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张拾蛛

10、第九章 意外

　　自从陆晓升受伤后，宋世安几乎是一有时间就往医院跑。
　　“安子，小金鱼的射击训练你得多上上心了。”陆晓升的右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倚坐在病床上，腿上还摊着本刑侦小说。
　　宋世安笑笑，说：“你放心吧，这些日子一有空我就把她往靶场拖，不打出几个十环绝对不放她走。”
　　陆晓升也笑了：“她资质真的挺好的，脑子也快，至少比我刚进局那会儿强，就是老犯懒。”
　　两人你一言我一搭地聊了会金栩的日常训练，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陆晓升的伤上。
　　宋世安给陆晓升剥了根香蕉递到他手里：“晓升，其实我都明白，你表面上和解，其实心里也不甘心。”
　　陆晓升吃着香蕉，眼睛盯着那本小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安子，跟你实话实说，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
　　“对，”陆晓升点点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爸一手创办的畅明就这么毁了。”
　　宋世安一怔：“你是说，他们用陆叔叔的公司来……”
　　“畅明是我爸一生的心血，他白手起家，走到今天不容易。”
　　“晓升……”
　　陆晓升抬头给了宋世安一个苦涩的笑：“安子，这件事替我保密，尤其是不要被我师傅知道。”
　　宋世安沉重地点了点头。
　　至于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对陆晓升来说绝对是他此生最难以忘却的一天……

　　2019年8月17日，在江市新开区的一处工地上，乌泱泱的一群人聚集在那，拉起了一条条横幅。
　　鲜红的横幅上白森森地写着：“杀人偿命！严惩凶手！”
　　与之对立的另一群人，看着凶神恶煞，都不是什么善茬子，手里还拎着棍棒，为首的是个叫姜老三的刀疤脸，他剃着个光头，穿着件鲜艳的花衬衫，脖子上还挂着条金链子，模样杀气腾腾，连带着一帮马仔，瞧着绝不是什么善类。
　　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怀里抱着张遗像，早已哭得双腿打颤，泣不成声，旁边几位家属搀扶着，遗像上的男人三十多岁，看着面容很是憨厚老实，像是进城务工的村里汉子。
　　姜老三冷哼一声：“你这婆娘别不知好歹，钱不是都赔给你了吗？”
　　柳春燕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声音哭得沙哑：“俺不要钱，俺就要个说法！”
　　“要什么说法？！还要说法，信不信老子送你跟你男人下去团聚啊！”
　　现场陷入了一阵骚乱。
　　“你们还是不是人？！高山子就是被你们合伙给杀了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子抄起手里的铁锹要动手，却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谁料姜老三来了劲，他狞笑着上前两步，拍了拍自己的光头，挑衅着：“来来来！往你爷爷这来拍！今天你要是不敢动手，你就是狗娘养的！”
　　“你他妈骂谁！”
　　一群民工模样的人也是抄着家伙要动手，姜老三身后的人也不甘示弱，两伙人剑拔弩张，眼看这个炸药桶就要燃起来，姜老三冲身后的小马仔摆摆手，说：“我告诉你们这帮乡巴佬，高山子是自己喝多了从楼上不小心摔下来的，是意外！他没跟我们签合同，赔八万块钱已经是我们老板仁义，谁要是再这么不知死活地找事，老子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柳春燕哭得满脸泪痕，她一手搂着遗像，一手捂着肚子，嘶喊着：“你撒谎，俺男人从不喝酒！”
　　“你男人都他妈烧成灰了，谁知道他喝没喝！”姜老三啐了一口在地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着：“臭娘们！你要是识时务，趁早拿着这八万块钱赶紧再找个爷们，给你肚子里的小野种再找个爹！”
　　柳春燕闻言，气急攻心再加上体力有些透支，直接晕了过去，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柳春燕抬到一个阴凉处。
　　姜老三冷笑着：“别他妈死我们工地上！晦气！”
　　“你他妈说什么？！”
　　现场彻底乱作一团，双方抄着家伙涌在一起，远处几辆警车的警笛尖叫着，几乎是飞驰而来。
