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梧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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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姜杳杳。”
“弟子在。”姜杳杳走上前躬身行礼。
“这是你夺魁的奖励。”苏晏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姜杳杳。
姜杳杳起身接过盒子，并无打开的意思:“谢宗主。”
“不打开看看吗？这个奖品，你会喜欢的。”
姜杳杳闻言打开盒子。
一把通体青色，泛着幽光的剑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剑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却让人望而生畏。
看到剑柄处刻着的一片梧桐叶时，距离近的另一个首席弟子——许尧惊呼：“青梧剑！”
举座震惊。
青梧剑是当世十大神剑之一，上一任主人是朝尘宗剑阁的老祖宗琼华剑祖。自琼华剑祖仙逝，此剑已失传三百年。
剑痴尊者看到此剑更是怅然怀念，琼华剑祖乃是他的师尊。
“弹指韶光过，距离师尊仙逝竟也三百年了。”
“宗主，青梧剑珍贵，弟子不能收。”认出青梧剑，姜杳杳立马将盒子递向苏晏，不愿收。
“你既得了魁首，这奖励就是你应得的，”剑痴尊者说，“拿着吧。”
原主琼华剑祖的传承弟子都这么说了，姜杳杳也只好收下。
说起琼华剑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当年一人一剑纵横天涯，无人可敌。他的剑阁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皆是挑战者，但无一例外，全都被琼华剑祖胖揍一顿，铩羽而归。
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强者。
他一生放意狂歌，逍遥风流。
说起起琼华剑祖的辉煌一生，苏晏、风仪、无善尊者等人尽是怅然怀念，又不可避免地想到琼华剑祖最终的壮烈，心中不免沉痛，沉默了许久。
众人伤感之时，风仪尊者扫视全场，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某一处，只一瞬。
桑未落下台后就靠着比试场的柳树站着，也不着急自己受了伤，折了一根柳枝在手里把玩，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虽然仅短短一瞬，但这灵力波动她再熟悉不过，于是只顿了一下便继续把玩柳枝。
此时风仪尊者已经收回视线，悄然离开。
“桑未落。”
发完魁首的奖励，第二也是有奖励的。
“在。”桑未落扔了手中柳枝，晃晃悠悠走上台。
桑未落对年年第二的奖励再熟悉不过，每次都是稀奇古怪的灵丹灵药。这些丹药仙草纵然对许多修仙者来说是宝贝，但于她而言，都是一堆没用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值得她期待的。
“这是洗髓幻芽，两百年方得一株，十分难得，可以使仙根更加纯粹，普通的甚至是仙根极差的修仙者脱胎换骨。”苏晏伸手一株泛着乳白色光芒的仙草悬在他手掌，递给了桑未落。
桑未落面无表情，接过了这仙草，内心：果然。
“谢宗主。”
苏晏看桑未落一脸麻木的样子，心里暗爽：叫你打断我说话。
本来给桑未落的奖励可是太乙佛枝，此物用来做刀柄极好，然而桑未落赛前偏偏惹他不快，便临时换了一个桑未落一向瞧不上的仙草。
捕捉到苏晏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本要离开的桑未落了然，转身：“相较于弟子，宗主应该更需要这洗髓幻芽吧。”
桑未落的天赋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当年若非不得已，如今的境界修为该到何种地步，谁也不敢想象。
苏晏又被桑未落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瞪她：这死孩子。
“可惜，弟子比较小气，洗髓幻芽我就拿走了。宗主想改善仙骨还是找别的法子吧。”桑未落又补一句，将洗髓幻芽收入灵袋，便走了。
苏晏：......这熊孩子哪里练的伶牙俐齿。
白鹤忘机长鸣，提醒弟子大比已然结束，弟子们三三两两离开，讨论着刚刚姜杳杳和桑未落的比试和奖励。
出了比试台，铺面便是音尘山最纯粹的天地灵气，最壮阔的山河景色。修仙界第一宗门，连选址都是最好的。
桑未落无心这山河秀景，也不在意宗门弟子对她的议论。
刚入晓枝阁，桑未落直奔主院，她有困惑，需要风仪尊者的解答。
“师父，弟子有惑不解。”
主院门打开，风仪尊者坐在主厅正首，“进来吧。”
桑未落进入，行礼。
“师父，师姐她......”
