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条件 ...
-
“我融灵丹的伤还没好，恐怕这次不能参加了，”姜杳杳轻轻摇头，不打算告诉桑未落自己的安排，“你上场的时候注意安全。”
“这都多久了还没好？”桑未落疑惑，姜杳杳的恢复能力不应该这么差，“我给你检查检查。”
眼见桑未落就要上手了，姜杳杳连忙往后半退，表示拒绝：“不用了，余下的只需静养就行。”她面上带了一丝苦笑，道：“此前低估了融灵丹副作用，现在倒要吃些苦头。”
桑未落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姜杳杳说得真切，而且她不擅长骗人，于是信了姜杳杳的话。
“那大师兄、二师兄和许尧呢？”说到许尧，桑未落明显语气中带着嫌弃。
自从桑未落那年修为停滞，其他四人的修为慢慢赶超了她，于是后来万宗大比她不再当领队，也不再参加，交由姜杳杳负责。如今即使姜杳杳不参加，其余三人修为都高于她，于情于理都不该是她来领队。
“大师兄常年闭关，多年不参加万宗大比，这次也一样，二师弟性格温吞，至于小师弟带队也不是不行，你愿意？”
朝尘宗的大师兄谷玉泽远近闻名的修炼疯子，一年到头不是闭关破镜就是出关找人挑战，修仙界同龄人中排的上号的没有一个没领教过他的逝川剑。二师兄岑修竹温文尔雅，对谁都是翩翩君子，没人见过他发火的样子。至于老三许尧，幼时纨绔，如今虽说沉稳了不少，但和桑未落待在一个空间总免不了火药味。
桑未落沉默了一会，对自己提出质疑：“问题是，他们不行，我这样就行了？”
她对自己的认知如此清晰，姜杳杳一时无法反驳。
空气安静许久，姜杳杳打破了这份安静：“你已经十二年没参加万宗大比了。”桑未落面色毫无波澜，姜杳杳继续说：“万宗榜的第一还是你。”
桑未落挑眉，有些惊讶，如果她十二年没参加还是第一，她深深觉得这些人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万宗榜的排名是积分制，根据胜场数而定，不论参加了多少届，只要赢得多就可以提高排名。桑未落自踏上万宗大比的比试台，未尝败绩，仅用十年便登上榜首，打破了万宗大比的记录。
此后销声匿迹，万宗大比的赛场再无她的身影。十年荣耀，在漫长的修仙界也不过流星闪过，没入无名。
如今若有人提起桑未落，只知道她是朝尘宗最没用的首席弟子，修为停滞多年，快被赶出师门。
很少有人能够记起，那十年万宗大比上，她横空出世，明媚骄傲的模样。
她怀念，但不留恋，如果姜杳杳是想告诉她，她再不参加万宗大比，榜首就保不住了，那她根本就不在乎。
没有一份荣耀可以永恒，永恒的往往是荣耀背后的东西。
“你今年参加的话，也该是榜首了。”桑未落看着姜杳杳，不难推算，她参加万宗大比的十年里姜杳杳修行遇到瓶颈，一直闭关冥悟，那时姜杳杳的修为远不及她，便没有参加万宗大比，后来姜杳杳打破瓶颈，修为大涨，才开始参加万宗大比，那时她已经不参加万宗大比了，以姜杳杳的资质，最多十三年也该超过她，成为新榜首了。
姜杳杳愣了愣，以为桑未落误会了她：“迢迢，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
“我也是，”桑未落露出少见的认真，眼睛格外明亮，“师姐，我知道的，不用劝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姜杳杳眼里漾开了笑意，精巧温婉的面庞柔和得如三月春风，她的确不擅长骗人，所以从一开始便用委婉的方式劝说，桑未落早就看出来她话里有话，只是一直配合她罢了。
她有一些无奈，道：“想好了告诉我，不会有人逼你的。”
桑未落点点头不再说话，目送姜杳杳向外走去。
湛蓝的天空被裁剪成洞口形状的布料，成为这山洞严丝合缝的门帘，阳光盛明，不知那两个少年到家了没。
想起宋见闻和今宵，桑未落顿了一下，拦住了姜杳杳，她慢慢探头，眼睛讨好似的瞪圆，明亮如星，看着娇俏可爱极了：“师姐，能不能答应一个条件？”
条件往往是需要筹码的，桑未落已经把“想白嫖”写脸上了，姜杳杳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想着最后纵着她一次，下次一定严加看管——虽然每次都这么想的，松了口：“你说。”
最好的筹码当然是桑未落答应参加万宗大比，但是迢迢不需要筹码，只要开口姜杳杳就会答应。
桑未落也没想到姜杳杳居然这么干脆利落，以往也会答应，但总是要说教一番，她说：“我想收顾生。”
姜杳杳没说话，只看着桑未落，等着她下半句话。
