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出版名：两个人的眼泪座）》李懒言

16、纠缠

　　两手交握，那一刹，岳芷明显感到周遭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她面前的两个男人，脸上明明带着笑，眼里却透着她无法读懂的东西。

　　绝非敌意，却像一场对峙。

　　氛围很诡异，岳芷不禁头大。顾默梁身边的美女也一头雾水，不自觉的挽住顾默梁的胳臂，动作自然，甚是亲昵。

　　岳芷见状移开目光，微微低头，掩饰住心里的失落：“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家……”

　　图蔚顿了顿，看着面前的男女，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点点头，揽过岳芷的肩欲带她离开，可二人没走几步，便听到后面传来几声女人模糊的轻吟。

　　身体猛地僵住，岳芷面色苍白的转过身，看到刚分开不久的两人不知何时又重新纠缠在了一起……

　　不光是她，图蔚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那一刻，除了轻响的音乐和远处碰杯的声音，就只剩下夜风微不可闻。

　　心仿佛被重击了一下，重物不曾被拿走，反而随着眼前的一幕越压越沉，直到无法呼吸。

　　慌乱的转回头，岳芷紧紧攥住图蔚的手，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想要拉着图蔚赶紧离开，可手忽然一紧，图蔚拽住了她。

　　微诧的抬头，图蔚瞳眸幽黑，深深地盯了她片刻，嘴角的笑意微不可寻：“小芷，记不记得我答应了你什么？”

　　岳芷本不想与他对视，不想他看到她此时的脆弱，可他好像决意要她抬头，直视他的眼。

　　见岳芷不说话，图蔚轻轻一笑：“怎么傻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有关我女朋友的事情？”

　　岳芷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气恼，她已经够受打击了，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件一直让她心里不平衡的事？

　　“小芷。”图蔚忽然很郑重的唤她，她愣愣的，听到他一字一句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们，为了我和你，两个人。”

　　为了我和你，两个人。

　　岳芷呆住。

　　下一秒，她任由图蔚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在场所有人宣布，她，岳芷，是他图蔚这辈子要爱的人，决不许其他任何人染指。

　　接着，她恍惚听到掌声与祝贺，气氛又变得一如宴会开始，祥和，其乐融融。

　　那时她想，就这样吧，就让她在他的庇护下过一辈子，也好。

　　***

　　璀璨的霓虹灯光，笼罩着夜间喧闹的人群，店铺，公路。车影绰绰，呼啸而过，叫喊，鸣笛，嬉笑，混杂在一起，气温在变暖，万物都愈发活跃。

　　图蔚的车开得很慢，岳芷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小芷。”快要到岳家了，他终于开口。

　　“谢谢你……”岳芷忽然说道，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失落：“今天谢谢你，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已经到了岳家楼前，图蔚停下车，车内变得很安静，他平日声音里惯有的戏谑消失不见。

　　“但是拜托你。”岳芷没有抬头，继续说：“下次不要再这样。”

　　空气有些凝滞。

　　“为什么？”他声线平静，不起波澜。

　　岳芷顿了片刻，如实回答：“你这样为我……不值得。”为了她，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些话，无非是想让她心里好受些，因为她的任性，他抛下宴会上那么多人，只是不放心她在糟糕的情绪下一个人回家。他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

　　“为什么？”同样的话，他问了第二遍。

　　“我不想自己成为你的麻烦。”她同样干脆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又凭什么代替我决定我的想法？”图蔚无奈的靠近岳芷，轻轻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

　　“小芷。”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对你，我不觉得麻烦，也从未考虑过值不值得。”

　　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她忽然意识到，他并非在说笑。仔细想想，岳芷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迟钝，他的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她竟然还会认为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儿时一起成长的感情，后来她终于知道，自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大错特错。

　　那晚以后，岳芷没有再去网球社。所有空出来的时间，要么去练舞，要么温习外文，为秋季出国做准备。

　　那场宴会就像一场低空盛放的烟花，即便美丽，却灼伤了人，变得虚幻而深刻，她努力地不去触碰，却依然感到心底微微的刺痛。

　　岳芷将网球拍塞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她告诉自己眼不见为净，以为看不到，就不会再有任何幻想。但她明白，这不过是在欺骗自己，那个吻，无比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比她的心诚实。

　　直到半月有余，叶菲突然约岳芷见面。电话里，叶菲的声音有些急切，她拜托岳芷无论是否已经下定决心退出网球社，都要和她见一面。

　　岳芷犹豫半晌，想到自己刚好要去学校图书馆还书，就和叶菲约在上午网球训练结束，介时她会去找她。

　　岳芷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她告诉自己，她真的只是去见叶菲而已。自此，也许到她出国，也不会再见网球社里的任何人。

　　时间差不多了，岳芷等在训练场外，她的身旁是那座假山。当初就是在这里，她想要引起顾默梁的注意，结果反被讨厌。回想当时的情景，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做法有些可笑，甚至幼稚的可以。

　　训练结束，岳芷远远地看到，网球社里的人都向她的方向走来，顾默梁走在最后面，叶菲与他并肩走在一起，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她看到顾默梁低低的笑起来，笑容清爽温煦，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的关系应该很不错了吧。

　　忽视掉心中不自觉的介意，岳芷努力使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岳芷？”林玉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她，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看到了假山前的岳芷。

