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出版名：两个人的眼泪座）》李懒言

17、颤抖

　　林玉说，赛况不太乐观。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给岳芷打电话。这是顾默梁在C大的最后一场球赛，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对方已经赢下一盘，现在是第二盘，如果顾默梁无法调整状态，一定会留下遗憾的。

　　岳芷微微诧异，他也会输么，只是……她去又有什么用呢？

　　岳芷在犹豫，林玉却早已等不及了，在电话那头不停催促。她以为岳芷一定会答应立刻赶到，谁知，岳芷拒绝了。

　　“你……说什么？”林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很抱歉。”岳芷狠下心：“我现在不在星城，大概……赶不上最后一场比赛了。”

　　挂断电话，岳芷愣在原地片刻，转身抓起长椅上的包，迅速离开。

　　***

　　星城网球馆内，比赛正在激烈的进行。

　　上一盘双方各胜五局，最后因为顾默梁接球时的一个小失误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第二盘，顾默梁还算冷静，沉着应战，几次对手咄咄逼人，都被他不动声色的巧妙化解。他还是那只赛场上的雄鹰，只是对比于以往，他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双方又在僵持了。有好几次眼看对方就要拿下第六局，都被顾默梁险险阻止。赛场上的气氛不断高涨，大家被顾默梁这种擦边性质的自救撩得热血沸腾。

　　林玉一干人已经在场下急得团团转。别人都以为顾默梁这是拖延战术，可他们自己人再清楚不过了。

　　顾默梁确实很强，但他此刻缺少与敌人针锋相对的斗志。否则对付这种看似刁钻，实则并非灵活至极的对手，早就应该结束比赛了。

　　尽管比赛结果对顾默梁本人以及C大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所有支持他的人都为他捏了把冷汗。

　　他到底还在耗什么？！

　　又解决掉一个削切球，顾默梁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的态度正在逐渐激怒对方，更猛烈的攻势即将来临。

　　这时，网球馆的楼梯口处，一抹红色的身影吸引了顾默梁的注意。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走向周边座位的意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他还是清晰地分辨出了她的口型，在人们发出的阵阵呐喊声中，她无声的说，加油。

　　他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的方向。

　　林玉顺着顾默梁的目光望去，看见来人，终是释然一笑。

　　比赛很快结束，对于C大所有人来说，结局非常圆满。

　　***

　　图蔚早就驱车等在了体育场门口，见岳芷缓缓走出来，他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去了？”他问。

　　沉默片刻，她点点头：“就当做最后的告别礼吧。”

　　“真的决定以后不再见他？”

　　岳芷的声音有些闷：“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了。”就算想见面，也没有机会了吧。

　　图蔚不再说话，发动汽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一路上，他向两人早就约定好的目的地行驶。岳芷坐在一旁出神，半晌不吭声，眼看就要到了，电话突然在这时响起。

　　岳芷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母亲。

　　手触，接听。

　　图蔚已经开始在寻找停车位，饭店的保安走过来帮忙指挥。可是，岳芷的声音在此时低低的响起。

　　“图蔚，送我回家。”

　　图蔚怔了怔，停下动作有些疑惑的看她，发现岳芷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惨白，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情绪低落，虽然强作镇定，可她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正颤抖着自脸颊缓缓滑落，在她的眼中，他赫然发现了一丝……恐惧。

　　他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多问，迅速调转车头。

　　***

　　C大的毕业典礼如期举行。

　　清早，大礼堂内已经挤满了身穿学士服的大四毕业生。这一天，所有即将走出校门的学生聚集在这里，整个校园里异常热闹，四处一片恭贺之声。有女生舍不得四年的同窗感情，互相安慰落泪。有男生豪爽的拍着哥们的肩膀，说等典礼结束要去喝酒，不醉不归。也有导员在对自己的学生做最后的叮嘱。

　　典礼开始，校领导致辞，颁发证书，献花，各代表致辞，节目表演，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真实又梦幻的喧闹气氛里。大家即将走出校门，心情惆怅又跃跃欲试，没有人注意到，本来早就定好并公布的节目预告单中，岳芷的芭蕾舞被换成了其它表演。

　　晚上，是网球社的庆功宴。庆祝毕业，也庆祝顾默梁昨日的胜利。

　　依然是在阑珊。

　　今日的阑珊与往日一样，狂欢，迷醉，闪耀，诱人。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高涨，叶菲显然比上一次积极多了，羞红着脸给所有人敬酒，也包括顾默梁。林玉催促着问岳风：“你到底有没有给岳芷打电话？她怎么还不来？”