　　“住手！”陆晓升跳下警车冲着骚乱的人群厉声喊到，可是在场所有人几乎都疯了，根本无人理会。
　　陆晓升和其他的警员又喊了几嗓子，可暴乱的人群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无奈之下，陆晓升只好鸣枪示警。
　　“砰！”
　　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震耳的枪声终于制服住了现场的暴动，两拨人分散开来，在中间空出了一道分明的界线。
　　十几名警察站在那条分界线上，陆晓升收起枪来，看了看两边的人群。
　　姜老三笑着凑上前，从烟盒里抽出支烟递到陆晓升面前：“哎哟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是来了！快把这群闹事的刁民抓起来！”
　　对面几个汉子嚷着：“你他妈说谁闹事呢！”
　　陆晓升摆摆手拒绝了姜老三递过来的烟，板着脸说：“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两边人七嘴八舌地吵吵起来，这边说民工聚众闹事要讹钱，那边说腾远集团杀害民工，吵得陆晓升头都要炸了。
　　“停停停！一个一个说！”陆晓升转向民工这边，“来，你们先说说。”
　　这边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叔一把握住陆晓升的手，大叔的一双糙手紧紧地握着陆晓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为俺们这些劳苦大众做主啊！”
　　陆晓升最见不得这些，他面色也缓和下来，安慰着大叔：“叔，您放心，有什么委屈您只管说。”
　　姜老三跟看大戏似的看着他们，翘着二郎腿坐在小马仔们搬过来的凳子，悠哉游哉地抽着烟。
　　大叔开口：“孩子，俺叫高福田，富阳村的，俺们这都是来城里混口饭吃的老实人，死了的那个是俺本家的侄子，叫高山子。”
　　陆晓升点点头，高福田继续说：“山子上个月刚进的城，说他就要当爹了，要给孩子多挣几个奶粉钱，俺们就把他带到这来，一开始工头说好了先干一个月试试，要是行就留他在这。谁知道上个礼拜，山子不知道咋回事就从那楼顶上摔下来了！”高福田越说情绪越激动，竟呜呜地哭了起，甚至要给陆晓升跪下来。
　　陆晓升赶忙扶起高福田：“叔！您别这样！”
　　高福田抹了把眼泪，继续说：“孩子，你说山子没了，总得给赔偿吧？结果这帮黑心的东西就扔了八万块钱给俺们，你说这孩子马上要生出来了，让春燕子这孤儿寡母的咋活啊！”
　　一旁的那个汉子突然愤恨地开口：“山子根本不是意外死的！就是让这帮吃屎长大的畜生给害死的！”
　　姜老三站起来指着那汉子骂到：“我去你妈的！少他娘血口喷人！”
　　陆晓升扭头冲着姜老三怒斥到：“都闭嘴！”
　　姜老三点点头，又换做一副笑脸：“警察同志，这高山子确实是从工地的楼顶上失足摔下来的，但这绝对只是个意外，是他自己喝多了！”
　　“你放屁！山子从来不喝酒！”
　　陆晓升问到：“你看到高山子喝酒了？”
　　姜老三笑笑：“我没看到，但是狗子看见了。”说着，姜老三将那个叫狗子的青年拉到跟前，“你说是吧，狗子？”
　　狗子点点头，说：“那天我看见高山子拎着瓶酒进了工地。”
　　姜老三说：“警察同志，我们工地有规定，怕出意外，工人是不能喝酒进工地的，这高山子违反了规定把自己作死，我们赔他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警察同志！你别听他胡咧咧！山子在俺们村出了名的滴酒不沾！”壮汉子恨不得要一拳头抡在姜老三身上。
　　“哎哟，这谁知道是真不喝假不喝啊！”
　　眼看场面又要乱起来，陆晓升怒斥到：“都安静！”
　　说话间，一旁不远处突然有人喊起来：“血！春燕子见血了！”
　　众人呆住，陆晓升顾不上这边，赶忙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对身旁新来的小警员说：“小于，我打120，你们赶紧把孕妇带上警车，然后跟救护车汇合！”
　　一阵手忙脚乱后，两个小警员开车带着柳春燕去跟救护车汇合，陆晓升又折回到人群这来。
　　“哼，看见没？这就是闹下去的下场！不整她个一尸两命都算她走运的！”姜老三讥笑着望着对面的工人们，伸手摸了摸青灰色的胡茬，一副胜利者姿态。
　　“少说两句！”陆晓升呵斥着，随后看了看两边的人群，说到：“你们两边带头的跟我去市局做个笔录！”
　　谁料姜老三很不配合：“警察同志，还做什么笔录啊！要我说，直接把这些刁民都抓进去蹲几天，让他们长长记性！”
　　“行了，你也少扯这些有的没的，老实配合！”
　　“还配合啥？是他们来我们这闹事的！”
　　“可是你们都动手了，不是吗？”
