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街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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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缝合了一点‘我’的记忆进去”黎初带着点试探的语气问，“但似乎依旧没能让你满意？”
边渡盯着机器闪烁的指示灯，没过一会儿，他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随手摆弄着那两枚小小的电磁片。
“我好极了。”他称赞着，嘴角微微向上勾，描摹出一个浅到几近于无的笑容，“你真贴心。”
“我知道了，你确实很不满意。”黎初叹了一口气，略带好奇地询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应该提供了你想要的信息才对。”
边渡不相信存储了黎老先生一生回忆的魔文造物，会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但他仍可以坦然回答道：
“事实上，我很满意得到的结果，只是目前，相较了解朋友的过去，我更想要点实用的东西。”
“比起孟三省这样徘徊在组织边缘的人物，切入你的视角之后，信息确实变得更丰富。”他顿了一下，“只是不知道，你还想从我这儿谋求什么东西？”
“谋求……”黎初的嗓音渐渐下沉，没什么含义地笑了两声，“提出要求的是你自己，我只是在支付酬劳而已。”
“这样的指责实在很过分，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放在敌人的定位上呢？”
他叹息道。
“明明我给你提供的帮助绝不少于你的那位老师，交易的内容也更加安全。
“你甚至能够轻易把我的本体破坏掉，但她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卸下防备吧？尽管当时的你就像现在的我，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边渡有些烦躁。
确实，黎初猜得半点不错，碧蝎从不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她多数时候只是在迷宫里留下信号，等他去指定位置寻找她。
又或是在他借助画像和日记本上的固定坐标发送联络请求，再以投影的形式在安僻静的空间单独见面。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什么好防备的地方。”
边渡拔着珠子，手指间动作越来越快，发出噼啪的脆响。
“淮明市里，除了泉先女士，还有什么值得她到处躲藏呢？不止北郊，教会也针对她下过逮捕令。
“古代吸血鬼充沛的魔力是再不过的养料。只是考虑到实力差距，连女士也没抱有太大期望就是了。”
构筑类术式在古代对应空间系法术，这类巫师最擅长的是躲藏和逃跑。事实上，在他把接受碧蝎的魔文传承上报教会后，核心层就一直对是否能捉到人持悲观态度。
“精神类的特性是虚实莫测，构筑类的本能是狡免三窟。”
虎姑从林地边缘捎来泉先的指令。
“女士养伤期间不宜有过幅的举动，总之，既然她找上你，咱们就见招拆招吧。\"
边渡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保持沉默，看着自己驱狼吞虎的算彻底落空。
相比明确提出在他死后会收走他尸体的碧蝎，无疑是看自己无色无味、提不起食欲的巨蛇更安全。
在还有其它“魔力活跃”的食物可供挑选的况下，他这样“难以消化\"的石子，自然会放到最后才会选择。
可同时，安全也意味着泉先对他完全没有需求，他从对方那里能得到的东西少得可怜。
像刚发现他体质时，李嘉年连会议都不用开，就能直接把他给踹到淮明市外面去自生自灭。
而现在，黎初给他的酬劳等同于曾经碧蝎提供给他的份量，收取的代价却类似于教会。
一开始，自己给予魔文换取北郊从生物体中抽离的魔文，这还算等价。
到了用黎初的记忆交换自己的记忆，又有所溢出。
再到现在，融合了孟三省和黎初二人的记忆，拼凑出来的涉及到北郊内部分裂事件的影像……
这个困在蚀阴山的记忆副本究竟有何图谋？难不成为了给它复仇，还能让他这样的外来者去北郊篡位吗？
“不，当然不是，这是污蔑，绝对是一份彻头彻尾的污蔑。\"
黎初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边渡抬头看了它一眼，表情略有些犹疑。
“我可没读你的念头，只是你沉默太久，稍微扫描了一下你的表情。\"
真好笑。“读取脑波”和“扫描表情”两种选项有差别吗？
也许是年代太久，冗杂数据太多，连机器的逻辑都产生毛病了。
“你就没想过，物品的价值在不同人眼中，会有所变化吗？”
黎初像是遇见了一个总是跑偏解题思路，绕上十几张草稿纸也找不到正确答案的笨蛋学生，口吻既头疼又无奈。