桑未落才开口就被风仪尊者打断，“你，为了你。”
桑未落不相信以姜杳杳的为人，吃那融灵丹仅仅是为了赢。姜杳杳一生行事磊落，道心坚定，绝不会为了赢一场比试做出这样的事。
虽说吃丹药提升修为并不违反比试规则，但以他们首席弟子的骄傲，绝不会这样做。即使奖励是青梧剑，桑未落也绝不相信姜杳杳会为此服用丹药。
她来只想问姜杳杳到底为了什么，而风仪尊者早已猜到桑未落会前来解惑，早早等在此处。
“我？当真可笑。”想着可笑，说着可笑，桑未落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桑未落何其聪明，一下子便明白其中缘由。
她看着风仪尊者，满脸不可置信。
“她也是你弟子！”想明白之后，桑未落的情绪突然暴动，“她更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还是我同门师姐！”
风仪尊者抬手给晓枝阁布了隔音法阵，声音比平时低沉：“为师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必须是她。”
“我早就说了，我不需要。”桑未落盯着风仪尊者，声音坚定。
“咳咳......你需要。”姜杳杳扶着墙，从旁厅缓步过来，脸色苍白，衣衫微乱，显然刚刚是在疗伤。
桑未落看向她，神色复杂。
“迢迢，这次你别任性。”
“无论是你还是别人，你们的命也是命，你们也有你们的人生要走。”桑未落冷静许多，“为什么非要选在弟子大比决赛。”
风仪尊者回答：“荒渊一直在寻找当年天生仙胎的孩子，而这个时候最能混淆荒渊的判断，让他们误认为杳杳才是当年那个孩子。”
姜杳杳开口补充：“弟子大比几乎聚集了我们朝尘宗所有弟子，是荒渊找到当年那个孩子最好的时机，这个时候谁表现得最突出亮眼，越符合天生仙胎的资质，谁就最可能是当年那个孩子。”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非要用禁药，不惜损伤修为，受重伤也要吃禁药？”
“和你商量，你会同意吗？”姜杳杳太了解桑未落，桑未落绝不可能同意这样的做法，一旦同意，便意味着让姜杳杳替她承担接下来的腥风血雨，甚至可能为此丢命。
“我......”桑未落哑口无言。
“你不会同意的，师妹。”姜杳杳不等她说话，“外人都道你无法无天，顽劣不堪，可我一直知道你心地纯善，不愿意任何人为你受到伤害。”
“何况，荒渊并不知道你当年仙髓被抽，仙脉受损几乎全断，你修炼初始极为顺畅，但是到越往后，经脉根本承受不了你庞大的灵力，修为多年停滞不前，”风仪尊者继续说，“他们在找年轻一辈天赋最好，修为最高的弟子。”
于是，姜杳杳服用融灵丹，短时间修为暴涨，更提高了荒渊将她认为是天生仙胎的可能性。
不告诉桑未落，一是知道她不可能同意，二是若是知道这一切，她在比试台上必然不会出尽全力，荒渊不是傻子，有一丝差错，必然引起荒渊的怀疑。
“迢迢，天下生灵，全系你一身，我们万不能出一丝差池。”风仪尊者声音沧桑，她看着桑未落，又像是看着世间数万万生灵，“为师隐隐察觉，他们卷土重来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桑未落默默听着一切，轻声问了一句：“可是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你们一口一声天下苍生，就把我的一生尽数算计。”
风仪尊者闻言勃然大怒，一掌拍裂手边玄玉所制的桌案，她站起来，声色厉然：“与你何干？修仙之人，得天地灵气蕴养，得数万万生灵供养。受之于民，报之于民。庇佑天下苍生是每个修仙者的使命！”
“受之于民，报之于民，”桑未落重复了一遍，愈发觉得可笑，“您说受之于民，可我刚出生，尚未受天地供养，就被抽仙髓，断仙脉，为您口中的苍生葬送修仙生涯，落得废人下场，请问是我受之于民，还是民受之与我？”
“何况，以我如今废人之躯，拿什么救您口中的苍生？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
“苍生这个词太重了，我担不起，我也不想担。”
甚至为了苍生，她自幼失去双亲，无父母庇佑，天赋受损，受尽屈辱长大，那时的苍生在哪里？
她为了不认识的苍生，已然失去太多，为什么要逼她？
“你......”风仪尊者指着桑未落，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为师教你的苍生道义你是丝毫没有参透，人前人后目无尊长，冥顽不灵。从今天起，滚去后山清繁谷禁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滚出来！”
桑未落静静听着，站在厅中央，仿佛一棵松，她没有出声，态度已明。
“师尊，师妹......”姜杳杳刚要开口，被风仪尊者打断。
“你回去疗你的伤。”
姜杳杳不再说话，看了一眼桑未落，转身扶着墙回去了。
“弟子告退。”桑未落也不欲多言，拜别风仪尊者，出发前往清繁谷。