　　见陆晓升一点面子不给，姜老三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他神色变得阴狠：“妈的臭条子，老子给你脸你不要是吧？这是腾远的地皮！”
　　陆晓升冷笑着：“我管你什么腾远腾近的，你背后是谁我也不想知道，现在我就警告你三次，三次不听就给你上铐子。”
　　“操！毛长齐了吗就敢来这充大爷！”说着，姜老三身后的一众马仔就将陆晓升围了起来，其他的警员眼看情况不对，上前要去把陆晓升拉出来，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对方彻底把陆晓升围了起来，此刻的陆晓升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把手搭在配枪上，姜老三一眼就瞄到了陆晓升的动作，上前推搡了陆晓升一把，其他的警员隔着人群完全不知道陆晓升此时的情况，他们只好叫了增援。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再次陷入了混乱，民工也好，腾远的马仔也好，完全乱作一团动起手来，抄铁锹的，拿板砖的，抡铁棍的，一个个都红了眼，见人就打，陆晓升完全淹没在人群里。
　　其他警员没有带配枪，只能冲着暴动的人群大喊着陆晓升的名字，却毫无回应。
　　十几分钟后，一队特警终于赶到，打头的是几辆刑警队的警车，车子还未停稳，李洵冲出车子，掏出配枪对着天空鸣了两枪，听到枪响后，暴动的人群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李洵伸手一挥，怒喊着：“都给我带走！”
　　特警和刑警们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押上了车。
　　“晓升！”李洵终于看到了倒地不起的陆晓升，此时的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和嘴角还挂着血，躺在地上捂着右臂神色痛苦不已，摸样好不狼狈。
　　李洵的心几乎都要碎了，他冲过去抱着躺在那的陆晓升，嘶吼着：“快！送晓升去医院！”
　　在救护车上，陆晓升苦笑着，他的右臂上固定了简单的夹板，委屈地快要哭了出来：“师傅，我好疼……”
　　李洵握着陆晓升那只没事的左手，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没事，一会就不疼了，一会就不疼了……”
　　“师傅……”陆晓升艰难地摇摇头，说：“我的右手好疼，真的好疼……”
　　李洵抓住一旁的医生问到：“大夫，你快看看他的手！”
　　大夫安抚着李洵的情绪，说到：“李队长，你先冷静，现在他的右臂极有可能骨折了，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闻言，李洵也只能抹抹眼泪，强打着精神：“臭小子，都说了你别来，你非不听！”
　　“师傅，这个时候就别骂我了……”陆晓升很是虚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好了好了，你先别讲话了，一会就到医院了。”
　　陆晓升艰难地点了点头。
　　到了医院后，又是拍片子又是别的各种检查，最后给出了结果：陆晓升的右臂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当天就给安排了住院。
　　出事以后，李洵回到队里怒拍桌子要告腾远集团手底下的人袭警，到了关键时刻，陆晓升身上佩戴的执法记录仪已经完全损坏，储存卡也不翼而飞，而其他警员的执法记录仪里除了开始的谈话以及后来暴动的人群，并没有录到陆晓升具体是怎么受的伤。
　　腾远的老总闻聂宇亲自带着鲜花水果去医院看望了一下陆晓升后，陆晓升突然主动提出要和解，同天下午，江市公安局的现任局长顾长瑞也下了口头指令，让李洵不要再追究这件事。
　　那天闻聂宇到底和陆晓升说了些什么，而那张存储卡又到底去了哪，宋世安只能自己去胡乱猜想，直到陆晓升透露出自己是为了家里的公司，才不得不答应和解，宋世安又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件事，不由得感叹有钱有权果真能让人无法无天。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晓升才出事没多久，宋世安这边也遇到了新的大麻烦。
　　刚接到报案，说市中心的一家购物中心的金店柜台有人持枪抢劫，并且劫持了一名女性顾客。
　　接到报案后，杨天启和周明月立刻带着二队和特警队前往出事的购物中心，这里的顾客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狙击手在附近埋伏好后，杨天启准备跟劫匪先进行谈判。
　　“一会我去跟那边的谈判。”
