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起[八零]》听金坎

4、第 4 章

　　郝冬梅来了三个同事，第一眼看到云华，都有些惊讶，怎么是个年纪那么小的姑娘。
　　郝冬梅笑着打趣，“你们别看我妹子年轻，她的手艺好着呢。”

　　“这倒是。”有人说起郝冬梅的嫁衣，听云华说做一件衣服只要一块钱，立马让云华量三围。
　　国营裁缝店做一件夏天的衬衣，要一块五，不仅要等很久，还得看老裁缝的脸色。她们都是二十几岁的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现在有便宜又更好的裁缝，大家都愿意试试。

　　云华现在是新的开始，需要重新认识人，让他们知道，她会什么，能做到什么样，所以定价更便宜。
　　给三个人都量好尺寸，拿着她们带来的布料，云华开始埋头干活。

　　夏衣比冬衣简单，但云华要做好，得更细致一些，前后花了两天时间，才做好她们要的四件衣服。
　　等她们来郝冬梅家取衣服时，止不住地夸云华，“这个款式，我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个什么歌星穿的就是这个！”
　　“我这件也是，非常合身，穿上后，我的小肚子都不明显了！”

　　云华上辈子在服装厂打过工，后来和丈夫办的就是服装厂，在服装这个行业，她是得心应手。
　　“姐姐们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我还可以改改。”

　　“不用改了，这样就很好。你的手太巧了，等我妹妹结婚，我再找你做衣服！”
　　“我的也不用改。”
　　“我也是！”

　　郝冬梅笑着送走三位同事，并叮嘱她们，不要和太多人说衣服是在她家做的。丈夫打算升副主任，说出去影响不好，让大家私下说说就好。
　　回家时，看到云华准备的分红，她没拒绝，“你这手艺是真好，我姐妹们都很喜欢。往后家里有需要，我再找你。”

　　云华明白，这个时候做生意还是上不了台面的事，郝冬梅夫妻都有工作，不好大张旗鼓给她宣传。等郝冬梅再找她，肯定是郝冬梅身边亲近的人需要，这种单子不会太多。
　　但有总比没有好，四件衣服，她挣了三块二，够她买半袋碎布了。

　　“好嘞，有需要你尽管找我。”云华离开时，正好和下班的赵大丰打了个照面。

　　赵大丰提着果篮，等云华走后，笑着去看新婚妻子，“我在路上遇到张姐几个，她们一直夸云华手艺好，云华要是真缺钱，我们厂最近有招临时工，她可以去报名试试。”
　　“人家要读书，挣到学费就够了。”郝冬梅挽住丈夫的手，“小姑娘很有志向，家里钱都给她哥哥结婚，她就自己挣钱。我蛮看好她，有手艺，又有分寸感，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
　　“不说她了，厂里今天发橘子，我给你剥一个？”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三两句话便恩爱起来。

　　云华听不到郝冬梅夫妻的话，但她心里感谢郝冬梅，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有本钱。

　　时间不早，云华再次往家走去。
　　这两天她早出晚归，家里的事是妹妹和她转述，周小翠自然不可能悔婚，云建业跑了周家几次，还是把周小翠哄好了。云建业怕夜长梦多，着急着定亲，日子定在后天。

　　云华到家时，她妈特意过来，“明天你别出门，家里一大堆的事，你总出门，村里人要说闲话了。”

　　“我有什么好说的？没去偷没去抢，警察都没抓我，谁要是被我听到，我大嘴巴子直接扇过去。”
　　云华整理好被褥，看妈妈还站在门口，眉头轻拧，“你们因为云建业结婚，不让我读书，现在要我给他干活，门都没有。你们干你们的，谁也别来烦我。”

　　“云华，你怎么还是犟呢？”王凤英叹气，“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总不能等你嫂子进门，你还给她脸色看吧？”

　　“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云华走到门口，“你别和我说那些大道理，我不听，也咽不下这口气。谁也别想拦着我去读书，不然我和谁拼命！”

　　“砰”地关了门，云华不想听她妈的唠叨。

　　王凤英站在门口又说了云华好几句，却连一个回应都没有，只好去天井收衣服。
　　云兴旺坐在门槛上，“她要犟，你就让她犟。还有十天开学，凑不到学费，自然会认命。”到时候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我是怕她被人骗了。”王凤英回头看了眼女儿的房门，“我当然知道她挣不到学费，但城里人多，谁知道有没有坏心眼的。你是觉得闺女不重要，可她好歹是我养大的，我怎么会不担心？”

　　天快黑了，王凤英收好衣服，才看到大儿子咧着嘴回来，不用想都知道是去周家干活了。
　　见丈夫不吭声，王凤英转身进了家里。

　　云兴旺起身和儿子一起进门，“这几天可以去勤快点，等婚事定下来，就别去了。咱家花那么多钱，是给你娶媳妇，不是让你去当上门女婿。”
　　“好嘞爸，我心里有数。”云建业想到要订婚，便开始呵呵傻笑。

　　第二天，云华还是照常出门，只是刚到村口，突然被人喊住。
　　回头看到是住在后门的陈婶子，她半眯起眼睛。

　　重生后，云华一心想着快点挣到学费，很多事没精力去关注。
　　现在朝她走过来的陈婶子，可不是个好人。

　　“云华，你又林城去吗？”陈桂兰提着木桶，看样子是去河里洗衣服。

　　云华点了点头。

　　“我听你妈说了，说你为了挣学费，每天都进城去，真能挣到钱吗？”陈桂兰心里不信，但为了后面的话，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婶子，你有什么话，直说呗，我还得赶时间。”今天周五，云华要去服装厂买碎布。

