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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客栈 ...

  •   山里的清晨,朦朦晨雾宛如一条青龙盘延在山脉间,掩饰着一片祥和之下的风波暗涌。
      山下的小镇里一片沸腾,家家户户从屋里出来,围着一个刚死不久的躯体指指点点,还有的胆小,不敢说什么,怕以后大半夜的有冤魂索命,不得安宁。
      山间的鸟鸣把白辞鞍从睡梦中唤醒,阎魈还没起,身体卷成了一团,睡在角落里。这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带着下意识自我保护的意味。
      白辞鞍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自己从板石上坐了起来。
      石板很硬,再加上那什劳子“特殊体质”的原因——方圆十里内,只要一有邪祟出现,就会抑制不住的腹痛——导致白辞鞍一个晚上没睡好,现在起来腰酸背痛,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不过看阎魈现在比自己起的还晚,估计也没怎么睡好吧。
      从昨天晚上,白辞鞍便知道阎魈不好糊弄,想了个认床的理由。
      不过十九岁还认床的小孩子可就不多了。
      白辞鞍沉默的间隙,阎魈已经睁开了眼。
      阎魈:“白……”虽然他自己并不反感叫白辞鞍“哥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并不想这么叫。
      “没关系,不习惯就慢慢来。”白辞鞍勾起一抹笑。
      这可不,在他不确定能不能回寺里之前,阎魈怎么叫都可以。
      昨天晚上确实是有点脑袋一热了,还不确定能不能回去,就在外边儿给万炤他老人家认了个半徒不徒的徒弟回来。现在阎魈不习惯也好,免得到时候白辞鞍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又要白费一番心思。
      “你没睡好?”阎魈皱眉,问。
      白辞鞍抽了抽嘴角,说:“啊,没事,我睡觉有点认床而已。”他笑了笑,又看向阎魈,“不过你也没好到哪去,这么重的黑眼圈,你昨晚是不是睡得比我还晚啊?”
      末了,又加上一句:“——小屁孩儿?”
      阎魈彻底不想说话了,抿了抿唇,坐了起来。
      白辞鞍给他换了套干净衣裳,两人也就下了山。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白辞鞍一手带着某位小屁孩儿,一手拎东西的向山下的锦衣镇走去。
      在下山之前,万炤曾经给他指过一条路。
      万炤告诉他,山下锦衣镇,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但凡有从山上下来的、从外地过来的,都要去见一个叫毕圣子的人。理由特别简单,看命纹,确凶吉。要是毕圣子说这个人不适合在镇子里待着,那无论是谁都得离开;但若是毕圣子说,这个人得留下,那么也无论是谁,都出不了锦衣镇。
      这条规矩迄今为止无人能反,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得看了命纹再说。
      万炤和毕圣子曾经为友,在带白辞鞍上山时,毕圣子告诉万炤,白辞鞍历情劫时,务必要让他来这儿找自己,自己会给他一个住所,让他歇下。
      万炤和毕圣子的关系不错,也明白毕圣子有意相助于白辞鞍,便答应下来。
      在临走的前几天,万炤如约将此事告知于白辞鞍,至于白辞鞍自己意下如何,他可就管不着了。
      ***
      用不了多久,白辞鞍便带着阎魈来到了锦衣镇镇口。
      锦衣镇说不上繁华,但绝对是人流量巨大的,可镇口立着的路标虽然样式新颖,却已是积灰数重,算不上一个繁华之地该有的样子。白辞鞍不免起疑,但因为他们下山走的路确实没错,也就没说什么,该干嘛干嘛。
      这一日天气不错,加上常来取货的官员世家人多,白辞鞍要问个路肯定是轻轻松松的,不过他错了,这和现实恰好相反。
      这一路上两边不是卖菜的、卖衣服的,就是卖文房四宝的和卖些新鲜小玩意儿的,人是挺多,繁华也是真繁华。酒楼、妓院开的也多,不过多是晚上,白天偶尔还能看见一辆马车从街上驶过,除了镇口的三个蒙尘了的“锦衣镇”三个大字,整个镇里也没什么不对的了。可问了三四个人,不是不知道,就是支支吾吾的,怎么都不愿说。
      来异地最大的烦恼就是,人多是多,但人家未必好客啊。
      再次无功而返后,白辞鞍想,若果不是他在寺里修来的规矩约束着他不能翻白眼,他现在肯定眼都给他翻抽筋!
      白辞鞍呼了口气,随便挑了一个正在买菜的姑娘,假笑着问:“劳烦姑娘,请问毕前辈的住宅怎么去?”
      姑娘笑笑,犹豫片刻:“哦?毕圣子嘛……你们找他做什么?”
      问了这么多人都没个结果,阎魈的耐心实在不多:“让你问了?”
      姑娘噎了一下,应该是没见过阎魈这么直接的,只好答道:“公子误会,毕圣子大人近来闭关,不见客啊!”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们也可以去找镇使,他可以带你们去。”
      阎魈:“谁?”
      白辞鞍无语片刻,在得罪姑娘和得罪弟弟中……选择了得罪自己。
      “没事,以在下这种身份,就不劳烦镇使带我们去了,我们自己去便是。”白辞鞍道。
      姑娘又恢复了原本灿烂好客的笑:“好吧,那就辛苦仙君了。”
      “不碍事。”
      阎魈才没耐心听他们怎么交涉,冷笑一声。
      白辞鞍匆匆道谢,带上一脸冰霜的小屁孩儿,来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生意不错,从外面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能看出来。不过白辞鞍可不是全来住宿的,他是来调查的。昨夜一晚上没睡好,现在这家客栈人群密集,除了生意好,就是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再想,能让这么多人好奇探究的,无非就是死了人嘛。
      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肚子,白辞鞍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吧。
      “嗨呀!都散了吧散了吧!乡亲们哪,不是我不给个解释,而是那、那邪祟东西不让说啊!”客栈老板被一群人堵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嘿!这话谁信啊!”