　　宋世安不放心地给杨天启套上防弹衣：“杨叔，一定要小心些！”
　　杨天启穿好防弹衣后，带好耳麦，拿了个扩声器站在购物广场的正门口，他看了看四周，冲埋伏好的狙击手比划了个手势，随后打开扩声器，冲里面喊到：“里面的这位兄弟，我是市局刑侦队的，现在过来跟你谈谈！”
　　里面的劫匪神经紧绷着，他冲着外面打了一枪，这枪正好打在杨天启的脚下，宋世安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而杨天启很是淡定，他举着扩声器继续说：“你不用紧张，我没带枪，只有俩肩膀顶着一脑袋！”
　　劫匪喊到：“你让外面的警察都给老子滚！”
　　“听见没！里面的兄弟让你们走呢！”说罢，杨天启将手背到身后，做了个手势，狙击手们心领神会，将自己隐藏得更隐蔽。
　　“兄弟你看！他们都走了！”杨天启向后退了两步，过了片刻，那个劫匪终于挟持着人质走了出来。
　　那名女顾客吓得脸都白了，双腿止不住地打颤，眼泪流个不停。
　　劫匪将枪口死死地顶在女顾客的太阳穴上，吓得女顾客又是一阵哆嗦，随后劫匪恶狠狠地说：“给我一辆车，还有一个司机！”
　　“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她，她是无辜的！这样吧，我跟你走，用我换她行不行？”
　　“呸！当老子傻是不是！”劫匪指了指这名女顾客，说到：“用不用我给她崩个呆脑开花！”
　　女顾客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杨天启赶忙安抚起劫匪的情绪：“别别别！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这就给你找车跟司机！”
　　随后杨天启关了扩音器，通过耳麦，狙击手对他说到：“杨队，有盲区！”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杨天启故意大声对着耳麦说到：“周明月！马上找辆车跟司机过来！”
　　远处的警车里，周明月准备换下警服，去假扮司机，却被宋世安拦住。
　　“师傅！让我去！”
　　周明月一惊，骂到：“兔崽子！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宋世安一边脱掉警服衬衫一边说：“师傅，你当警察都快当进骨子里了，找个年轻的，他不会怀疑的！”
　　周明月一把按住宋世安的手：“小子我问你，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我当了二十年警察都不敢说自己有十成把握！”
　　宋世安换上一套休闲装，说到：“要是没十成把握，我何必揽下这个摊子。”
　　周明月还是不放心：“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向你姥爷交代？怎么向你妈妈交代？怎么向你的亲生父母交代？！”
　　宋世安摘了耳麦和配枪，冲周明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放心吧师傅，我还不想这么早去见我爸妈。”说罢，宋世安跳下车，开着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白色面包去了购物中心的正门。
　　宋世安下了车，拿出了自己的演技，他哆嗦着腿走过去，连声音都颤颤巍巍：“警……警察同志，您让我干啥？”
　　杨天启见来人是宋世安，他险些跳起来骂人，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他指了指那边的劫匪跟人质，说：“这位同志，你只要把他们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好。”
　　宋世安惊讶地后退：“哎呀妈呀！我可不干这活！”
　　尽管宋世安演出来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劫匪还是起了疑心：“你他妈可别是警察假扮来框老子的！”
　　宋世安没理会劫匪，而是后退了几步，说到：“警察同志，这送命的活我可不干！我这家里还有个老人等着我养呢！干不了干不了……”
　　杨天启连忙劝解：“这位同志你放心！我瞧着这个兄弟也不像那种不讲道义的人，只要你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保证你没事！”
　　“那也不行！您还是找别人吧！”说着，宋世安就要回到车上去。
　　“别啊这位同志！”
　　劫匪见状，竟真的相信了，他喊到：“只要你把我送出去，我保证你没事！”
　　宋世安扭头看了一眼劫匪手里的人质，装出一副软下心来的样子，叹了口气：“行吧，我也是看那位女同志怪可怜的。不过可说好了，我把你送到地方，你可得放了我！”
