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合约【加更】 ...
-
血袋滴答滴答地从静脉针注入患者的体内，但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却一阵阵痉挛，手背上浮现出斑驳可怖的红疹，心电图忽高忽低。
沈慈起身拔掉针，拆开血袋，咕噜地喝了下去，嘴唇染成锈红色，纯净美好的气质顷刻间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你看，我还是相当珍惜我的同类的。”他嗓音轻快得像是山雀吟唱，“就算他们再怎么忤逆我，徒劳地挣扎，想要击溃我、阻止我，但我依然会竭尽全力保护他的性命。”
“如果你来我这儿，你朋友们的生命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而是我要担心的。”
沈慈将剩下的血倒进实验烧杯里，模仿摇酒杯的动作晃了晃，粘稠的液体缓缓流动。
他走来，伸手将装满血液的递给他，目光诚挚地邀请。
“相比种族不明的泉先女士，以及随时可能精神崩溃的教会组织，还是坚定站在人类立场的我更值得信赖吧？占领淮明市，接着向北进发，你的能力本来就是只有在军队里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的类型。
“占据一隅当个默默无闻的武器商人，不如来做我的后勤统领，只要站在最顶端，北郊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凭借毫无理由的怀疑，就罔顾人权进行监视，甚至试图把干脆留在京都府，以消除可能或不可能的危机。”
边渡接过烧杯，低头嗅了嗅：“这是谁的血？”
“不知道，从冰库里随便取了一袋。”沈慈耸了耸肩，“你难道有记住猎物的脸的习惯吗？我可没那种闲心。”
他沉默半晌抬起头，就见沈慈笑吟吟地望着他，温柔地问：“不合胃口吗？”
“如果你尝过珍馐，还会有耐心感受冷藏速食的味道吗？”边渡还是喝了一口，差不多沾了沾嘴唇就松开了口，“你复制画像的主意，实在是蠢透了。”
对方依旧没放下关于他身份的怀疑，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只要喝掉这袋血浆，那么，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都将不再重要。
这不是他平时在需要魔力时饮用的加工后的药剂，能够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就算是吸血鬼从中汲取能量，同样有一定可能产生排异反应。
“画像上的人切实存在。”沈慈从容不迫地盯着他变色的双眼，“你从前可没告诉过我这一点。”
“向猎犬坦白？”边渡嗤笑一声，“我很惜命。”
他死里逃生何止一次，不过只有四年前打算冒险回乡，刚好就撞进北郊的监管下，才让他这几年在京都府过得如此狼狈，要不是前段时间的骚乱，也难以找到机会逃出来。
前不久，他有幸从报纸上知道，正是沈慈逃走后，为了扩宽搜查范围，身边监视自己的人才一一调开。
“我也许欠你一个人情。”
但倘若这局面本就是对方算计好的，那这份人情真是不还也罢。
“我也是借你的情报计划才能如此顺利，结果反倒被你坑了一把。”沈慈忧愁地问，“怎么办呢？不如你帮我把麻烦解决掉吧。”
“你想我怎么帮？”边渡放下烧杯，虚靠在手术台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串珠。
“你希望恢复秩序，我想要的则是重建秩序，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冲突，不是吗？”
沈慈端起烧杯一饮而尽，矜持地抿了下唇，瞳孔转化为骄阳般炽烈的灿金色，仿佛有熔化的黄金在其中以漩涡的轨迹缓缓流淌。
“我不否认，在人类占据大多数的世界，让吸血鬼成为秩序的维护者听上去像是个童话，又或是噩梦。但我依然认为只要保持清醒的神智，我们会是最喜欢秩序的种族。
“没有人类就没有我们，但他们太脆弱了，又因为这份脆弱而盲目地信任可能伤害他们的人。我要做的，正是保护他们。从真正威胁他们生存的怪物手里，把无知的羔羊拯救。”
边渡奇异地盯着他：“把自己视为救世主，你的术式能给你如此强烈的自信吗？”
他本来想说“狂妄自大”，但考虑到对方正在进行时的计划和占据的领地与人口，斟酌后还是选择用更委婉的描述将之代替。
“如果只是从一个暴君换成另一个风格的暴君，那么，北郊也能算是上一任救世主了。”沈慈轻轻垂下眼，眼睫扑闪，勾起讽刺的笑容。
边渡哑然无声。
沈慈在努力博得他的信任，又或是在展示自身的无害，哪怕所谓的观感本就非常主观，在已经打破一次的前提下，再怎么修复，裂痕依旧清晰可见。
