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树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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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茜穿过长廊走进花厅，舒遥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在两人后面，一个石人把棺材扛在肩上，脚步声格外沉重，轰隆一声，棺材放在了湖中亭台的空地上。
舒遥抬起左臂，五指握成拳，像是在模仿一场爆炸，握紧后又刹那间松开，石人倒塌了。
碎石和石块滚落到了湖水里，仅剩几个手掌大小的无面石偶，摔落在地面上，又手脚连用爬上了石桌。
陈春草的手指略一抽动，琴声不由错了一个拍子，她顺从自然地变了调，兜帽遮住半张脸，拉琴弓的手指骨节分明，犹如瓷器打造的艺术品。
音符交错徘徊，此时刚过了午后，但乐声却叫人想起凌晨两点的晚钟后，倒映着群星的河流。它环绕着白色的城池静静地流淌，波光粼粼，小舟翩然从桥下经过。
沈慈放下茶碗，倒扣在石几上，向乔茜露出友善的笑容。
“看来比起教会，还是我这儿更符合你的心意。”
否则，在失去术式桎梏后，为什么乔茜反倒冒险折返医院，而不是谨慎地跟在边渡身边做事，好把更多知识骗到手里。
乔茜随意在亭台边缘坐下，双手环抱，不为所动：“圣堂和教会有区别吗？”
他们不止成员组成相似，连形式作风也是相似的，不过在不同的精神宗旨下，侧重有所不同罢了。
“自然是没有区别的。东洲能维持和平，实则是建立在其它三个区域混乱的基础上。”
沈慈从容地倒了一杯茶，由石偶捧着端到乔茜桌前。
“巨蛇保障了供给人类的食物，北郊催化人类转化成吸血鬼，吸血鬼再分配在各个地区，去西洲寻找炼金造物，去南洲寻找补充的人口，横跨东洲和西洲的海域里的中心群岛，提供了航线的休息点和补给。”
乔茜呷了一口茶：“难得，你居然会说教会的好话。”
沈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有利可图。”
他对巨蛇的态度模糊不明，乔茜不禁抬眼瞧了一眼，视线交接后又匆匆低下头。
她不认为沈慈放弃了最开始的打算，如今表现出的含蓄，无非是受挫之后，把目的隐藏得更深，行动的步骤更加曲折。
“我已经把东西带来了，要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
乔茜撇开头，不愿多看一眼。
“教会让我在地下随便找个密室隔离，依照以往的作风，想必不会再多过问。倒是边渡回来之后，你要想清楚，如果他发现了，该怎么解决。”
“边渡那里不难解释，他到底受制于教会，不会跟我们撕破脸。”
沈慈起身，半跪在地上，戴上了一双医用的一次性白手套。
他的手指摸索着棺材侧面，沿着缝隙找到开关的位置，只听咔嚓一声，缝隙变得更加清晰，隐约能看见里侧的胶质物。
“假如我们能从它身上找到北郊送来的原因……”
沈慈把上层的盖板滑开，呼吸时的气息稍显浑浊。
“边渡这个人，非但不会有任何怨言，反而会为了获得一条仅仅是可能存在的线索，强化交易的比重。”
黑色的外壳揭开，里面睡着的人依旧包裹在凝胶般的物质里。
他相貌文弱，不安地闭着眼，像是一块封存在琥珀里的标本，但距离贴近后，却能听见独属于生物的呼吸和心跳声。
沈慈难得有些诧异，他不仅认识这个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熟悉。
“他是B区的负责人之一。”他沉吟道，“一般而言，北郊不会用人类做实验体。”
人类没有激活魔力，但却有激活魔力的潜质，随时都可能转化成吸血鬼。
尤其是在北郊工作的研究员，常年和吸血鬼共处的经历，让他们要么面对危机时更容易崩溃，转化会更加轻易，要么会使其人格更加稳固，转化更加困难。
容易崩溃的通常实习不到两三个月，就会成为实验体们的同僚，而那些认知稳定、难以撼动的研究员，才是合格的长期看护实验体的正式员工。
直接用人类做实验体，无异于浪费资源。
“你认识他？”乔茜咬了下嘴唇。
“热衷于给实验体做情绪检查和心理疏导的研究员，确实令我印象深刻。”
沈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
“他表现得很有同情心，但情绪却一直很稳定，从来没有转化成吸血鬼的迹象，行为和性格之间，有些违和感。”
沈慈经常会受到秘密吸引。
他曾经看见的孟□□身上有这种特质，一如他四年前遇见边渡时困惑于其编造出的真假参半的谎言。
又像现在，他好奇陈春草的来历，自己却困于局中不得动弹，于是在山洞里留下书信，假借边渡的势力去为他探查。