桑未落继续道：“我自己定。”
姜杳杳：果然。
若只是要收顾生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她要自己定这件事就麻烦了。
每个首席弟子都可以获得一名顾生，可以选择不要，若是要，一般都由众长□□同商议，在内门弟子中选择合适的人选，历来如此。
之所以挑选顾生，也是为首席弟子培养左膀右臂，这不是一件小事，所以长老们一般都会从资质、心性、性格等方面综合考量，选出最适配的内门弟子。
如今五个首席弟子，也只有岑修竹有顾生，名叫柯双，也是个清风明月般的君子，与岑修竹一样修君子道。其他几人从没表示过自己要收顾生，如今桑未落突然要收顾生，姜杳杳心中觉得怪异。
姜杳杳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迢迢纵容太过，纵得她越发肆无忌惮，沉默许久，她轻叹一口气，妥协道：“好。”
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纵容迢迢！
桑未落眉眼顿时弯弯：“谢谢师姐！师姐慢走！”
姜杳杳无奈地看她一眼，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原地。她得赶回去说服长老们，尤其是她俩的师尊风仪尊者。
桑未落送走姜杳杳后，回到自己的禁闭室躺下，想放空自己，但脑海里全是刚刚和姜杳杳的谈话。
尝试放空失败，她有些烦躁，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陷入思考。
姜杳杳的确不适合当一个撒谎者，撒谎的技巧太过拙劣，她每次都能一眼看出来。姜杳杳说自己服用融灵丹的副作用还没恢复是假的，劝说她参加万宗大比的话是真的，但不是核心的原因。
她想起那日在晓枝院她和师尊的争论，觉得姜杳杳此举与那“天下苍生”有关，但很快被她否决，她们希望用姜杳杳蒙混荒渊的视线，替她吸引荒渊的注意力，那么姜杳杳就必须展现与天生仙胎相匹配的实力，那就需要在众人面前崭露锋芒，万宗大比是修仙界最盛大的比试，是宣扬声名最好的场所，姜杳杳放弃了在今年当上榜首，几乎等同于放弃了声名远扬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比万宗大比还重要？或者说，比万宗大比还能吸引荒渊？
而且就算姜杳杳不去参加，其余三个首席都可以去，为什么偏偏要她这个最应该待在暗处的人出现在明处？她十二年没参加都无所谓，为什么今年突然要求她参加？
桑未落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冥冥之中还是觉得此事与荒渊逃不开干系，至于具体原因，她笃信，无论怎么盘问，姜杳杳都不会说的。姜杳杳是无底线纵着她，但人也是真执拗。
越想越烦躁，桑未落想不通，扶额闭上眼，放松身体猛地倒在床上，长叹一口气，放弃思考。
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可以去做另一件事，桑未落再睁眼，眼中的阴郁烦躁被清亮坦然所覆盖。
今天的暮色绚烂之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烟灰色，仿佛一场迟暮狂欢，呈现出与白日的明媚截然不同的压抑之感。
宋见闻与今宵午时赶回院屋，稍稍休整便赶去当值，宋见闻此前因伤已许久没去当值，今宵因为要照顾宋见闻也一直没去。今日是万万不可再不去上值了，他俩的任务是挑水，每日需挑满二十缸水，是个极考验体力的活计。
朝尘宗的规矩分明有序，每个杂役弟子都有自己的任务，不会出现任务分配不均的情况，若是多做也可以，可以多拿工钱，朝尘宗一向秉持多劳多得的观念。
许久没挑水，今日下值晚了些，宋见闻结束时今宵还没结束，便先回来准备晚膳。
遥遥地，逆着黄昏，他就看见了院墙上的桑未落。
她就随意地坐在院墙上，整片晚霞都沦为背景。
清风徐徐，桑未落微微转头看向他，他觉得自己如一滴雨水落入一汪清泉。她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宋见闻身上，看着他走向她。
宋见闻走到门口时，桑未落跳下院墙，“小宋师弟，欢迎师姐吗？”
桑未落秉持着未经允许不擅入他人房屋的原则，一直在院墙上等宋见闻回来，晚霞都看厌了才等到宋见闻回来。
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桑未落，今日桑未落与他说“有缘再见”时，他以为下次再见要过好久。