只不过，在对方的手上有着半座城市的人质的情况下，他到底是看出自己的性格，所以想用正义的宣言蒙蔽自己，还是切实对泉先女士，对拥有超规格力量的人怀有最大程度的警惕，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你想要多少？”边渡右手搁在手术台上，只要一步，就能把那张遮住脸的白布掀开，“先说好，短时间武装所有人这种事是不可能做到的，我没有那么多材料可以挥霍。”
“你只能用吸血鬼的尸体吗？”沈慈困扰地皱了下眉，“北郊那边可是……”
“魔力普遍存在于自然中，但自然里的魔力是惰性的，只有经过激活的魔力才能用作道具制作。”
边渡不厌其烦地解释。
“人类转化成吸血鬼是激活的第一步，构筑术式是激活的第二步，通过不停使用术式锤炼身体是第三步，这一过程中，失去的魔力需要从外界获取，这也是需要吸血的原因。人类身体里魔力的含量要高于自然界其它的动植物。
“我当然可以用动植物甚至是矿石和泥土代替，但激活的程度越低，武器中的魔力运转速度就越慢。以人类的神经反应速度能够很快上手这种简单的‘玩具’不错，但是，同时意味着抛弃杀伤力。”
他沉下声音：“想对付北郊，只有人还是只有武器都是不够的，你需要能够和武器搭配的、体格足够出众的人。只有这种人才能以人类的身体支撑使用魔力的消耗，同时要有强悍的意志，确保不会被武器里的魔力污染。”
沈慈听完后打量他片刻，发现他虽然较为高挑，但身材相当瘦弱，肤色看上去和大多数长时间处于饥饿状态的吸血鬼没什么差别，苍白得像是一吹就倒的纸片。
也就是说，他原本猜想中，边渡是个借用道具伪装成吸血鬼的人类的可能性，大抵可以排除了。
当然，也可能他在欺骗自己，但没这个必要，毕竟自己还要从对方那儿购买武器，到时候直接尝试不就能知道了吗？此时说谎无异于多此一举。
“人类使用吸血鬼的尸体制作的武器有较高的要求。”
这很符合他的思维方式。吸血鬼远强于人类，人类想要使用具备特殊力量的武器，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呢？
“北郊的搜查队配置了很多武器，有很强的杀伤力。”沈慈琢磨不明白，“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吗？”
“那是物质本身的性质，解释起来很复杂。”边渡无奈回答，“总而言之，这一过程里，没有魔力的参与。”
沈慈小声地复读着他最后一句话，反复在唇齿间咀嚼，但很快，他又醒转过来：“最快三个月内，你能提供多少人类和吸血鬼的武器？”
他没时间去探究老东家的秘密。
自己知道的秘密已经够多了，现在手里的还没解完，万一惹上新的麻烦，时间又要进一步受到压榨。
“那要看你愿意为此支付多少代价。”边渡拨弄着串珠，清脆地发出一声虫类嗡鸣似的响声，“普通的武器可以用一般等价物，包括现在通行的货币、金属、大批量的木料和石材以及珠宝之类的物品交换，但吸血鬼的武器不行。”
“你和前任院长写的合约里分了血库四分之一，到我这儿就不行了？”沈慈若有所思。
“他只需要给保镖、安保人员和亲信准备武器，但你是在和我谈一笔大生意，那只是血库就不够了。”边渡仰头，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抵在唇边，示意保密，“二个条件，能做到其中一个，我就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
沈慈安静地挑眉。
“一，吸血鬼的尸体。”边渡扳下中指，“你能带来多少具吸血鬼的尸体，我就会给你多少件武器，武器的强度取决于尸体的强度，武器附带的技能取决于死者生前的术式。我只做加工，对你的计划完全不加干涉。”
“第二个呢？”沈慈依然保持着冷静。
他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选第一个，边渡将会作为中间派为他提供物资支援，不参与任何行动，并且会保密两人间的合作。
“你很贪心。”他放下手，低头断断续续地发出笑声，“好吧、好吧，如果你执意的话，我也不会阻止。”
反常的表现。
沈慈向后退，但却踩到了门，半个身体隐没在走廊的黑暗中，右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默不作声地蓄力。
“你已经见过画像了，我要委托你找的，正是与它同时代的东西，不计个数，不计类型。”
边渡的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只能看见眼角神经质地跳动着，轻柔的嗓音像是描述一个梦境。
“真正兴盛过的黑暗时代的遗骸，我相信，你会对它们感兴趣的，而据我所知，想得到它们……”
“就得把京都府北郊的基地，彻底摧毁。”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合约【加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