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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来客 ...

  •   司刑堂的人速度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赶了回来。
      “季掌事,这是在宋见闻和今宵的院子搜到的带血的泥土,确认过了这上面的确附有灵力,”取证的人呈上一个黑色手帕大小的包裹,这是司刑堂专门设计用来取证并保存证据的灵器,叫作无间罩,具体材料和制作方式只有司刑堂专门的人知道,他继续说,“可以确定是朝尘宗弟子的灵力,具体是谁的灵力还需进一步验证。”

      各宗都有自己独特的修炼心法,因此,区分宗门弟子并不是难事,若是熟悉各个门派,甚至可以一眼看出别人所属的门派。
      季石接过包裹探查了一番,心中已有决断,他看着陈临道:“结一滴灵力给我。”
      他的眼神严肃而公正,陈临与他对视,心里明白季石已经放弃他了。

      司刑堂上,陈临无处可逃,也没办法耍赖,颤颤巍巍地结出一滴半透半浑的灵力飘向季石手中。
      仔细对比之后,季石确认血土上的灵力来自陈临,血则很容易就验出是宋见闻的,根据所附灵力强弱季石断定宋见闻当时必然伤势极重。

      此事涉及到桑未落,季石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再请一些同级掌事过来仔细核实,或者向更高一级的典事请示,若不是他的品级根本见不到无善尊者,他觉得这事无善尊者来更合适。
      季石看向桑未落,发现对方早就在看着他,似是在等他看向她。司刑堂地方特殊,任何传音手段在这里都会失效,桑未落无法传音,只能眼神示意:不需要。

      意思是这件事究其根本是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间的纠纷,按照等级划分,这件事本该由执事处理,季石作为掌事来处理这件事已经过分看重这件事,不需要更高等级的人来过问。
      桑未落明白季石的担忧,权势总是比利益更容易让人胆怯,再公正的审判者面对权势也会产生犹豫。就像她来了,陈临给再多的利益都是无用功。当然,如果这个审判者是无善尊者,那当她没说。

      与她同为首席的其他几人也有过犯错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被苏晏以及各自的师尊含糊过去,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也许他们自己默认了这样的特权理所应当。而桑未落表面上是几个人中最不守规矩的,每天都在闯祸,但每次闯完祸该受的罚一次也没落下,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自觉领罚,小错轻罚,大错重罚,这也是为什么几个首席里面她最出名的原因。
      所以,不要因为她是首席弟子就给予不必要的特权,她若要帮人,自有独属于她的方式。

      季石看懂了桑未落的眼神,定了定心,下了最后的决断:“外门弟子陈临心性险恶,故意致伤杂役弟子宋见闻,以致宋见闻几近重伤而亡。按宗规,现判陈临受屠仙尺刑五十,剔除仙根,赶出朝尘宗!”
      屠仙尺,说是尺,到更像是板,以星陨石所制,通体玄色,据说是朝尘宗创始人良平宗主亲自炼制,顾名思义,用来惩罚犯大错的弟子。若是能力较弱,被屠仙尺打一下就得晕过去,被打五十下,得去大半条命。

      这样的惩罚,光是听着痛入骨髓,陈临眼神空空,面如死灰,愣愣站着,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看着陈临,继续说:“陈临,你可认罪?”

      陈临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余光中的红色似烈火灼伤他的眼,他不甘地挣扎:“那桑未落呢,她故意打伤同宗弟子怎么算?幽禁期间违背师命离开清繁谷怎么算?!”
      疯狗果然咬人,桑未落心中感叹。她骤然冷了脸,看向陈临,正要开口,又被宋见闻堵住。

      桑未落一口气卡在喉间,差点呛住,狠狠瞪着宋见闻,宋见闻最好说点能保得住他自己的。
      “算不了,”宋见闻没有看桑未落,声音还是那样清润如夏日清泉,“陈临判罪在前,惩罚成立,按照道理,他已经不是朝尘宗弟子,那么桑师姐何来致伤同宗弟子一说?”