　　陈桂兰拉着云华到树荫下，“婶子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但这年头，你没手艺、没工作，怎么可能挣到钱？”
　　看云华不说话，她觉得自己说对了，“我猜你这几天去城里，肯定没什么收获，只是想和你爸妈争一口气，是吧？”

　　云华不说是不是，轻轻叹了口气。

　　“看吧，我知道你不容易。”陈桂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近一点道，“婶子看你挺不容易的，我不有个妹妹在南边，他们那的政策不一样了，工厂要招很多人。不如婶子介绍你去工厂上班，先挣一年钱，你再回来读书也可以。”

　　“可是婶子，我爸妈肯定不同意。他们不点头，村里不给我开介绍信，我买不了火车票。”云华发愁道。

　　“婶子敢开这个口，就是有办法让你去。”
　　陈桂兰妹妹写信给她，只要介绍一个小姑娘去打工，给她十块钱红包，可村里人知根知底，她一直找不到机会介绍。这几天听说云家的事，便把主意打到云华身上，“只要你下定决心，我托人给你办介绍信，你拿上介绍信就可以走。不过这事你可不能和家里说，说了就走不掉啦。”

　　十块钱，可以买七斤大米，陈桂兰一个月的工分算下来，也就那么多钱。
　　就算知道妹妹介绍的工厂不是个好去处，她却不在意，有钱才最重要。良心这东西，她向来没有。

　　看云华又沉默，陈桂兰循循引诱，“你想啊，你不挣学费，你家里肯定不给你钱读书。过段时间逼着你相亲，你后半辈子的日子和村里的女人没什么差别，一眼看得到头。”
　　“但你挣了钱，想读书就读书，不想读书还可以干别的。有钱才能给自己做主，你是个有本事的，不像婶子我，一把年纪想去打工，都没人要。”

　　上辈子的云华，听到陈桂兰这么说，尽管很心动，还是拒绝了陈桂兰。
　　她对外边的一切，都很陌生，会心生恐惧。而且当时，她已经放弃读书了。
　　后来周小翠嫁过来，和她矛盾彻底升级，在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加上陈桂兰一直不肯放弃，过了个年，便答应了陈桂兰。

　　可真的到了地方，云华被带到一家黑作坊，带来的东西全被没收，二十几个女工住一个房间。
　　她每天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工厂做的废品回收，身上一直都是臭的。到了月底，更别说发工资了，工厂说他们吃的住的都是工厂的，反而欠工厂钱。
　　有人要走，会被吊起来打，他们杀鸡儆猴，其他人便害怕了。

　　云华在那个黑工厂干了快一年，人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好在她抓到一个机会，从黑工厂跑了出去，匿名报警，把黑工厂给端了。
　　但她没有回家，她对家里人失望透顶，她只想挣钱，让自己变得很厉害。

　　现在听陈桂兰叹气，云华上下打量了她，她到了黑工厂后，才知道陈桂兰清楚黑工厂的情况，是个黑心肝的人。把人介绍过去，还让姑娘们别和家里说，出了事也找不到她头上，算盘珠子打得响亮。
　　“婶子，我得想一想。”云华做出为难的样子，话锋一转，反问陈桂兰，“不过婶子，你家二喜和三妹都没读书了，有那么好挣钱的地方，你怎么不让他们去？”

　　“他……他们啊……”陈桂兰一时卡壳，勉强笑了下，才拍大腿道，“我倒是想让他们挣钱，但是他们奶奶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时代，死活不同意。”
　　“我是看你家太气人，只和你说这个事啊，你千万不能和别人说，这也是为了你好。”陈桂兰再三强调，要是被云兴旺两口子知道，他们得打到她家去，往后她在村里的名声也就差了。

　　“婶子放心吧，我一定守口如瓶。”云华一脸真诚，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她上辈子到黑工厂没多久，陈桂兰又介绍了附近村里的两位姑娘，她们不如云华沉得住气，一个和黑工厂的人争执，被打断一条腿。还一个长得白净秀气，被老板给欺负了，没多久，拿剪刀自杀了。
　　这都是陈桂兰造的孽，冤有头债有主，她要让陈桂兰付出代价。

　　和陈桂兰分开后，云华直接去了服装厂，守门的李大爷给她留了半袋碎布。

　　云华识趣地递了烟过去。

　　“你这丫头，自己都不容易，下次别给我带烟了。”李大爷好这一口，但他喜欢云华身上的这股韧劲，一直占人小姑娘便宜，没啥意思。

　　云华嘿嘿笑了下，“是我在麻烦您，给您带两根烟是应该的。”
　　打开蛇皮袋，看到好多碎布比她两个巴掌还大，知道是李大爷特意给她挑过，赶忙道谢。

　　“不用和我客气，我随手的事。”李大爷看了眼手表，“我喜欢读书人，你好好读书，等你考上大学，给我报个喜，我就高兴了。”

　　“那肯定要。”云华感激李大爷的好心，陪李大爷说了会话，背着蛇皮袋回家去。
　　这些碎布，她大有用途，能不能挣到学费，就看它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