      “就是就是!”
      “那李云芳呢?她去哪了?”一个妇人似是知道点什么内幕,一问问的客栈老板慌了神。剩下的人一见老板是这个反应,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纷纷和应着讨个说法。
      “我、这我哪知道啊!快回去吧!莫要打扰我做生意了。”
      老板一瞥,就见两个客官倚在门边,白衣的那个面上平淡端庄,身上还背着行囊,应是哪个道上来的仙君;而那个看上去资历尚小的,样子只有十几岁左右的,身高在同龄人里不矮了,来历应该也不简单。
      而且刚刚他们应该是一块儿进来的,关系断然不一般,指不准是一对同性道侣,听说了镇里闹鬼,结伴下来为民除害的咧!
      总之,千言万语都可以解释为——他们肯定很有钱!此时不接待,更待何时!
      “欸欸!两位客官,是住宿还是打尖儿?”
      掌柜的从人群里探出头来,笑的一脸灿烂,此时,一万种赚钱的好法子在他的脑海中滑翔而过,那样子好像他已经赚了一桶子金币,笑容是止都止不住。
      白辞鞍笑笑,默默把刚刚得到的消息记住,转头看向某位小屁孩:“嗯?我都可以啊,你还是问他吧。”
      又把目光移回来,解释道:“我做不了主,他是老大。”
      阎魈:呵,谁信你?
      阎魈嘴上却没有废话,淡淡道:“吃饭,住店。”
      客栈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一边嘟囔着“没看见有客人吗?”,一边朝阎魈喊:“两位客官、先坐啊!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白辞鞍没多说什么,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来,阎魈就默默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安静得很,不过也还是顶着那一张冻人的脸,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
      “怎么?我这是带了个小哑巴出来吗?”白辞鞍把行囊放在一边,歪着身子,打趣他。
      阎魈抿了抿唇,目光沉沉,看上去并没有觉得好笑或是受到安慰,目光里含杂着一些质问和探究,正望向靠过来的白辞鞍。
      他轻声问:“那我应该说什么,说我开心还是难过?”
      这下轮到白辞鞍噎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跟吃了火药似得。
      “不要板着脸嘛,瞧瞧,好好的一个大帅哥都给你冷成什么样了?小心以后找不到女君啊,那你哥我可就有罪了。”白辞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就像是一个长辈对于后生的调侃那么漫不经心。
      阎魈“嗯”了一声,虽然没多表达什么,但脸上也没有那么冰冻三尺了。
      那掌柜的好不容易把一群看热闹的赶走,狠狠地为自己抹了一把汗,又跑来接待两位仙君。
      掌柜问:“两位要不要吃点啥?啊,我们这里啊,辣的不辣的都有,还有我们自己家酿的老酒,我保证,两位绝对再找不到比我们家更好、更全面的服务了!”
      “好,先把这里的招牌上三道。”白辞鞍道。
      掌柜犹豫了一下,“那,这酒……”
      阎魈皱眉:“我不喝。”
      白辞鞍连忙点头,“嗯,我也不用了,就这些,麻烦了。”
      他心道,这位爷啊,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小祖宗哄好了一点,你就别参合了。
      掌柜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应了,抬头四处张望,见没有人听见,低声对白辞鞍他们说:“两位客官,是清宁寺上边来的吧?”
      白辞鞍神色一凌:“怎么?”
      掌柜的一下子严肃起来,神神秘秘的,“呵呀,下来捉妖的吧?”
      白辞鞍点头,熟门熟路的取了一点银子放在桌上,摆明了要得到点什么消息。
      掌柜笑着,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拿起银子收到袖袋里,心满意足的道:“嘿!您这可就问对人了。”
      “我们镇子里啊最近可不太平。”
      “就说说那个什么‘李云芳’吧!这可是我们镇子里的忌讳。”
      “她这姑娘啊,从小就要强,喜欢读书,而且还特别讨厌做女工。“
      “这她父亲李赫升就犯了愁啊!这可怎么嫁得出去?——你说是嘛,一个女娃不好好做女工看什么书啊!是吧?”
      阎魈冷冷的视线扫射过去,掌柜立马回归正题:
      “他们家女人世代以女工绝代闻名,就连娶过门的也是,这个李云芳不就是个异类吗。李赫升就把她丢进了镇子里私办下来的女工学院,不给出来,也不给看书,就这么晾着。”
      “不过李云芳偷偷逃出来了,去了书院学府偷听先生讲课,还和一个教书先生好了上来,怀了个娃子,完全不把女德放在心上得嘞。”
      说到这,掌柜的又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阎魈的臭脸,还是继续讲:“……不过啊,那教书先生是我阿姐的儿子。可是我阿姐早就死了,姐夫也再娶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人跑来问东问西呢?是吧仙师。”
      话语间,掌柜已经把对他们的称呼从“客官”换成了“仙师”。
      “你叫什么?”阎魈问。
      “啊,在、在下高宁远。”
      “你阿姐叫‘高书琴’,”白辞鞍接下去,微笑道,“是吗?”
      高宁远半是敬畏半是惊恐,瞪圆了眼,惊讶的问:“仙、仙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
      下山之前查到的呗!
      白辞鞍看着高宁远惊讶的脸,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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