“调几份记忆对我来说只需要抽两段代码，重新编写一下逻辑。但海洋魔文对我却至关重要，再加上你本人的记忆，我实验的进度就可以加到二信乃至四倍。
“设想，倘若我始终无法得到海洋魔文，那就得一直困在这座实验室里，直到能源耗尽。从这个角度看，你完全称得上是拯救了我的第二次生命，难道我不该感激你吗？”
边渡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
“这没什么。”他表情平淡地拨了下珠子，“用作交易的魔文原本也不属于我，我只是在借别人的东西，交换我需要的东西而已。”
救助他人不是他的本意，况且，以黎初当前的生存形态而言，这事到底有几分真假，也没法得出个定论。就算是真的，他也只不过是解决了对方在未来的一项隐患，又哪里称得上是救命呢？
边渡再把电磁片贴在脑部，沉下心，闭上双眼，朦胧的光影摇曳，画面逐渐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上。
孟二叔带着孟三省离开了小院，来到镜湖附近，进入一个藏在闹市里的分部基地。
这里离繁华的商业区只隔了一条街，旁边毗邻着一座平平无奇的中学，基地大楼呈现结实的铁灰色，走廊上安装着深蓝色的玻璃窗，其不近人情的风格，宛如一柄插入大地的笔直长剑。
家属与员工的居住区隔开，孟三省平时无法接触到他的叔父，反而和普通人走得更近。二叔给他办好了上学的手续，把人丢给保安，十几天也不见一面，只通过内部通信的方式，每天交流着日常和感受。
在环境的改变中，孟三省的性格也逐渐扭转回来，变得更接近人，而不是囚禁在两个吸血鬼手上随意摆弄的木偶，连死亡到底是什么意义都一无所知。
黎初把这一段快进给他略过，眼前的画面几乎成了钴蓝色的数据流，错乱的人影穿梭在迥异的建筑中，直到某个瞬间，戛然停止，又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孟三省坐在书桌前听到三下规律的敲门声，忙从椅子上滑下去。
站在门外的青年偏着头，似乎神游天外，听到开门声后才把头转回来。
他看着孟三省的打扮，又陷入了沉默，上下打量片刻后，说：“把外套穿上，我们现在出门。”
“现在？”孟三省愣了一下，感到十分诧异，“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晚上不能出门的概念，不如说，他以前对于出门，只有跟着爷爷和妈妈一起搬家这一个认知，等来到镜城基地，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生活，似乎是不正常的。
“ba……”孟二叔刚发出一个短又轻的字音，就不慎咬了自己的舌头，松开后，语调慢了下来，“你的爷爷，他的寿命快走到尽头了，我们去见他最后一面。”
孟三省一边穿上牛角扣的大衣外套，一边迟疑地问：“寿命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只有在死亡之后才能知道的吗？”
如果有人在活着的时候，念叨着“要死掉了”之类毫无逻辑的话，无疑只是一种宣泄痛苦的废话。假使放在老人身上，最多也不过是让人产生“是不是突然陷入了重病”的联想。
他最近补充了很多的常识，而这些全都是由面前这个人，他血缘上的父亲的弟弟带来的。可现在，这个原本生活在常识世界的人，似乎在说某些打破常识的话。
也许是做实验太久，混淆了清明的大脑，导致组织语言的能力短暂地处于混乱的状态中，把“重病到看上去快要死去了”，说成“寿命走到了尽头”。
“那不一样，三省。”二叔用模糊的词句，说着让人有着不详预感的话语，“我只是感觉到，你现在差不多可以知道了。”
白炽灯啪地关上，随着合上门的声响，走廊的灯继而打开。在光影变换的交错间，青年的脸部轮廓仿佛正从阴影中出鞘，但只是瞬息，那张清秀到文弱的面孔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犹如之前的锋锐感，不过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边渡的手指不禁抽搐了一下，但画面中，他的朋友依旧仿佛毫无察觉，跟在危险人物身后走出了大楼，迎着冷风把外套的兜帽戴上，轻轻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
“原来，十一月有这么冷吗。”
孟三省仰着头，像是刚从梦境里醒来一般，嗓音犹带恍惚。
辽阔的天空中有半轮月亮，星子却没有几颗。正如这街上，一来到夜晚，除了巷道里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毛骨悚然的响声，白日里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半只老鼠的尾巴也找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街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