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悬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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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茜听到他的见解，难免有些纠结。
“你似乎更情愿他们保留人类的外观。”她迟疑着问，“难道不是借机攥取强大的实力更加重要么？”
在她看来，只要思想内核没变，人就还是原本的那个人。精神系的吸血鬼总是很难理解身体外貌的变化对人的影响，也许是因为他们想要扭转和操控人们的思想太过轻易，才会更加警惕遭受到同样的手段。
外在还维持着人类的姿态，内里却被不知为何的存在夺取，或是一种由内而外、更决绝而彻底的转变——这才是他们所恐惧的。
“那你是认为，获得力量后，我们就能抵抗巨蛇了吗？”
边渡讽刺地回望，不知是嘲笑她的异想天开，还是在嘲弄无能为力的自己。
“你以为泉先为什么要把人转化成吸血鬼，又一步步转化成精灵？”
乔茜猛地从畅想中惊醒过来，齿关颤抖，却挤不出半个音节。
“精灵才是她习以为常的主食。”边渡的语气愈发平静，“吸血鬼不过是餐余的‘甜品’，没什么营养，但足以打发时间。”
至于人类……泉先对于魔力从未激活过的“石头”和“纸屑”们提不起任何兴趣。
就算知道拆开包装后一样可以品尝到一样充沛的魔力，最多不过是有点费牙。
但失去视觉的巨蛇，在寻找食材上极度依赖于她的嗅觉，本能地不会对没有气味的存在投以任何注意。
“太惨烈了。”乔茜双眼失神，喃喃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边渡一时没说话，告诉齐律的办法也不适合告诉她，索性把话题转回原点。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笔记本是什么吗？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有了点灵感？”
乔茜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姑且让我缓一会儿……”
边渡怜悯她，怜悯和她有着相同处境的人们。有人把东洲的大地圈了起来，好似在永无白昼的孤岛上围了一座城。
城里划分出三分之二的时间点满太阳般璀璨的灯火，虚构出安全的假象，又在深夜把营地边缘的人投去喂岛上的海怪与野兽。
乔茜猝不及防地跌进黑暗里不可怜吗？那他曾经一无所知地走入淮明地界的同学们又何其无辜？
他们当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就因为一瓶居心巨测的酒丧了命。诸如此类的人祸，要比另两片大陆上无从抵抗的天灾更加可恶。
“所以那个笔记本，”乔茜倦急地垂下眼，“也是与人鱼肉一类的东西？”
“她的本事可没泉先厉害。”边渡不置可否，“既然她愿意把名字告诉你，想必你们的见面，根本不像你说的，只有两三句话的程度吧？”
乔茜目光复杂地扫视他：“你居然真的连她的名号都不知道。”
边渡愣住了，莫名的紧迫攥获了他:“你有意试探我？”
“是啊。”乔茜安静地说，“我以为她是个骗子，直到我后来亲眼看见她翻动那本笔记，并带走了它。”
“那可真是件怪事，一个活人凭空出现在大街上，而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注意到。”
她向后靠着墙，茫然望着天花板。
“不。也许不是没注意，只是她融入了空气里。就像一缕风，人可以解碰她，却无法看见她。”
“也许我同样被视觉欺骗了，当我发现她时，她已经在街角观察了许久，直到她主动把屏障撤下……
“沙漠里何机而动的蝎子袭击行人时，行人也不会来得及做出任何准备，只是一瞬间的交接，便丧失了主动权。”
“你在面对因为同类型的敌人而不安？”边渡拔了下珠子，“你担心她会吞噬你？”
“一直都听说同属性之间会强烈的吸引力，如今我算是有了切实体会。”
她困惑多过戒备。
“但我没感到她有敌意，也可能是她那模糊存在感的术式，把敌意也模糊掉了。”
相比后者，乔茜认为前者的可能性大得多。
一个魔力充沛、经验老道的古代吸血鬼，在面对合适的食物时居然没选择直接下手，而是告诉后辈自己的名字，这里面本身就有问题。
卡列斯特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还是另有所图？
乔茜不知道，也无法做出任何猜想。
说到底，这才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她们两人的相见和平得没有半分波澜，因此也留给乔茜更多冷静思考的余地，但边渡不认为碧蝎有任何仁慈可言。
在与其的初遇里，他被留下一命，无非是出自对方想要研究特殊体质的意图。在不方便把自己带走，也不想触动巨蛇麾下的教会感知到她的情况下，选择了契约的形式。
