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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烛火摇曳生死拨开 ...

  •   含清殿
      “苏氏。”
      沈含清坐下,缓缓摘下了耳垂上的白玉坠子
      “贵妃娘娘,瑞雪知错。”
      这一次瑞雪真的紧张了,不同于皇帝的威压,贵妃的压迫感来自于那毫无波动的情绪。
      “既知错,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瑞雪悄悄抬头,看着贵妃拿起白玉坠,对着窗户透出来的光,抚摸。
      “瑞雪,瑞雪不思正道,龌龊不堪,扰了贵妃娘娘和陛下的”
      “瑞雪。”
      沈含清皱眉出声打断。
      “你错的是举步不思,行事莽撞,这皇城里,被困住的又何止是我,永远留在了皇城里的魂魄不可计数。”
      “你错的是不该出言顶撞圣威,本宫初见陛下时,他还是皇子,不过十四五岁,他还是翩翩白衣少年,浑身的血迹在雪地里扎眼得很。”
      “自东风一战后,一切都变了。”
      沈含清放下坠子,站起身走到苏瑞雪身边。
      “瑞雪你可知他褪去帝王衣的样子。”
      “回贵妃,这是瑞雪初次参见龙颜。”
      “你我年纪相仿,以后便唤我一声姐姐吧。”
      沈含清单手轻抬苏瑞雪作揖的手。
      “起来说话吧。”
      “陛下年少时,是皇长子,听先皇派遣,兵出违反和平协议的楚国。”
      “本是胜券在握,不曾想先皇听信太子谗言,后援军备粮草尽数送去了渊城,渊城王与太子勾结,妄图用粮草桎梏黎王。”
      “然后呢?”
      苏瑞雪再一次惊叹,如此深仇,陛下登基后太子竟然还活着。
      烛火摇曳,生死拨开,一位帝王戎马前生被素笔寥寥,缓缓勾勒。
      另一边的望舒宫,黎生已经坐了一个半时辰。
      “明德,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了,陛下。”
      “还有一个时辰。”
      黎生吸一口气,把着簪子,等着最后的一个时辰。
      黎生不知,那老翁对他说今晚能在望舒宫见到的心心念念的爱人,已经见过了。
      黎生更不知,那举止怪异不可推敲的老翁,就是神域司命的徒弟。
      这最后一个时辰,黎生回忆着自己坎坷的前半生。
      本胜券在握的东风之战,被奸人谗言桎梏疆边,又被巧语说服叶玉,收了兵权掳至楚国为质,彻底沦为王权的牺牲品。
      是望月楼,是望舒给了他钱财和希望,黎生自此发誓会给她那个共赏天下的位置。
      可是后面,一切好像变了味道。
      从他在皇宫楚王的寝殿见了她的时候,见了她为了王权,越过宫墙,攀龙附凤的时候。
      见了她血腥狠戾,利用人心的时候。
      他便只会作壁上观,期待看那浮光中的静影沉璧了。
      “陛下,子时了。”
      明德出声打断。望舒宫除了帝从二人
      回想至此,黎生顿觉无趣,嘲讽似的把云月簪放在了望舒宫的月台。
      “罢了,明德,把云月簪送到含清宫吧。”
      黎生抬头。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既无望,索性就作过眼云烟吧。
      “现在便去吧,不用跟我了。”
      “是。”
      明德也走了,黎生忍不住掩面而泣,这帝王位,送走了他身边的一个一个知心人,亲人反目,兄友隔墙。
      黎生终于理解父亲孤的意思了。
      自含清殿一叙后,苏瑞雪发现,贵妃和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外面都传,贵妃弱不禁风,态生若柳花容,娇柔一身悉病。
      那日一看,才发现贵妃不仅谋略过人,还重情重义,半日雪遇之恩,报以皇位,他黎生当真捡了大便宜。
      “苏瑞雪,你又在发什么呆呢?墨迹都透过纸,印到案台上了。”
      沈含清明日准备走了,今日临走前特意来看看苏瑞雪。
      “今日,你便归家去吧,你放心,今早朝堂之上,陛下已经给了太傅一个大任务,他暂时顾不上瞧你了。”
      苏瑞雪听完慌忙跪下,她昨夜听了贵妃侍女芍药的话,再看这贵妃,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贵妃,左右我也入不了宫册,得不了册封,姐姐不如收了我做您的贴身女官可好。”
      “我从未设女官,我的日常起居,芍药甘草二人便够了。”
      “姐姐,我自幼不受父亲母亲照顾在侧,如今最疼爱我的祖母,也变得痴傻,每日一副珍惜药材一副名贵药材的煎,父亲就是拿此来逼迫我入宫的。”
      “若贵妃娘娘成全,臣愿终身不嫁,只为娘娘一世周全。”
      苏瑞雪无论如何这次也要逃离太傅府,哪怕搭上一辈子的姻缘,她看出来了,沈含清绝不是普通的宫妃殿娥这么简单。
      “起来说话吧。”
      如沈含清料到的一模一样。
      借着名头入宫,又不是为了入后宫,反而看似是怜悯贵妃,实则为自己谋权。
      可惜,她已不再对陛下抱有希望,如今边疆关系再度吃紧,黎生听皇叔建议,御驾亲征,朝堂权谋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跟着本宫,以后每一日可都是走钢丝的营生。说不定某日便横尸街头,暴尸荒野了。”
      沈含清突然想吓吓她,大概那日她求黎生带她走时,也是这般模样吧。
      “作为陛下唯一的妃子,含清宫收到了不下十份五品以上诰命夫人的拜帖。”
      沈含清大概浏览一遍,全是让自己随驾的。
      “尽数都是让本宫随驾亲征的。”
      “景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帝王若是死在战场,宫中的未随行的妃子要在皇陵白食殉葬。”
      苏瑞雪规矩是知道的,但是又转念觉得这些拜帖来的时机,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太快了,太统一了。”
      沈含清说着和自己生死相关的东西,语气却仿若茶后闲谈,苏瑞雪心下松一口气,贵妃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那娘娘打算怎么做呢?”