　　岳风无奈的耸耸肩：“我从昨天打到今天，还发了短信，可是没有人回应。”

　　“这就奇了。”有人接道：“你们发现没，今天上午本来该有她的节目，她竟然没来。”

　　林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下不禁犯起嘀咕。顾默梁安坐在一边，面上的表情恰好隐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他掏出手机，给那个早就熟记于心的号码发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条短信。

　　他希望她会来。

　　忽然，叶菲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那个……我想，我知道小芷在哪里。”

　　众人立刻把求知的目光转向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也包括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默梁。

　　叶菲微微低头，双颊更红了：“三天前，我和小芷通过电话，今天是她订婚的日子。”

　　“什么？！”林玉满脸不可置信：“你不要胡说，岳芷明明喜欢咱们社长，怎么可能突然跑去订婚？”就算订婚，男主角也应该跟着一起失踪才对，顾默梁明明好端端坐在这里。

　　叶菲面色一黯，也不辩解，默默拿起酒杯给自己斟酒。

　　***

　　夜已经很深了，昏黄的月亮投下点点斑驳的光影，没有一丝风。

　　C大网球场，一个单薄的人影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发抖。空旷的场地，黑暗将一切吞噬，也包括那个身影。

　　手里握着已经没电的手机，岳芷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天气在转暖，可她的身体还是不可抑制的发冷，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无一不是一片冰凉。

　　哭过了，甚至歇斯底里。

　　直到此时，她依旧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是真实的。她不停地闭眼，睁开，闭眼，再睁开。

　　面前是一如既往的黑暗，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父亲一夜苍老的面孔和母亲几近崩溃的神情。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她身边的人都变了，母亲也接近癫狂。

　　父亲因贪污受贿被逮捕，赃款达几千万，一夜之间，岳家家徒四壁。

　　母亲强打精神去想最后的办法，图蔚被图伯母打来的电话叫走，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不想呆在家里，不忍看家里的一片狼籍。漫无目的的，便来到了C大。

　　网球场，好像是唯一可以容纳她的地方了。

　　坐在这里多久了？她不知道，只是觉得时间过得不慢，由傍晚到深夜。

　　又一个良久过去，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缓缓站起身，浑身已经麻木的没有一丝知觉，抬脚，腿有些软，但她还是坚持着往外走，校门都关了吧，可能要翻墙出去了，好在C大的墙不高，她以前爬的还算熟练。

　　停住脚步，面前虽然还是一片昏暗，只有宿舍楼的方向传递着点点微光，她还是细细打量了一遍网球场，算是做永久的告别。

　　也包括那个让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如今，他们之间更没有可能了，好在她的心已经麻痹，感觉不到疼痛。

　　转过身，继续走，可就在此时，岳芷发现，不远处的树荫下，隐约站了一个人，是她再熟悉过不的那抹修长。

　　她使劲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也看到了她。

　　那一刻，说心里不激动是在骗人，她终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还能迸发出一丝欣喜的情绪，她抬脚想要跑向他，可是那个身影没有给她机会，在分辨出她的意图的一刹那，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走掉了。

　　岳芷生生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无疑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即便到了现在，他也吝啬于给她一丝温暖。

　　风，终于缓缓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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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岳芷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随着眼泪流干。那一刻，她连脆弱都已经无法伪装，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不停地天旋地转，直到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存在。

　　忽然，有人轻轻的唤她：“小芷？”

　　岳芷埋在膝间的头动了动，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缓缓抬起头，映入她红肿双眼的，是那个最让人心安的微笑。

　　图蔚半蹲在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仿佛移开目光她就会消失。

　　他险些弄丢她，没有人知道在失去她下落的这段时间里，他心底的惊慌。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他面前，让他的心跟着一起疼。

　　图蔚缓缓伸出手，试探着扶她起来。

　　下一秒，岳芷突然起身，扑进他怀里。

　　他听到她哭着问：“为什么每次都是你。”

　　他的心微微刺痛，拥着她的力道逐渐加大，唇角扬起的弧度却依然完美：“因为我不忍心看你一个人难过。”

　　她不再说话，深埋着头，半晌，哽咽的声音才再度传来：“真好……图蔚，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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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岳芷终于明白，原来最值得自己珍惜与付出的人，一直就在身边，这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多年以后，她依偎在他肩头，还会为自己庆幸。她感谢命运，让她从那么小就遇见他，并霸占他的爱那么多年。

　　彼时年少，他却早已经许了她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