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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午夜 ...

  •   但他面上还是装的高深莫测,说:“仙家自有仙家的办法。别打岔,我问你,你阿姐是怎么死的?”
      高宁远攥紧了手,额头上冒出细细的的冷汗,片刻才说:“……不是说,来查‘李云芳’案子的吗?这,这怎么还问起我阿姐啊,是和李云芳案有什么关系吗?”
      殊不知,他的所有小动作都被在一旁当空气人的阎魈尽收眼底。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白辞鞍说。
      高宁远瞄了一眼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阎魈,又立马收回目光,心道:你是不会,可是你旁边这位会啊——
      “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阎魈看着上过来的菜,提起筷子,尝了一口,才对高宁远道,“放心,我对吃了你这件事不感兴趣,你太胖,不合我胃口。”
      高宁远瞪大了眼,结巴道:“他,客、客官,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白辞鞍看着高宁远惊讶的表情,知道这是阎魈给出来的时机:“也不过是点雕虫小技罢,仙家人哪个不会。”
      仙家人怎么都跟个开了挂似的。高宁远想。
      在高宁远看来,白辞鞍淡然的笑,显得可怖却又高深莫测,完全就是惹不起的那一种。
      阎魈说:“白——”然后硬生生的顿住,“这菜不错,不吃吗。反正都能听得到,还问他干什么,我懒得干。”
      “走流程。”白辞鞍笑笑,对于阎魈给高宁远下的套很是配合。
      至少阎魈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了嘛,还愿意配合呢!他想。
      阎魈喝了口茶水,无视出了浑身冷汗的高宁远,架了架腿,才悠悠说:“掌柜的,这跟开不开挂没什么关系,都得练啊。”
      看高宁远的表情就知道他内心很不淡定,打着哈哈,随口找了个理由开溜:“……欸呀,在下替二位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单房啊——两、两位先吃着,我、在下就不打扰了。”
      阎魈刚想说什么,就被白辞鞍抬手拦住了,于是皱了皱眉,还是什么也没说。
      白辞鞍说:“有劳。”
      天色恍然暗了下来,乌云在天穹边翻涌,惊雷伴随着巨响划破天际,闷雷滚滚,不多时,雨便争先恐后的从天穹坠落,在地面砸出一阵阵闷响,在客栈里听着有些压抑。
      “欸?怎么就下雨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哎呀真是倒霉!都怪我出门没看黄历,要不然怎么就碰上雨天了呢!”
      客栈里的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起来,好像都觉得“下雨”这两个字写满了不详,一个个眉头紧锁。旁边那桌客人刚刚还能听到“大哥”、“小弟”的叫,现在雨一下来也都不说话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客栈在下雨之后安静了不少,阎魈满脸写着“我好欣慰”,刚才实在是吵得他脑袋疼。
      白辞鞍脸色微变,腹部里一阵一阵的疼痛再次袭来,随着雨势扩大传递到了四肢百骸,似乎连骨头都是麻的。他微微弯腰,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此刻他正承受着怎么样的折磨,还抬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
      感受到阎魈的目光,他的手顿了顿:“怎么?”
      “你不舒服。”
      “不碍事,先把‘李云芳’什么的事情办完了再说。”白辞鞍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他的身体或多或少还是对这种特殊体质熟悉点的,还不至于因为肚子疼这点小事,就把原本想好的计划全部打乱。
      阎魈不说话,抓起白辞鞍的手腕,白辞鞍没有挣扎,任他抓着,反正也看不出什么来。稀有体质很难办,得是经验丰富的老医师才能看得出来,不然就算是看出来了,也医治不好。
      “……脉象不稳,”阎魈皱了皱眉,“稀有体质。不太好办。”
      白辞鞍凝固了一瞬,瞪大了眼:“不是,这你能都看出来?!啊嘶——”腹部的阵痛袭来。白辞鞍疼的弯下了腰,筷子险些摔下桌,自己也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正好,此时掌柜的一颠一颠的小跑过来,大口喘着粗气,手里还拿着账本:“呼,呼呼——哎呀,您看看,这间行不行?要是不满意,小的还可以再给您换。”
      阎魈看都没看:“可以。”他“哗”的一声把一串铜钱丢到桌上——这是从白辞鞍袖口里拿的,“饭菜让人送到上面来。”他扶着白辞鞍上了楼,后者一脸痴笑的给账本再记上一笔,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仙君仙君!在左边第一间——”
      阎魈没有回应他,扛着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就不见了身影。
      “啧啧啧,”高宁远摇了摇头,“这么着急啊,还好找的是最硬的床,不然肯定得塌,又要陪一大笔哦!”