但乔茜却没有他那么旺盛的好奇心，揉了揉眉心，头疼道：
“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沈慈听出她话语里的顾忌，挑了下眉：“先前就感觉你的态度不太对，怎么，边渡有留话吗？”
乔茜沉默了。
“这个实验体的来历，有点问题。”她斟期道，“边渡的意思是,尽量治好他，至少，要保证意识清醒。”
“简单。”沈慈轻快地踱步，打量着沉睡着的素体，缓慢流露出一个足够自信的笑客，“只要我连接上他的意识……”
然而，一道裂帛似的的琴音，骤然将他的话语打断。
“恕我直言，院长。“陈春草兜帽下秀丽的五官，在日光下白暂得近乎透明，“我们的器材没有北郊完善，不足以保障您的安全。”
她很少如此鲜明地表示自己立场，沈慈不由挑了一下眉。
“当然，我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他放缓语调，“另外，陷阱的可能性也不得不防。\"
乔茜皱了皱眉：“你是说，边渡把实验体交给我，是在试探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想他对此不会太在意。”沈慈耸了耸肩，“不过，也不会介意用你的态度给我一个警告。“
在沈慈看来，边渡是个无可救药的实用主义者，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太在意立场，，而是看重是否有利可图。
边渡表现得十分被动，没有大方向上的计划，对未来没有清晰的预感，但是在遭遇危机时，采取每一个选择都足够果断。
陈春草与其相似，策略上却截然不同。
也许是构筑类和精神类的思维模式有所差别，两人就算看重实用价值，却使用了不同的方案物尽其用。
边渡在把孟三省送回淮明市，真是打着试探自己和乔茜的主意吗？并不见得。
这更像是一步闲棋，它面对敌方不同的策略，会展现出不同的作用。
假如孟三省留给教会，那么，边渡能直接从教会得到北郊把实验体送给他的原因。
假如孟三省送到圣堂，那么，从自己这里，就能得到实验在北郊内部对应的保密等级，以及极低概率地得到项目内容。
沈慈坐到陈春草旁边，无奈道：“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的状况有些尴尬。
他的术式能不唤醒对方直接沟通其意识，但陈春草显然认为，这个选择弊大于利。
乔茜希望实验体和外面的培养皿能保持完整，但是他施展术式，前提就是把外面的茧破坏掉，这一过程需要用到腐蚀性的溶液。
所以，他的意见不到半小时内遭到了两次反对。
既然如此，沈慈也不认为自己有坚持的必要，他也没有把所有的情报都掌握在自己大脑里的习惯。
那听上去像是一个控制狂。
但他们如今面临的问题是，己方得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能赶在边渡回来之前。从实验体上探出北郊的用意。
这是北郊对教会示好的信号吗？还是一份伪装成礼物的炸药？
沈慈认为他们至少应该把实验的性质给打探明白，才方便推测教会的下一步行动。
因为荣光圣堂的根基在淮明市，且只能在淮明市。
“圣堂里没有适合用作检测的术式，不过，前任院长的收藏里，有一台北郊生产的魔力扫描仪。”
陈春草抬起头，食指抵住嘴唇，柔顺的短发贴着脸颊垂落，发梢月牙般微卷。
沈慈望着她，在感到自己快要陷入幽黑的光芒之前，深呼吸，紧紧闭上了眼“那你就去把仓库打开。”
自己对她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了，但他却不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陈春草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那是十多年前的旧设备，功能并不齐全，零件也有些老化，很可能无法得到一个完美正确的结果。”
乔茜冷不丁地打断：“魔力扫描仪？针对什么东西的扫描？北郊居然愿意卖给教会的人？”
“医疗。”
陈春草平静无波地说，她们坐在一条直线上，恰好能正对着彼此的脸，仔细观察五官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密林协议》签订后，北郊和教会以示友好，多次进行交易。教会售卖粮食、药材和牲畜，北郊给予了一份列表，让教会的人自行挑选想要的技术产物。”
沈慈靠着阑干，衣袖挡住唇角略带讽刺的弧度。
“自行挑选”。
以北郊的作风来看，这里面要说没有问题，有谁会信？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树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