      桑未落听到这里,收回对宋见闻的意见,面上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
      他面色沉稳,有理有据,继续说道:“其次,桑师姐教训陈临时,陈临有灵力傍身,不算弱小,被打了只能说技不如人,所以也不能算以灵力欺凌弱小。”

      陈临正欲给桑未落加上新罪名,还没说出口就被宋见闻否决,他觉得还没被屠仙尺打就已经受了内伤。
      “那违背师命怎么算?”陈临还在试图挣扎。

      这回宋见闻还没开口,桑未落在陈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接上:“陈临师弟,啊不,陈临,看来你对我们朝尘宗宗规不太了解啊。这违背师命这一项只针对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若是首席弟子违背师命,直接受其师尊惩处,而我的师尊——风仪尊者,此前说了,我想明白了就可以离开清繁谷,想不想的明白我说了算,我现在想明白了,怎么不能离开?”
      她接话太快,陈临感觉自己像是猎物自动跳入猎人的陷阱,而宋见闻则隐隐觉得桑未落好像对他有点不满。

      陈临说不出话,看向季石求证,季石回忆了一下宗规的内容,想起来记录违背师命的那一页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其上注释确实如桑未落所言,朝尘宗最初没有首席弟子一说,应该是后来某次修订宗规时加上的规矩。
      季石点了点头,说:“确有此规。如此说来,桑未落并无过错。”

      “那宋见闻和今宵呢?”桑未落看着季石,眼中泛着冷光。
      季石愣了愣,有点心虚,表面强装镇定:“陈临告发宋见闻和今宵,无凭无据,无法立案。”

      今宵长吐一口气,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但感觉头有点发昏。宋见闻身侧半握的手微微松垂。
      “那为何之前无凭无据就要定他二人的罪?陈临那般胸有成竹,现在却哑口无言,莫非是季掌事......”桑未落挑了挑眉,故意话说一半,轻轻敲碎季石脆弱的心灵,季石表面的镇定再也无法维持,肉眼可见的心虚中带着一种赴死的坦然,却听到桑未落话音一转:“掌事做太久了,执事的职责都忘了?”

      季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桑未落居然也有饶过他的一天,他瞪大眼睛看向桑未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桑未落还是那副散漫随性的神情,她看着季石,笑中带着促狭。
      “是啊,曾经作执事的日子好像还历历在目,如今许多事由竟也开始模糊了。”季石反应得很快,眨眼间便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和心情,接住了桑未落给他的台阶。

      桑未落懒得跟他说场面话,向他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走到宋见闻和今宵身边,拍了拍他们肩膀,淡淡地说了声“走了”,然后也不管身后众人的反应率先离开。至于陈临,她相信季石还是能分得清轻重,处理好这点小事的。
      宋见闻和今宵出来时,桑未落站在殿前的台阶上背对着他们,司刑堂所处的山峰也是音尘山主峰之一,地势极高,她站在此处平视远方,在阳光下她的目光那样悠远深长,仿佛随着光线延伸至世间尽头。

      “走吧。”桑未落收回目光。
      “桑师姐,为什么不揭发季掌事?”今宵憋不住疑惑,问了出来。直到踏出司刑堂大门今宵才真正相信自己没事了,连他都看得出来那个季石联合陈临存心害他和宋见闻,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可不信桑未落不知道。

      桑未落没有回答今宵,看了看天色说:“回去吧,现在赶路还来得及吃上午膳。”
      她不回答,是因为这个事情与今宵无关,而且今宵如今还是少年心性,他的世界黑白分明,看不透个中。她知道宋见闻看得透,若是宋见闻想让他知道,那就让宋见闻回答这个问题去,她对教育小孩子没兴趣。

      “多谢桑师姐。”宋见闻语气诚恳,对于桑未落的到来,他发自内心感谢,虽然过程中他拒绝了她的帮忙,但不可否认桑未落的在场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桑未落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义不明:“谢早了,留以后吧。”宋见闻的小心思几乎放在明面上,不过无伤大雅,她不在意。

      宋见闻沉默了下来,好似在司刑堂据理力争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总是表现出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气质。桑未落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被他那冷冽沉默的气质所吸引,透过他隐忍的眼眸仿佛可以看见不太美好的回忆。如今解决了他的一大麻烦还是这么沉默寡言,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桑未落心中罕见地升起了作为二师姐的责任感,她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宋见闻的心理状况。
      她看着宋见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随意的调侃:“小宋师弟年纪轻轻就这么老气横秋可不好,要多说话,多笑,这样才有朝气。”
      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关爱。