　　大家都很惊喜，纷纷询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久不来训练。岳芷感受着社友们的热情，心里忽然很感动。就算在网球社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可眼前这一幕，却让她觉得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顾默梁和叶菲此时走近。穿过众人，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便与他相遇，他并不惊讶，继续向前走着，离她越来越近。

　　众人都很识趣，主动让出一条路，让他走向她。

　　岳芷感到一瞬间的恍惚，她知道，自己的心里依然有所期待，期待他的靠近。然而，一切就像一阵风刮过，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事情，他与她对视，向她走来，然后擦肩而过。

　　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与他交错的刹那，她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心里明明很难过，眼眶也微微发酸，但她就是笑了。

　　她没有错，岳芷这样对自己说。半个月了，她一直在等他有所表示，哪怕一条短信，一条网络留言，或者是让叶菲挽留她，但是他没有。如今她亲自来找他，结果反而令自己更受伤。

　　“小芷！”恍惚中，叶菲的声音急急传来，岳芷猛的回神，发现除了叶菲，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显然大家对顾默梁的态度也是一头雾水。

　　“小芷，你还不去追他！”叶菲再次催促道。

　　岳芷站在那里没动，她压制着心中的酸涩，对叶菲笑了笑：“我是来见你的，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这下叶菲愣住，露出不理解的神情：“小芷，你……”

　　岳芷不再说话。追上去有什么用，她一次次的努力靠近他，讨他欢心，怕他生气，可换来的还不是他刚刚的视而不见。

　　后来岳芷想，也许那一次她追上去结果真的会不一样，但是这世上有一种命定的东西，叫天意。天意决定了的，人无法强求。

　　***

　　知道岳芷的空闲时间增多，图蔚有空会带她出去散心。那段日子，岳芷着实情绪低落，她渐渐爱上了窝在图蔚怀里和他一起吹海风。

　　听着浪花攒动，心情会莫名的平静。

　　两人有时会回忆一些儿时的趣事，比如岳芷四岁，图蔚六岁那年，他第一次捉弄她，告诉她“傻子”这两个字其实是夸赞人的，他当时眼神真诚笃定，岳芷丝毫不疑有他，还拿这话去讨好幼稚园老师，结果把老师气的哭笑不得。图蔚上学比她早，岳芷羡慕，他便把学校里的趣闻讲给她听，但言语上的捉弄时常发生，岳芷闹过不少笑话，以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话总是将信将疑。岳芷儿时是个小公主，性格难免娇纵，可在图蔚面前，她丝毫没有占过上风。好在他聪明，玩笑懂得适度，正经的问题上，他从来都很认真，她也相信他。那时也有其他小男生试图接近戏弄岳芷，图蔚不是不露声色的帮她抵挡便是毫不留情的予以还击。所以很小的时候，她便对他有依赖感。直到初中某一年，她的初吻被他骗走。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回想起这些往事，岳芷忍不住嘲笑自己小时蠢蠢的。图蔚扬起唇角，说她现在比那时候还可爱，这让岳芷犯起嘀咕，她到底是比那时聪明了还是蠢了？他笑而不语。

　　图蔚还是很忙，但总是尽量照顾到岳芷的情绪，一有空就会陪她，这让岳芷有种回到了童年的感觉，是那份最初的美好。有时他的眉宇间带了淡淡的疲倦，她便识趣地赶他回去休息，可他却说喜欢拥着她，和她一起听海，享受这份安宁。

　　生活在一点点回归平静，一切仿佛重新回到了原点。只是岳芷没有想到，那时她所经历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青春年少，根本不值一提，更不值一哀。

　　岳风偶尔会和岳芷保持联系，得知顾默梁原本计划好的校内网球赛取消，岳芷很惊讶。岳风说因为顾默梁临时有比赛，怕两者训练冲突，所以不得不取消社里的安排。

　　他又要比赛了，岳芷心底有一瞬间的颤动，只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的一切好像都已经远离她了，遥不可及。

　　顾默梁这三个字，被她藏在心底，始终不愿去触碰。

　　比赛举行的时候，已经接近学期末。因为即将毕业，下学期网球社就要更换新社长，这场比赛相当于顾默梁最后一次为C大争取荣耀，所以不光网球社的成员，好多本校学生也都提前预定前去观战，为顾默梁呐喊助威。

　　前一天，岳风打电话给岳芷，问她要不要跟着去看看，岳芷沉默半晌，还是拒绝了。

　　终于到了比赛这天。

　　不知为什么，岳芷不自觉的把一天的时间安排的很满。她知道，过了今天，也许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比赛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地点在星城体育场，对手是外省选手，据说实力很强。

　　岳芷清晨早早便醒了，有些心不在焉的起床，洗漱，整理，然后出发去体育场。

　　她是去练舞，中午还和图蔚约好一起去吃地方菜。

　　自从拿下了国际奖项，又计划好出国，岳父明确表态，岳家的女儿将来绝不能以舞蹈谋生，既然要出国，舞蹈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岳芷自然舍不得，有空还是会去舞馆练基本功。

　　接到林玉的电话时，已接近正午，岳芷练完舞，正准备离开。电话那头非常嘈杂，呼喊尖叫声不绝于耳，她可以明显听出林玉声音里的焦急，林玉问她在哪里，可不可以马上到现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