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起[八零]》听金坎

5、第 5 章

　　到家时，正是半下午最热的时候，村里人都在田里干活，路上看不到一个人。
　　但云家不一样，云建业明天定亲，这会天井里来了好些帮忙做事的亲戚。他们看到云华，纷纷看了过来。

　　云华提着蛇皮袋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妹妹进来了。

　　“姐，舅舅他们在说你呢。”云香蹲在地上，看蛇皮袋里有碎布，又问是做什么的。

　　云华不用想都知道亲戚们说她什么，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不用管他们。”
　　“姐，我觉得你变了。”云香拿了块大红色的碎布玩，“以前你不会和爸妈顶嘴的。”
　　“人善被人欺，以前我太好脾气了。”云华给碎布分了类，大点的可以做鞋垫，长的做头绳，小的做布花……
　　云香叹了口气，“我不懂你为啥那么想读书，但爸妈确实偏心，什么好处都想着大哥，我今天想吃个鸡蛋都不行。”

　　家里养了两头鸡，时不时能有鸡蛋捡，王凤英偶尔会拿去换东西，大多时候都是家里吃了，但总是男人吃更多。
　　云香年纪更小，还会贪口吃的。云华平常不会动鸡蛋的心思，现在却觉得不吃白不吃。

　　“晚上我给你做。”云华道。

　　“真的啊姐？”云香立马笑了起来，又担忧道，“妈不同意怎么办？”
　　云华无所谓道，“我来做，你只管吃。”

　　一个下午，云华都关着门，她不想出去应付亲戚，也没那个时间。
　　偶尔也有人来敲门，说想劝云华几句，但云华不吭声，那些人说几句便没意思了。

　　等亲戚走后，云华主动做饭，看得王凤英愣愣的。
　　但云华愿意做事，王凤英以为是云华有了转变，心里松了口气，转而去干别的事。结果等她再回来，就看到云华煎了六个荷包蛋。

　　为了明天的订婚宴，王凤英特意换了十个鸡蛋回来，结果云华今天做了大半，当即傻眼，“你这丫头，不过年不过节的，谁让你煎那么多鸡蛋？”

　　“又没人说不能吃，妈你说了吗？”云华已经坐下拿起筷子，“还是说，云建业可以花那么多钱，我连个鸡蛋都不能吃？”
　　不仅自己吃，云华还给弟弟妹妹夹了荷包蛋，“你们要是不吃，我不介意多吃一个。”

　　每天来回走四个小时进城，云华只吃盐巴饭团，早就需要补充营养。她家又不是穷到吃不起饭，既然家里有鸡蛋，她就要吃。

　　王凤英心疼鸡蛋，大儿子结婚，家里借了不少外债，每一分钱，她都省着用。
　　面对女儿，她又心虚，不情不愿地坐下，“你要吃鸡蛋，好歹和我打声招呼，做你自己的不就行了，干嘛做那么多？”

　　“那可不行，光我一个人吃，显得你们多偏心眼。”云华几口吃完鸡蛋，桌上还炒了两盘青菜，她加了猪油，吃起来格外香。
　　王凤英还想说话，云兴旺敲了敲筷子，“行了，吃饭吧。”

　　一顿饭下来，云华吃得格外饱。

　　夜里王凤英坐床沿感叹女儿变了，云兴旺却不以为意，认为云华只是闹闹脾气，“她一个女孩子，左右耍耍小脾气而已，你越和她计较，她越犟。这几天由着她，过了报名时间，她也就死心了。”
　　“哎，也只能这样了。”王凤英睡不着，“我去看看，能不能再换几个鸡蛋，不然四个鸡蛋，煮汤都会被嫌弃抠门。”

　　王凤英拿着手电筒出门去了。

　　云华则是吃饱喝足，美美睡觉。

　　第二天一早，家里杀鸡，云华没出门，在房间做手工。
　　这年代的农村人穷，定亲没有太多讲究，两家人碰个面，请村里的长辈来写个婚帖，就算定亲了。过些年，大家口袋宽松一点，就不是简单杀鸡，而是杀猪请客。

　　听着屋外热热闹闹，云华突然想到她和丈夫结婚的场景。
　　两个人刚认识时，云华开了家小炒店，生意挺好的，后来有流氓收保护费，正好被下夜班的丈夫看到。像电视里的英雄救美，两个人开始有了交集。
　　那会他们都很忙，但丈夫每天都来吃饭，说防止那些小流氓再来，云华每天给他留一碗肉。他们的相处很简单，慢慢地了解对方，散步时手背不小心碰到手背，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直到结婚。

　　上辈子，云华是在六年后开的小炒店。
　　她在南边打工几年，才存了钱开店。丈夫没有爸妈，受不了叔叔婶婶虐待，从家里跑出来。两个人在他乡相遇，一起经营生活。

　　算算时间，现在的丈夫，应该离开老家，过着漂泊的日子。
　　这会太不方便了，出远门要介绍信买车票，想找人更艰难，云华只能再等等，等她有能力时，再去找他。

　　“姐，快吃饭了！”

　　妹妹的拍门声，把云华从回忆中拉回来。

　　今天是云建业和周小翠的定亲宴，家里摆了三桌席面，小孩是上不了桌的，大人都会说小孩凑合吃就行。
　　云华则是带着弟弟妹妹，直接坐了上去。她爸妈忙着招呼客人，倒是周小翠先看到，不开心地扯了扯云建业的胳膊。