      宋见闻看着肩上的手,轻轻抿了抿唇。
      见宋见闻表情诡异,桑未落默默收回了手,本想再说些什么来开导迷茫少年,眼神状似无意略过某个方向,宋见闻和今宵都没反应过来,她召出佩剑,眨眼间御剑远去,留下一句道别:“走了,有缘再会。”

      今宵愣愣看着桑未落御剑那潇洒的身影,愈发崇拜桑未落。御剑之术只需少量灵力便可日行千里,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多数普通弟子能做到飞得平稳已是不易,要做得漂亮,像桑未落这样一套动作只需一瞬间,御剑时又快又稳还不失美感的功底一定相当深厚,且对剑足够熟悉。
      大多弟子嫌自己御剑时的姿态滑稽而不愿使用御剑,他们更喜欢修一种名为凌步的法术,可助行路,也可短途飞行。所以,虽然在朝尘宗长大,见过不少弟子修炼,但这还是今宵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御剑飞行,不由得看痴了。

      桑未落的背影很快隐没,今宵回过神宋见闻已然走远,他叫喊着“等等我”,连忙追上宋见闻。
      日色绚烂,天空仿佛铺了一块蓝布,映入少年澄澈的眼眸,看不到一片云。

      剑光消失,桑未落停在清繁谷禁闭室入口,她顿了顿,知道来人还没离开,走了进去。
      “这后山什么时候比主峰还热闹了,一个一个的,都来找我。”

      “你还知道回来?”姜杳杳听到桑未落的声音,立马转身怒目圆瞪,气不打一处来。她从昨日便来此寻桑未落,本想着桑未落幽禁期间,纵使贪玩很快也就回来了,结果这一等便等了一天一夜,饶是沉稳端庄如她,若非桑未落是她同门师妹,她此刻也恨不得揍她一顿。
      面对桑未落,姜杳杳总觉得自己平日里修的清心咒是假的。

      桑未落也很少见姜杳杳这架势,自知理亏,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昨天她和宋见闻二人在九尧溪抓鱼时就知道姜杳杳来了,故意装不知道,晚上回去时发觉姜杳杳还没走,犹豫了一下,寻了处自己以前在后山搭建的小木屋住了一夜,而今日清晨起床便直接去了司刑堂,将姜杳杳晾在这一天一夜。
      姜杳杳绝不信桑未落不知道她在这里,她来时没有隐藏气息,目的就是让桑未落赶回来,结果桑未落在外逍遥快活,她在这里站了一整日,她倒像是被罚来清繁谷禁闭的。

      这么多年,也只有桑未落能把姜杳杳气成这样,从前还有个许尧,如今只剩她有这本事了。
      许尧如今都沉稳了许多,她倒是一点没变,自由烂漫如初。
      “这不是让师姐好好感受一下清繁谷的风土人情嘛。”桑未落赔笑,可惜清繁谷荒芜,不然她还能奉杯茶。

      “你!”桑未落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姜杳杳也是拿她没办法,桑未落如今这样,也有她惯出来的功劳,如今想来倒是越来越后悔。
      “师姐,别后悔了,事已至此,自责伤身。”桑未落见姜杳杳那神情变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劝慰道,反正每次都后悔,下次继续惯着,然后又后悔,周而复始,桑未落深谙其中。

      “别贫了,”姜杳杳心中叹气,又原谅了桑未落,眨眼又成了平时沉稳柔和的模样,“你知道我来找你为何事的。”
      师妹无父母抚养,独自长大已然不易,而师尊事务繁多无法分神照顾师妹,作为师姐,教导师妹的责任应由她承担,是她教导不力才使得师妹如今这般性情,怪不得师妹,姜杳杳想着,看向桑未落的眼神愈发柔和。

      这目光柔和得突然,桑未落眼皮一跳,她时常觉得姜杳杳的情绪能一直这么稳定,偶尔波动也能很快恢复是因为她太能自己骗自己了,这样的心境,姜杳杳若是在西境佛宗必然早已立地成佛,待在朝尘宗实在是屈才了。
      “可以不知道吗?”在清繁谷,桑未落的状态很放松,继续跟姜杳杳贫嘴。

      姜杳杳闭眼深吸一口气,睁眼还是那个温和如风的大师姐:“不可以。一个月之后,万宗大比,宗主和各长老已经商定,由你领队参加。”
      “你呢?”桑未落皱眉,往年领队的都是姜杳杳,这次为什么是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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