      ***
      暗庄。
      雨势越下越大,毕圣子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门院前,旁边的檀木桌上摆着香,淡淡的香气催人入睡,不一会,老人便打起了哈欠。
      “老毕!老毕——”姑娘的喊声渐渐靠近,“诶呀,怎么在这睡着了?会着凉的——”说着,小心翼翼的给毕圣子盖上了一层薄毯。
      “我没睡。”毕圣子睁眼,“今天有客人来么?”
      毕圣子的五官绝不是和善的那一型,但此时此刻面对着那姑娘,眼神是极致温柔,似是充满了怀念和不安。
      “有啊!来了两个,今早还问我你住哪呢!”姑娘笑得很灿烂,这个笑带着点违和的安详,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不过我没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找镇使了。”
      “哎呀!”她好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去给你做饭!昨天吃了海鲜——今天吃牛肉怎么样?再配点梨花白。我一大早赶着去买的哦!”
      “崎烂啊……”毕圣子呢喃道。
      姑娘回以笑容:“怎么啦?”
      毕圣子顿了顿,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没事。去吧,小心点。”
      得了毕圣子的首肯,崎烂便跑去厨房忙活。若是牛肉,得先伴着辣椒才香,有了辣椒,还得拌笋,这样炒着吃才嫩。崎烂削好笋,提来一把趁手的刀,起起落落间便切了一半。
      砰!
      “啊!嘶——”
      邻居家搬东西的声音太突然,吓了崎烂一跳,刀一滑切着了手,可是什么都没有流下来。崎烂看着自己毫无变化的手指,目光深沉,在阴影下看不清楚她的脸。
      崎烂叫得凄惨,毕圣子却没有来。
      她有点奇怪,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
      天色更暗了,房间被惊雷照的恍如白日,顷刻间又如潮水般退去,黑暗像是张牙舞爪的巨兽迎面扑来,微弱的一点烛光勾勒出阎魈略带无措的侧脸。
      “哥你还好吗?”阎魈扶着白辞鞍坐在榻上,点燃了余下几根蜡烛,房间一下子便亮堂了许多。
      汗浸湿了衣裳,疼痛无时无刻不侵蚀着白辞鞍紧绷的弦。
      “我……没事,还、还好。”白辞鞍皱眉捂着小腹,汗涔涔的手摆了摆。一米八的大男人可不轻,阎魈扶他上楼时握的紧,现在手上还带着几抹淡红的印子,在昏黄的烛光下看不太清。许是与那不知是什么的牛鬼蛇神离远了些,白辞鞍被阎魈扶了一阵倒是缓解了不少。
      阎魈匆忙下楼装了一盆温水,还拿了毛巾上来。上楼时,白辞鞍依靠在床边,没敢躺下,生怕汗湿了的衣裳又沾湿了干净的床榻,惹得一身酸臭。
      “天色已晚,你先去沐浴吧,我休息片刻便好。”白辞鞍摆手,但还是接过了阎魈递来的湿毛巾,敷在脸上,脸上一暖,喘了口气。
      阎魈没走,站在旁边看着他,莫名的,眼神有点怪。
      白辞鞍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接着问:“你当时想说什么?就刚刚在下面被我拦下那次。”
      阎魈说:“开两间房,这样方便。”
      白辞鞍点头,心里却不由得尴尬,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若是平日在寺里,也不由得他来想这些事,也从没让他操心过,顶多也不过是照顾师尊、带带师弟师妹之类的活。
      “怎么个方便法?若按照‘方便’来说,两人住一间岂不是更方便么。”白辞鞍说。
      阎魈没有回这话,搬起水,倒进澡桶里,倒进去的水又溅起来,溅了他一身:“我怕我醉翁之意不在酒,误了事。”白辞鞍不太明白,却也没问,烧了一盏茶,拿起来喝了暖暖身子。那股温热从咽喉滑到小腹,腹里像是煮着一盏子温水,灼热沸腾着。
      “行行行,都听我们家阿阎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便不在酒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依你。反正师傅带给我的盘缠够用我一辈子的了。”白辞鞍对着阎魈拖长了调子,说。
      既然不明白,那答应下来就是了。