　　“我说你们三，没看到那么多客人吗？”云建业压着嗓子，暗示云华三个下桌去，把位置留给客人。
　　云香姐弟听了，心虚地站了起来，云华却是坐着不动。

　　“大哥，你不是说娶了嫂嫂，会孝敬爸妈，对我们好吗？嫂嫂还没进门，你就不让我们上桌吃饭，是你容不下我们，还是嫂嫂容不下呢？”云华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我们安心坐着吃，大哥要是那么自私，我就掀了这三桌饭菜，谁也别想吃。”

　　云建业抬手想拍桌，但老丈人都来了，怕闹起来不好看，只能咬着牙，“云华，你故意的是吧？”
　　“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样？”云华淡定地拿起筷子，给弟弟妹妹掰鸡腿，“云建业，你要想顺利定亲，就少管我。”

　　定亲不是结婚，席面更普通一些。但云兴旺爱面子，每桌还是安排了大半只鸡和五花肉，被云华拿走大部分鸡肉，其他人怕迟了没有，赶忙动筷子。

　　这边云华吃得满足，周小翠把云建业拉到一边，“你看你妹妹那个吃相，我爸妈都看到了，我的脸被你丢光了！”
　　“我也没办法啊，云华说不让她吃，她就掀桌，这丫头真干得出来这种事。你就忍忍吧，她都十八了，我爸妈已经在给她相看对象。”云建业哄着道。
　　“忍忍忍，你就知道让我忍，你个没出息！”周小翠拧了云建业胳膊一把，毕竟是她定亲的日子，她不敢找云华闹，怕云华真的掀桌。

　　云华呢，没打算搅黄这门婚事，云建业和周小翠是天生一对，谁都不是好东西，该让他们锁死一辈子。
　　吃饱饭，云华直接回了房间，也不管亲戚们怎么看她。

　　多活一辈子的好处，是不会在意无关紧要人的看法，他们爱怎么说都行，别到她跟前讨人嫌就好。

　　云香两个小的也吃得肚皮滚圆，这种好日子一年难得，就算知道会被骂，也要跟着二姐一起上桌吃。
　　现在怕被爸妈骂，都躲在云华这里。

　　“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云香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云建明也举手，“二姐，我也要帮忙！”

　　“都是手工活，不需要你们帮忙。要是怕被骂，就安静地待着。”半袋碎布，云华要忙活两三天才能做完，她得加快速度，不然赶不上开学时间。

　　如云华想的一样，她爸是个好面子的，他们三个吃都吃了，没来找云华麻烦。直到客人走得差不多，在弟弟出去时，数落几句不懂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云华在家做了两天手工活，陈桂兰又来了。

　　“云华，你爸妈都不在家吗？”陈桂兰本来想进云华房间，但被云华挡住，带到了天井下。

　　“嗯，他们都下地了。”云华打了一盆水洗手，家里没水井，吃的用的，得去村里的水井挑水。之前都是云华去挑水，这几天是云香两个。
　　转头看到陈桂兰笑眯眯的，云华瞬间懂陈桂兰的来意，坐下后，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婶子，我这日子过得，真是委屈。”

　　听云家没有其他人在，陈桂兰知道来对了，坐到云华边上，替云华惋惜，“婶子知道你心里难受，谁让咱们是女人呢。周家也不是好东西，明知道你要上高中，非要那么多彩礼。”
　　“你听婶子一句劝，靠人不如靠己，咱们女人得自己有本事，你有钱了，别人才会看重你。”

　　云华轻轻点头，还在叹气，“你是不知道，昨天我还没吃饭，我大哥就让我别吃了。我看得清楚，是周小翠喊他过来的，你说周小翠还没进门，心就那么坏，等她嫁过来了，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说着说着，她干脆捂脸大哭。

　　陈桂兰听到的是云华三姐弟都上桌吃席，有人说他们没规矩，但现在看来，外边人说得不真实，谁家吃席会让小孩上桌，云兴旺又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比起周小翠，陈桂兰更相信云华，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脾气倔了点，小姑娘却踏实能干。

　　“婶子懂你不容易，所以想劝你几句，你留在云家，日子会怎样，你自己也知道。”
　　陈桂兰拍了拍云华的背，“你啊，听婶子的，去打工吧。我妹妹说了，他们工厂厉害的人，一个月能挣八十呢。你那么勤快，到工厂几个月，两年学费都有了呢！”

　　“真的吗？”
　　“当然！婶子骗你的话，下拔舌地狱，后半辈子不得好死！”

　　看陈桂兰信誓旦旦保证，云华还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好，那我听婶子的！”

　　“真的吗？”陈桂兰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再次确认后，听云华说确定了，心里一阵雀跃，“咱们说好了，这事得保密，谁都不能说，不然你走不了，我还得被你爸妈骂。”

　　“婶子放心，我感激你都来不及，绝对不会出卖你。”云华非常真诚地看着陈桂兰。

　　两个人说好时间，陈桂兰马不停蹄地去找人弄假介绍信。
　　云华则是擦擦眼角，等着吧，她拿到假介绍信时，就是陈桂兰完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