后山清繁谷可以说是钟灵毓秀的音尘山中少见的荒芜之地。
这里没有充沛的灵气，草木难以生长，常有凶兽出没，因此少有人来，也被朝尘宗当做幽禁之地，惩罚犯了大过的弟子。
清繁谷四周皆是峭壁，禁闭室位于峭壁上天然形成的石洞中。
这么多年，桑未落是这里的常客，她什么也不需要带，这里几乎都是她的东西。
她熟练地找到禁闭室所在的洞口，掐了个清尘诀将洞内打扫干净。
收拾完，桑未落走出洞口，飞身到一块凸出平坦的石块上坐下。坐在这里，可以看清整个清繁谷的景色。
每每被罚来这里禁闭思过，桑未落都会先来这个石块上静静坐一会，什么也不想，放空自己。
这次也一样，连疗伤一事她都先放在一边，此时此刻，她只想安静地坐一会儿。
姜杳杳来时，桑未落还坐在石块上。她知道桑未落的习惯，没有打扰桑未落，站在峭壁边，静静地看着桑未落。
日光西沉，清繁谷深处隐隐传来兽鸣，苍黄色的暮光给清繁谷更添荒凉感，谷中风势渐起，气温渐降，桑未落坐在峭壁上，一袭红衣随风而舞，如画中人。
“来都来了，不说说话吗？”桑未落仍坐在那里一动未动，突然开口。
“什么时候知道我来的？”姜杳杳飞至桑未落所在的石块上，在她身边坐下。
“融灵丹的反噬不轻，你现在应该好好疗伤才对。”桑未落没有回答姜杳杳的话，反而关心起姜杳杳的伤势。
“你也受了伤，为什么不先疗伤？”没有回答她的话，姜杳杳也不在意。
记事以来，每次打架，也只有姜杳杳会关心她受没受伤，伤势轻重。
“不疼，等会治疗也行。”
“受了伤，怎么会不疼呢，迢迢？”
桑未落沉默一瞬，听出姜杳杳话里有话。
“师姐，值得吗？”桑未落轻声问。
姜杳杳没有回答桑未落的话，径直起身到桑未落身后，施法给桑未落疗伤。
“师姐，你的伤比我重多了，算了吧。”桑未落想打断姜杳杳的治疗。
“你每次受了伤，都是我给你治疗。这次，也不例外。”
“我的伤出去后慢慢休养即可，你在清繁谷，此处荒芜，你的伤不及时治疗才麻烦。”
桑未落不再拒绝，她知道姜杳杳虽然看似温和，其实一向执拗，决意要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
日沉月升，暮霞远去，夜色几乎笼罩清繁谷，只余一丝亮光勉强可以看清事物。
治疗结束，姜杳杳重新坐到桑未落旁边。
“值得。”
姜杳杳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桑未落愣了一下，转而明白姜杳杳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那你的人生呢？”
“迢迢，这就是我的人生。”姜杳杳看着桑未落，目光沉静如水。
“你是朝尘宗首席大师姐，你的仙途坦荡，未来可期。为了我，为了所谓的苍生，失去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迢迢，修仙之人，以苍生为己任，本就是使命。”
“苍生？口口声声苍生大义，苍生在哪里？”桑未落言辞激烈，眉间尽是戾气。
“所见皆是苍生。迢迢，我也没有尽数见过苍生，我只是想守护我所珍惜的，”姜杳杳如水的眸中泛起点点笑意，“迢迢，做这一切，我很开心。”
“你开什么心？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看你是疯得不轻！”
“迢迢，我们师出同门，你是我最疼爱的师妹。我知道，你的一生太苦了，未来也许会更苦，我能做的不多，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你是我要守护的苍生。
桑未落别过头不愿看姜杳杳的眼睛，侧身与姜杳杳背靠背，头微微后仰，靠在姜杳杳的肩窝。
“师姐，我已经废了，这根本做不到。别再逼我。”她桑未落从来都不是博爱无私之人，苍生一词太沉重，她担不起，也担不了。
姜杳杳说得轻描淡写，却已然为她挡下太多危险。其中险阻难以言喻，她不愿姜杳杳参与其中。
为苍生，桑未落已经牺牲太多，此生只想活得逍遥快意。
她只是——只是想要为自己活一活。
“师妹很久没有用刀了。”
桑未落沉默，她刀剑双修，如今却只用剑，答案不言而喻。
刀修注重心境，最忌心结，
——心结意味着犹豫迟疑，而刀修一向果断决绝。
她如今不是合格的刀修，自然拿不起刀。
姜杳杳抬手轻轻揉了揉桑未落的头，不再多言，心间尽是酸涩：迢迢，你的一生注定不凡。前路崎岖，师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只望你千帆过尽，一切尚好。
姜杳杳和风仪尊者都明白，纵然桑未落不愿，但已然是局中人，避无可避。
夜风萧瑟，最后一点日光消逝，星光微弱，姜杳杳一席月白云锦与桑未落红衣交织，在这谷中黑夜显得璀璨而夺目。
星夜里，孤月升，促足相依偎，静闻风过无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青梧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