      阎魈紧抿着唇,脸微微发烫,从脸到脖子全红了,因为白,所以特别明显。来个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辞鞍对着他说了什么污言秽语,给人搞得面红耳赤。
      成了,现在变成带坏小孩了。白辞鞍看着阎魈,无奈的想。
      阎魈洗完澡,白辞鞍感觉自己又行了,忙不送洗了澡,上了床。阎魈睡里面,白辞鞍睡外面。掌柜给开的是大房,两个男孩睡在上面也不会觉得窄,但只要转身,手臂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碰到。白辞鞍本以为受了腹痛的眷顾,晚上会睡的很快,但并没有,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男孩触碰的余温。思及此,手腕一瞬间变得炙热难耐起来,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里转瞬即逝,再想捕捉到时,却不见了踪影。
      ***
      同一时刻,凤眠山。
      男人漆黑的眸子像是锁定了猎物,直冲山顶而去。
      从暗庄出来后,他便快马加鞭的来到了凤眠禁地——凤眠山。与和它对立的凤鸣山不同,凤鸣山山如其名,走远了瞧,便像是一只悲天悯人的凤,山上草木多是火红般的色泽,明艳而美丽、危险而动人。而凤眠山更像是沉眠之凰,只有尾羽还能看出它是凤的特征。凰兀自沉眠,不问世事,暗中韬光隐晦,统治着一片禁地,待有一日沉沦世间,那么必将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用锦衣镇村民的话来说,这是来自王的教诲,是神明永恒的恩赐。
      “在下殷玄。”男人冷声道,“主从姬玄门。”
      “姬玄……”相比殷玄的谨慎,于晏浊更显自然单调,他的目光尖刺般审视着这个叫殷玄的年轻人,“既然主从姬玄门下,也应该懂点规矩吧。”
      他伸出手,是个索要的姿势,“人呢?”
      他们站在凤眠山山顶,凤眠山不高但地势崎岖,且领地范围广,不容易被人发现。阵风吹起于晏浊的鬓发,在风中颤颤。
      他等了许久,但殷玄仍没有要“按规矩办事”的意思。
      “怎么,不给啊。”于晏浊看向他,眼里带着嘲讽,“不给便罢……”
      然后诚恳的看着殷玄:“……给不起不是你的错,涫老找起来你自己交代就好,姬玄那头你自己处理就行。”
      涫老是祸谷峡最高权限管理者,用更简单的话来说,就相当于“武林盟主”。
      殷玄笑笑,温儒尔雅的皮囊下是贪而不厌的肮脏灵魂:“是啊,我是给不起。你银子不要,人命不要,权势名声也不要,偏偏要个人。你说这要是死人还好,还偏要个活人。”他向前两步,于晏浊也没有后退,两人的目光似乎都暗藏杀机,“活人我也都给你办了,你他妈要魏珣!”
      从这个角度,殷玄几乎要把唾沫星子吐到于晏浊脸上。
      两人都是接差办事的人,都是祸谷峡这个组织里数一数二的接差人。无奈的是,于晏浊主从燕湳门下,殷玄主从姬玄门,若是两人在这里兵戎相向,就算是代表了两门之间相对的立场,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对谁都不好,所以哪怕是两个人要闹翻了,也得佯装祥合。
      于晏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精明:“你喜欢他。”
      看着殷玄骂骂咧咧的嘴一顿,于晏浊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是我哥!你他妈给我闭嘴!”殷玄打算拔刀,但为着魏珣还是忍了下来,手上已然气的青筋起伏,心中的理智被恐惧和被发现的羞愤取代,逐渐变的恼羞成怒,怒视着于晏浊。
      “行吧行吧,他是你哥就是你哥吧。”于晏浊避开他,语言上也躲着锋芒,“那事情我都办完了,可现下我除了魏珣谁都不想要。”他看着殷玄极力忍耐才没有炸毛的样子,一勾唇角,“不如……你来帮我办件事。”
      “什么?”殷玄警惕的问。
      其实只要别动魏珣,他们就什么都好说,两个人都万事大吉。
      “帮我杀一个人。”于晏浊冷然的嗓音被风吹散,散落在林间。
      殷玄说:“谁。”
      “……”于晏浊沉默了一会,“阎氏庶出第七子,阎魈,阎棎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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