把敌意隐藏掉，那不是更可怕吗？潜行能力是一种绝佳的天赋可却总是出现在他的敌人们身上，那位月桂祭司是这样，碧蝎也是这样。
但碧蝎并不用它来袭击人，而仅仅是潜伏并观察着。
若是她想对什么人动手，受害者连发现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她连亲自动手的理由都没有，只需要释放出精神法术，看猎物们自相残杀。
破碎的思想伴随着回忆的出现在他的脑袋里漫无目的地打转，边渡的心缓缓下沉，分明是盛夏的夜晚，但他呼出的却是白色的寒气。
“你……”是否还被她吩附过什么？
边渡刚开说出头一个字，紧闭的玻璃门外迎来两下礼貌的敲击，一道模糊的人声传入室内，字词因隔音的魔文变得模糊不清，音色准确无误得暴露了对方的身份。
乔茜站起身看了他了一眼，无论如何，现在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已经不合适了。她小跑到门口拧开门拴，站在夜色中的少年把鸭舌帽摘下，仰头眺向臣台之后，笑容单纯而灿烂。
“多谢你的消息。”他轻快地问，“人现在在哪儿？”
边渡带他往地下室走去:“你和他共享了记忆，还是同步了意识？”
“意识同步耗魔太高了，我可不像本体有充足的储备。”鸭舌帽少年跟着他往下走，小心地踩在阶梯上，彻底的黑暗对人类的视觉不太友好，“你可以理解为我身上安装了一个插件，等事情结束，它会带着原有和现在的记忆流回本体。”
边渡感到后背攀上一股寒意。
沈慈原有的术式只能说是庞大，现在则到了一种机械般规律有序的精密程度。
短短两个月时间，这种精密复杂的特性，已经无限地接近于他对过去时代的巫师们的能力认知。
吸血鬼，哪怕是以变幻莫测著称的精神类，也无法对自身的术式做到指向性如此明确的二次构筑。他肯定用了什么办法，而这办法绝无可能来自他自己。
—-沈慈真的值得信任吗？
边渡曾认为自己收集到的情报足够清晰了，包括对方童年时那唯一的使其蜕变的转折点，自己终于抓住了那只唯一可以凭借人类的箭矢射穿的脚踝。
但他错了。
自以为是只是自以为是，借口只是借口，谎言永远成不了真相。
沈慈出现在这儿，也许意味着他还在意自己的过去，却不能代表他在意的方式会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
“我稍微能理解北郊总在警告‘绝对不要试图理解吸血鬼’了。”有一瞬间，这样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不提人与他们在生理构造上的差异，在语言互通的情况下，那些存在本身即是混乱和危险的异常征兆，是传播恐惧的污染源。”
谁不喜欢和平呢？可人们无法停下。出于或潜在或已有的自保需求，开始的残杀无法终止。
去地下室的阶梯很短，走进客厅，孟染正坐在沙发上摆弄她的相机，伴随清晰规律的咯嚀声，似乎正在翻阅手里的相册记录。
“边先生的戒心可真不像淮明本地人。”鸭舌帽少年以一种极熟悉的语气倜侃道，“随便放人进屋也不怕招贼。”
边渡瞥了他一眼，近乎肯定地问:“沈慈？”
“这具身体里的魔力撑不了多久。”披着虚假外壳的人仍从容地解释，“请给我5分钟解决，楼下来他会带你来找我。”
边渡有些扰豫，怕两人起冲突把房间破坏掉，可是转念一想，精神类的术式攻击大多对人不对物，相机这样的术式媒介也不像是有战斗力。
他转身回到书房，体贴地关上门，却从口袋里取出了金属球贴在了门缝上，从开口里探出一支极细的金属管，接着，清断的人声从耳机里传来。
“我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活着的你。”沈慈满是感慨道，“看起来您过得不错，比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时精神多了。”
孟柒闷不作声。
伴随着木椅在地板上摩擦的响声，沈慈浑不在意地忽略了她的态度，随意而和蔼地问:
“说说看吧，母亲，是什么叫你放弃你们的原则来找我？
“我相信能惊动你们，事情大抵已经迫在眉睫了。我能为你做什么？”
孟柒沙哑的嗓音终于响了起来:“你的术式……”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变化，不是吗？”沈慈轻飘飘地说，“你大可不必在意它，还是说，你是为它而来的？”
边渡听见这位远道而来的女士深吸了口气，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用显。
“跟我走吧，我们回‘派对’里去。”她放轻了声音劝告道，“有人想把你打磨成钥匙，你会被那个人消耗掉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逃走吧，去南洲、西洲或走中心群岛上随使任何一个地方都好。别在这待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61章 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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