      沈含清大概猜到是谁的手笔。
      想皇城易主,又想保她太平的非黎生的皇叔先皇的哥哥叶子谭不可了。
      沈含清曾救过他,不过也只是为了满足黎生虚假的亲情罢了。
      黎生,帝王家兄友弟恭的黄粱美梦,终归还是要醒的。
      “打算走呗,留在空荡荡的皇城,等着为他披麻戴孝吗。”
      苏瑞雪实在没想到,江山易主,皇城交手,在沈含清口中如此轻描淡写。
      景国要变天。
      沈含清一看苏瑞雪那五颜六色的表情,顿知她是理解错了,翻页似的脸色倒也十分有意思。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离开,便一起去吧。”
      沈含清一时兴起,还真把苏瑞雪留了下来。
      另一边的景峦殿,黎生仍旧坐在书案前,侧身看着外面的夜空,他突然有些恨,恨人人对权力的渴求,恨阶级的不平等。
      所以他恨带他走上帝王路的望月楼,更恨望月楼的掌事望舒,就应该将她也囚禁在这深宫别院,让她同自己一起承受这无边孤寂。
      “禀陛下,查清楚了,武陵王与宣城王有密信往来。”
      一个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皇叔,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废黜太子。
      “陛下,还有一事,宣城王同望月楼也有往来,不过望月楼向来用的独特的解密方式。属下暂时还未找到破译之法。”
      “什么?!”
      黎生简直不能自已。
      “好啊,连你也参与其中。所以你也是恨我的对吧!”
      “好,好好好,既然都想孤死在战场上,那孤便如了她的愿。”
      “明德!”
      听到陛下的传唤,门外的明德赶紧进来。只一刹那,刚才的侍从不见踪影。
      “今贵妃沈氏,贤良淑德,螓首蛾眉,兰质慧心。着,册封为后,为天下母仪,内驭后宫诸嫔,宜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尔德配朕身,心思维艰,早以慰藉,念天下已定,众生好度,今特加封尔为中宫之主,承朕之后,共揽万里江河,落笔千山。”
      “封后大典就放在出征前一天,下去办吧。”
      明德简直不要太震惊。
      陛下一次含清殿都未曾去过。
      今日毫无存在感的沈氏,竟然一跃成了皇后,这简直。
      “陛下,离出征之日仅剩半月,封后大典若是在出征前,恐处处捉襟见肘啊,陛下还望三思。”
      “不必再说了,退下。”
      明德还想再劝劝,终究是想不开口了。
      明德自小跟着陛下,除去陛下在楚国为质的几年,今年跟在陛下身边已是第八个年头了。
      陛下今日毫无征兆封沈氏为后,前朝堂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另一边,含清殿内,反应最大的便是沈含清。
      “一国之君如此儿戏。黎生!既你心中没有沈含清,为何又要册她为后,做你的妻子。”
      妆镜台上的瓶瓶罐罐甩落一地,匆忙从殿外赶来的甘草,吃惊极了,贵妃娘娘好似变了个人。
      “贵妃息怒,不,皇后娘娘息怒。”
      “闭嘴,滚出去。”
      沈含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随手拔起头上的簪子,在手腕上划了个口子。
      甘草顿时被吓得半死,趴在地上。
      “娘娘,您晋封了啊,您应该开心才对啊。”
      “我说了,滚出去!”
      沈含清现在披头散发,眼底猩红,加上本要入寝的白色宽衣,仿若来索命的厉鬼。
      芍药此时也来了,走到殿外觉得情况不对,悄悄探出一头,殿中甘草低头趴跪着,贵妃手耷拉着,血迹从床榻蔓延到脚底。
      沈含清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去。
      被盯上的芍药顿觉后背一凉,来不及惊呼,贵妃的脸,竟换了模样!
      一簪子迎面袭来,最后拐了个弯扎进了扶靠着的殿门。
      芍药一下子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在贵妃的床榻了。
      贵妃不见了踪影,守在自己身边的是甘草。
      “你醒了。”
      “贵妃呢。”
      “贵妃已是皇后了,今早刚到的圣旨。”
      “皇后命我照顾你,”
      芍药出声打断。
      “你昨日你有没有看到,贵妃好像换了张脸。”她实在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你眼花了吧,换一张脸怎么可能。”
      “我明明看到了,而且每次将夜,皇后都不让你我随侍左右,会不会。”
      甘草端着药剂的手,止不住颤抖。
      这么一说,甘草昨夜确实有些奇怪,虽未见皇后的脸,但是帷帐透出来那猩红的眼睛,确不像平日里贵妃的模样。
      “皇后去哪了,你可知道?”
      甘草还未曾开口,殿外传来了明德公公通报的声音。
      “陛下到———”
      芍药连忙从床榻上滚下来,同甘草齐齐跪下。
      “皇后呢?朕今日听太傅说,她带了苏瑞雪去了望月楼?”
      “是,陛下。”
      “朕今日刚册封她为皇后,为天下之母仪典范,她转身就去了望月楼听曲儿,朕之前怎么没发现贵妃还有如此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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