　　劫匪点点头，说：“都是汉子，说话算数！你先把衣服撩开给我看看，再打开车门让我看看里面！”
　　宋世安闻言，将上衣撩开，露出白皙的腰肢，又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口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带在身上，随后打开面包车的车门，劫匪见车里没有第二个人，终于放下心来。
　　“把车开过来！”
　　“好好好！我这就开过来！”
　　宋世安把车开到劫匪面前，劫匪挟持着人质，让人质拉开了后车门，人质先上车后，劫匪也立即上去，迅速伸手要拉上车门。
　　“大哥你可千万别伤害我啊！”正说着，宋世安见劫匪正在拉车门，他身子灵活地向后座一探，一只手夺过劫匪手里的枪，并攥着那把枪往劫匪脸上狠狠砸去，劫匪吃了痛，起身反扑去夺枪，慌乱中那把枪的枪口对准了宋世安的右肩膀，一下子走了火。
　　“砰！”
　　“啊——！”
　　“啊啊啊啊——！”
　　枪声，宋世安和人质的叫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杨天启迅速摆手，带着一众埋伏好的警员冲了上来，慌乱中那名劫匪还想再开几枪，谁知刚刚打出去的那发就已经是最后的子弹了。
　　劫匪被制服后，几个女警带着已经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的女顾客去了救护车那，而宋世安此刻脸色苍白，他虚弱地瘫坐在驾驶位上，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因为伤口处蚀骨般的疼痛，浑身哆嗦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额头上。
　　眼前的一幕让杨天启险些瘫坐在地上，这时他想到了什么？是十九年前宋钰出事的那天吗？
　　“杨叔……”宋世安强撑着笑脸，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小安……”杨天启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后，随后他几乎是扑上去用手堵住宋世安肩膀上那个血红的枪伤。
　　泪水模糊了杨天启的视线，他嘶吼着：“快！快送他去医院！！！”
　　救护车那边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飞奔过来，简单给宋世安止住了血后，将他抬上了担架。
　　不远处的周明月得知宋世安受了枪伤，险些晕厥过去，他飞奔向救护车方向，想要跟着车一起去医院，却被几个护士和特警拦下。
　　“周队长！您冷静！杨队长一个人跟着就好！”
　　周明月拼了全身力气要挣脱开，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那是我徒弟！是我师傅的孩子啊！！！”
　　宋世安在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宋钰和他的亲生父母。
　　“爸爸，妈妈……妈……我好痛……”宋世安呜呜地哭了起来。
　　杨天启颤抖着伸出手替宋世安擦去眼角的泪：“小安，你没事的，你只是伤到了肩膀，你绝不会有事的……！”
　　“小安！小安！！！”
　　周明月的嘶喊声把宋世安从幻觉中拉回了现实，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杨天启赶忙握住他的手。
　　宋世安虚弱地开口：“杨叔，告诉我师傅，我……我没事，我还不想这么早去见我父母们……”
　　“好了小安，你先别说话了，听杨叔的话，好吗？”
　　宋世安虚弱地点点头，闭上了眼。
　　一路上警车和救护车警笛的尖锐鸣笛声穿梭在市区每个角落，到医院后，宋世安被推进了抢救室，杨天启和周明月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许久没有说话，杨天启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双手上染上去的鲜血，他已经失去了宋钰，他不能再失去宋世安了。
　　“为什么要小安过来……”
　　杨天启终于开口了，周明月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杨天启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起身狠狠地一把揪住周明月的衣领，把他死死地摁在医院走廊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