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将，清澄》沙砾

8、第二章 归京（三）

　　时值八月，金桂飘香。
　　户部尚书苏情将此次兼霞征战的开支明细拿与贺兰清澄过目。临行前，贺兰亲自选了些精制月饼糕点之类，交给苏情，嘱她送与照影。苏情看了看丫鬟手中的食盒，笑道：“还说是我送的？”贺兰清澄颔首。苏情道：“不是我说你，自个儿送去又怎样，怕什么。”
　　贺兰清澄道：“她不愿见我，若说是我送的，怕连收都不收。”
　　苏情叹道：“你们姐弟都是拗性子。”贺兰清澄不语，正尴尬着，小昭挑了门帘走进来，道：“马匹在外面候着呢，今日陛下宴请燕国使者，去迟了可不好。”
　　苏情道：“我与你同往，今日宴后替你将这东西送去。”

　　贺兰清澄的坐席在帝王左侧首位，放眼望去，各臣子神态举止皆在目中。琼酒美炙，霓裳羽衣。酒酣之际，原本拘谨的臣子、来使也嘈杂起来，言语之间放肆了许多。贺兰清澄无意杯中之物，轩辕皓偶尔扫来目光令他颇为不安。抬眼，见到轩辕皓的右手突兀的缠着纱布，忙转了目光，与邻近的臣子攀谈起来。
　　忽察觉乐伶停止动作，单只听闻一缕清幽萧声缓缓而起，嘈杂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那萧声如泣如诉，悠然绵长，声声敲击入心。一少年身着白衣，手持三尺青锋，乘风而至，踏乐起舞。
　　剑如虹，人似玉，舞倾城。
　　萧声本哀，剑舞当刚，二者同台，竟毫不突兀，不知是少年舞得清雅，还是萧奏得盎然。
　　一曲终，四下寂然，耳边眼前满盈的全是萧声与少年。燕国来使领那少年向轩辕皓跪拜，道：“知陛下喜好剑舞，特将此少年献于陛下。”轩辕皓微斜眸扫了一眼贺兰清澄，见他神色如常，眯了眼，对那少年道：“起身吧，你叫什么？”
　　“云寒”少年一边应着，一边以一奇特姿势起身，将自身的柔美和矫健展现得淋漓尽致。
　　“背云冲石出深山，浅碧冷冷一带寒，名字取得甚好，人也长的标致。”轩辕皓语气中的轻薄之意尽显。燕国使者暗自松了一口气，轩辕帝果然如传闻所言喜好男色，这个礼算是送对了。

　　云寒顺着轩辕皓的意，又舞了几曲。其间苏情以不胜酒力先行告辞，随后贺兰清澄称身体不适，离了席，临行前未曾瞧见轩辕皓那玩味的笑。

　　贺兰清澄随着苏情步入御花园，见她停下，等了片刻，不见她言语。贺兰清澄终究忍不住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苏情道：“你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贺兰清澄微微蹙眉，道：“他待云寒怎样与我何干。”
　　苏情嗤道：“你若真不在意，何必与我同出？终究还是不想在殿中再待下去。”
　　贺兰清澄微怔，还未有所答复，就听苏情道：“我到是真的有些醉了。”说罢留他在原地，径自走开。
　　贺兰清澄扯下一片桂叶，捻碎，幽黑的瞳隐隐泛着点点流光。忽听得一声低呼，贺兰清澄顿时警觉，顺着声响去寻，却见一宫装女侍衣杉不整惊恐不安的从身边跑过。向前看去，青王燕辛一手执着一件淡紫抹胸，一手提着一坛酒立于桂树之下。

　　燕辛本被软禁在宫中澈园之中，此次宴席因关系燕辛，这才暂时解了禁令，邀他入席。

　　燕辛被惊动，抬首，见是贺兰清澄，一挑眉，道：“贵国山明水秀，人也生得魅惑，不小心便溺在其中，忘了他物，未曾瞧见贺兰大人，还请见谅。”
　　贺兰听他如此说，毫不客气的回道：“青王初到，又一直呆在宫中，无机会陪你走动，没见过我朝风采，自然觉得人人都生得魅惑，到是我疏忽了。”
　　燕辛深深望了他一眼，静了片刻，忽得朗声笑起，道：“这到是我们头一次平等相见。”说着伸手从旁拎起一坛未开封的桂花酿，抛给贺兰清澄。
　　贺兰清澄接了，撕开封口，浅尝一口，燕辛见他模样，道：“你那般怎能喝个痛快！”
　　贺兰清澄闻言，一笑，高举酒坛，仰头往口中倒。只见清亮酒液化为一道虹，从坛中流出，落入口中，溅上长睫，洒在脸上，顺着优美的颈部曲线，自锁骨滑下，湿了衣襟。酒尽之时，扬手抛了坛子，笑餍看向燕辛。
　　燕辛大笑着拉贺兰清澄在桂树下席地而坐，道：“殿上污秽，那里有这儿来得清爽。”贺兰清澄瞧着地上堆着的酒坛道：“若非知你是青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贼，专偷佳酿。”
　　燕辛伸手又递了一坛酒过去，道：“初听闻你名号，以为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娈童，兼霞一战才见识了贺兰清澄的风采。”
　　贺兰清澄拿着酒坛，猫一般眯着眼，道：“龙困浅滩被虾戏，青王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
　　燕辛苦笑了一声，道：“莫谈政事，扰了兴致。”

　　贺兰未再多言。
　　燕辛只是灌着酒。
　　二人皆无语。

　　不知第几次从燕辛手中接过酒坛，贺兰清澄微微有了醉意，慵懒起来，靠着桂树，轻声哼着曲子。

　　燕辛听闻，手上动作一顿，忽得问道：“这曲子叫什么？”
　　贺兰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如实答道：“没有名字。”
　　燕辛哦了一声，抓起酒坛，望着清冽的佳酿低声念了一句。
　　贺兰耳力极好，灵敏的捕捉到燕辛的话，原本还有些晕呼的头脑忽得清醒过来，望了一眼燕辛，见他毫无所觉，只是盯着酒坛。
　　燕辛一口气灌下大半坛酒，对贺兰道：“你在我面前这般爽快，不知在轩辕帝面前又是怎样神态。”
　　贺兰清澄听闻怔了一下，还未及发话，听得燕辛又道：“想必不是如此，人总是会将隐私的一面展现给最亲近的人。”停了一下，又道：“他若能如此便好了。”燕辛说着阖了眼，靠着桂树，又饮了几口，不再言语。
　　贺兰清澄忽觉得入口的佳酿变得苦涩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自心底深处涌上。捉摸不住，把握不了。

　　“……”
　　“……醉卧红尘几时醒……梦难圆……情何堪……犹忆年少时……古道西风策马行……”
　　低低的吟唱自贺兰清澄口中缓缓而出，犹如空谷清风。

　　燕辛睁了眼，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正殿。

　　贺兰清澄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醉的，恍惚中想起轩辕皓那日为他备下桂花酿，那可是至少窖藏了二十年朝上的陈酿，怎样也比现下喝的味道要醇厚，如此想着，便一头载在地上，彻底醉倒，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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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TO三叶草：绝代里小皓就是这里的轩辕皓，我记得我是这样说的，大人是不是记错了？？
我觉得虐心比较好～窃笑，虐燕辛～
TO清越：这个……大概不会很多，现在发出来的总共还没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