他们相遇如浮萍，一场嬉闹，桑未落没将他转身就忘记，宋见闻心里不可控地升起点点喜悦。
宋见闻点点头，将桑未落请进去。
宋见闻给桑未落端了杯水，问道：“师姐，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桑未落挑眉，接过水。
宋见闻没有感觉到桑未落的为难，回道：“可以，但我当值的时间比较久，很难及时赶回来。”
“那我去找你啊。”桑未落两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随口回道。
宋见闻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耳垂被暮色染红。
桑未落自顾自继续问：“当值累不累？”
“习惯了。”
“有没有兴趣换个活计？”
宋见闻搞不清桑未落的目的，她眼睛明亮如泉，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波光，他一时分不清桑未落是否是在消遣他，或是真有目的。
她总是这样以嬉笑来掩饰自己吗？宋见闻摸不透，疑惑地看着桑未落。
桑未落收起玩心，认真问道：“或者我该问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桑师姐，别赶我们走！”今宵刚回院屋就听到桑未落想赶宋见闻离开，委屈大叫，声音中还带了哭腔。
她赶宋见闻离开不就意味着他也要离开，今日桑师姐还去司刑堂帮他们，怎么到了傍晚就翻脸了，这态度转变太快，今宵表示很慌，也不顾自己忙了一天浑身脏兮兮的，紧张地盯着桑未落。
桑未落忍住向今宵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又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她看着宋见闻，无视今宵的傻样。
宋见闻抓住了桑未落话中的“你”“离开这里”，她没有说是赶他离开朝尘宗，也没有说你们，结合前一句说的“换个活计”，他心里大概知道桑未落的意思。这是一个很大诱惑，桑未落出手一定不会亏待他，但他不能把今宵一个人扔在这里，他沉默许久，桑未落并没有打断他的思考。
“这里挺好的。”宋见闻下了决定，委婉回绝。
桑未落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有些惊讶，但也觉得合理。宋见闻很聪明，知道她话里的深意，他若是一口答应那她反而要犹豫甚至后悔。
“不后悔？”桑未落问道。
“不后悔。”宋见闻看着她，少年的声音清澈而坚定。
今宵看着桑未落和宋见闻说的一来一回，跟打哑语似的，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自己误会了还闹了个笑话。
“师姐，你们说的都什么意思啊？”今宵直来直去，不懂就问。
桑未落分给她一个眼神，唇角微扬，很随意地说：“没什么，本来给宋见闻安排了个活计，他拒绝了，那就算了。”
“什么活计？”今宵还是没听懂，以为桑未落是让宋见闻换个地方挑水。
“顾生。”桑未落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哦，顾生啊，那不就是......”今宵懵懵地说着，猛然反应过来，“顾生！”
宋见闻原本只虚虚看着桑未落，听到“顾生”二字后一瞬间变成直视，心中震惊，他只想到桑未落给他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差事，没想到竟是“顾生”。
今宵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消化了许久，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顾——顾——顾——生？”
宋见闻没有出声，看着桑未落，表情恢复了平静，无论什么身份，他都已经拒绝，与他无关了。
桑未落点了点头，觉得今宵大惊小怪，一脸无所谓，捧茶又喝了一口。这茶淡淡的散发着清香，甘苦相称弥漫在唇齿间，明明苦涩味更浓些，却总被一抹极细微的清甜味覆盖，她不认识这种茶，本也就象征性地喝几口，竟意外符合她的口味。
她想起她救宋见闻那晚，误以为今宵的局促是因为没好茶招待她，还体贴地让他倒杯热水就行，真是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