚豫将将挣脱,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柏名愣在门口,反应过来后攥紧了拳,压着怒气问楚豫:“三弟……这是在做什么?”
楚豫一看他的表情,便知他误会了,院中人来人往,这一幕若是叫别人瞧见,会误会的不止他一个。
楚柏名不傻,也知道这一点,他看了齐清一眼,将门闭上:“三弟莫不是喝酒喝昏了?”
齐清一看架势不对,生怕楚柏名动手,事闹大,到时只怕他又将自己搭进去,急忙上前拉住:“二哥!不是他……”
楚柏名一把甩开齐清:“你别拦我!他这个畜生!他……”
楚豫没空管楚柏名怒气冲天,他正盘腿坐在榻上一遍遍嘱咐自己清心。
听着动静有些大,楚豫略抬了抬眼皮:“二哥可否先带着清姑娘出去……”
楚柏名还要发作,被齐清拦下。
门外。
楚柏名:“清妹妹可有受伤?”
齐清咬着唇,垂眸不语。
楚柏名皱眉。
齐清抬头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是我……”
楚柏名没反应过来:“什么?”
齐清低声道:“那盒糕点,我用药了。”
楚柏名愣了一下,一阵的手足无措。
“你……他……没,你……”
最后叹了口气,也红了眼眶。
“罢了,人各有志,只是三弟他不知是否会说出去……”
齐清看着屋内一笑:“我既敢行此险棋,便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三公子他……姑且算是命吧……”
约莫半炷香后,楚豫打开房门,发现二人还站在门口。
楚柏名先开口:“抱歉,是我误会三弟了,我也是一时心急……”
楚豫淡淡一笑:“不妨事,院中可有人瞧见些什么?”
楚柏名:“已叮嘱过,又塞了些银钱,不会出事的。”
齐清瞧着多少有些尴尬。
楚豫道:“清姑娘,何至于此?”
说实在的,他有些佩服齐清的性子,做事不畏首畏尾,既敢赌,也担得起后果。
齐清道:“无非是为自己谋一个前路。”
楚豫道:“姑娘有这个心是好事,只是万不该把这个心系在男人身上。
你有自己的本事,大可凭借自己谋一个前路,而不是只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个好的夫婿。
你有手段,有智谋,豁得出去,真的甘心只是困于后宅,做别人的附属品?”
齐清一愣,又笑:“说起来倒是容易……”
一个婢女唤道:“二公子,三公子,清姑娘,老夫人唤你们去前厅。”
楚豫眼皮一跳。
楚存时和楚存盛夫妇都在,老夫人甚至派人传信将齐清她爹叫了过来,楚豫瞧着好大的阵仗,本以为此事不得善终。
结果老夫人只是训斥了齐清一通,劝她爹带回去严加管教。
又连带着了齐氏几句,齐氏始终低眉顺眼的认着,道了一句“儿媳晓得了”。
最后把这事儿栽给楚柏名,给他和齐清指了亲。
齐家主答应的相当爽快。
他们既不说消息是从哪儿来,也不关心真假,只是为了让楚豫和楚存时面上过得去。
对他们来说,左右不过一个庶子和一个庶女,牺牲他们终身大事,总比得罪一个三品京官要好。
连向楚存时问一问也无,都不管当事人是否赞同他们如此行事,毫不犹豫将两人推上祭坛。
楚豫在心中冷嗤,真怪不得齐清要用此等激进的法子替自己谋个出路。
楚柏名瞧着并不多沮丧,齐清有些恹恹的。
齐家主叫齐清即刻收拾东西,同他回齐家。
楚豫逮着机会私里问齐清,她日后作做何打算。
齐清坦荡一笑,将抚平褶皱的衣衫摞在一起:“走一步看一步罢,左右是不指望二公子去科举了,若他肯,成亲分出楚家后便行商,我如今不过才双八的年岁,还有一大把岁月,万事都可以慢慢学着来。”
“二哥必是会同意的。”
楚柏名那般热烈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怎会忤逆自己的心上人呢?
这一出风波算是过去,往后几日,楚豫去昌邑的街上逛过,发觉昌邑地方虽小,做的吃食倒是不错,暂且不提餐馆食楼里做出来待客的菜肴,街上小摊儿卖的山楂糕都出奇的好吃。
楚豫嗜酸,燕京卖的山楂膏甜腻腻的,不大合他的胃口。
两日后,是楚樱成亲的日子。
她嫁的刘家,同楚宅也算门当户对。
楚宅忙碌了许久,上下都是明艳的朱红。
成亲当日,众人起得极早,准备诸多事宜,老夫人喊楚豫歇着,不用他动手,楚存时随意搭了把手也被拉到了一边。
楚豫斜靠着柱子,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着实无趣的很,便将自己的红发带顺到肩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新娘在房中由喜婆梳妆时,所有人都静下来,在一旁静静的候着,太过安静,楚豫险些睡过去。
快到晌午时,新娘从闺房里牵出来,由喜婆扶着站到院中,撑起一把红伞,楚棠楚梨姐妹俩扎着红色的头绳,穿了一身红艳艳的衣裳,各自捧了一把米撒向天空,落下来,落到伞上,又滑到地上。
周围人一阵欢呼,喜婆收了伞,笑盈盈的说了些开枝散叶云云的吉祥话。
喜轿已停在门口,楚柏舆将新娘背上轿,楚豫和楚存时也已穿上红衣,二人翻身上马,一路护送着迎亲的队伍出发。
嫁妆已提早一天抬到刘家,此时迎亲队伍后跟着的是陪嫁的丫鬟和仆从。
一行人浩浩荡荡敲敲打打过了长街,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艳羡,有惊叹。
走至半中,新郎官行三射礼,楚豫远远的瞧了一眼,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模样俊朗,搭弓将箭指向远方时,眼底隐隐透着欢欣。
想来楚樱是幸运的,长房嫡长女的出生,疼爱她的祖母,门当户对的婆家,喜爱她的夫君。
几个时辰后,她便会由楚樱变作“刘楚氏”,自此,她会是刘家的儿媳妇儿,是未来嫡长孙的母亲,却不再会是那个被楚老夫人搂在怀里的女孩。又说不清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楚樱跨了门槛,又跨了火盆和马鞍,二位新人拜了天地,行了沃盥礼,敬茶改口,楚樱便由她夫君引着去了洞房。
楚豫全程在一旁观礼,楚樱盖着红色的盖头,顶上用金线绣了一个大大的“囍”。
先前二人看亲时当是见过一面,新郎既是喜欢她的,那么,大喜的日子,她也在笑吧?
刘家早已提前摆下婚宴,态度恭敬至极,父子二人随意吃了几杯酒,楚存时照例叮嘱了楚樱几句,便原路折返,身后众人拥着新郎官,一杯一杯灌他的酒。
次日,临行返京,楚老夫人拉着他的手抹眼泪,楚存时只好又宽慰了她几句。
“母亲只管放心,我同豫儿去送的亲,刘家必是没有胆子为难樱丫头的。”
楚老夫人这才是收了泪,一脸不舍的送父子二人上了马车。
回京后,楚豫向魏锦从魏家铺子里要了个信得过又有本事的小伙计。
魏锦说他是掌柜亲自带过的,于行商有些本事。
楚豫也相看过,是个机灵的,便拿给他六白两银子,说是一百两权且做他的盘缠,叫他去昌邑,那五百两便拿给齐清,特地嘱咐了一句。
“同她说,生意做大了,我等着分红呢。”
倒不是他图财,要这么一个报酬,是为了让齐清安心,如此,这些钱和这个人她用的也放心。
楚存时不曾纳妾,仅他一子,他从来不知嫡庶之别竟是这般森严又令人窒息,亦不知女子在世间立足竟是这般艰辛,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