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夺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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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尘山，朝尘宗内，白露暖空，天地无尘。
白鹤忘机鸣叫之声嘹亮破空，朝尘宗所有弟子齐聚比试台，身姿挺拔，列队有序，面向最高处的比试台执剑而立。
“年年都是大师姐和二师姐争魁首，要我说，这朝尘宗大比是专为她俩设立的。”
“你要是有本事，你也进决赛争魁首去。”
“你少嘲讽我了，猜猜今年谁夺魁？”
“那还用猜！必然是大师姐，二师姐可从没赢过大师姐。”
“噗，二师姐最是记仇，你这话要是被她听到，少不了挨顿揍。”
“这么远......”
这弟子话还未说完，不知何处来的风沙呛了他一嘴，还单单只呛他一人。两人见情况不对，顿时安静，埋头乖乖站好。
那弟子悄悄抬眼，望向比试台高处，他那议论许久的二师姐身着红衣，张扬明媚，懒懒散散地倚着台柱站着，眼神似有若无地略过他们这边，殷红的嘴角浅浅挂着一抹笑意，那笑让他感觉背后生凉，他立马把头埋了下去，顺带“呸、呸”吐了一口沙子。
不多时，宗主及各长老踏空而来，缓缓落座于主位。
看到自己的师尊——凤仪尊者到场，桑未落才一改刚刚懒散的样子，站直了身子，掩去了嘴角的笑意，恭敬地俯首行了礼。
场下众弟子齐齐握剑行礼，声音如虹。
“拜见宗主，拜见各长老！”
外门弟子着简约的青衣，腰别白玉坠，站在外围；内门弟子着素衣，腰间挂着归尽石所制的铃铛，上面的雕刻各有不同，顶端镶嵌着玄冰顶珠，只需一丝灵力便可显现拥有者的姓名，站在内围。
而高台之上，万万人前，站着三男两女。
五人衣饰各不相同，但无一不是上品法衣，所持武器也各异——他们是朝尘宗首席弟子。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手上戴的戒指，淡淡地散发着玄色的华光，不显眼，却让人不敢直视，乃万年浮翠所制，唯首席弟子所有。传闻每个浮翠戒都蕴含着上古传承，至于真实与否，只有历代首席弟子知晓了。
“今日是我们终于迎来了朝尘宗弟子大比的决赛，此前弟子们的表现我们一众长老有目共睹，修仙一途漫漫长远，我等还望众弟子上下求索，更上层楼，继续发扬我朝尘宗，铭记守护苍生的职责！”
宗主苏晏站起来一顿慷慨激昂，眼看着他随后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显然还有一番长辞大论。底下的弟子有一些都眯眼打瞌睡了，站在高台上近距离被“攻击”的首席弟子内心更是无奈，但又不敢说些什么，没有人想受宗主的罚。
桑未落回想起往年苏晏的长篇大论给她带来的“精神攻击”，实在忍无可忍，向前一步，握着剑向苏晏拱手行礼，打断了刚开口还未出声的苏晏，“宗主文采斐然，弟子们受教了。”
显然同样深受其害的其余四位首席也不愿遭受苏晏的“精神攻击”，连忙跟着行礼，“弟子受教！”
桑未落说着还抬起头，眼神直逼苏晏，意味昭然：说够没？
桑未落眼中传达的意思太过明显，苏晏想装糊涂也不行，只得歇了自己的灵感，张了张嘴还是没有继续说，只瞪了桑未落一眼，桑未落全当看不见。
“这......那话不多说，直接开始！”
桑未落和其他四位首席起身，身后的弟子长吁一口气，面上也纷纷浮现轻松之意。
“桑未落。”比试台上，无善尊者衣袂飘飘，面色冷冽，声音肃穆，站在台中。
“弟子在。”听到自己名字，桑未落立即飞身上台，向无善尊者俯首致意后，站定。
“姜杳杳。”
“弟子在。”
应声的是刚刚与桑未落同站在最高处的首席弟子一员——朝尘宗大师姐——姜杳杳。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天蚕丝所制的法衣，一根青竹簪便将头发简单盘起，看似松散却极为牢固，眉眼温和平淡，不似桑未落那般风流张扬。
“比试过程点到为止，懂否？”
“弟子明白。”桑未落与姜杳杳同时应答。
“那便开始。”再无别的叮嘱，干脆利落地宣告比试的开始，同时无善尊者的身形隐去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长老席中。
台上气氛顿时紧张，台下众弟子更是伸长脖子，紧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不敢错过片刻，都在期待朝尘宗弟子中最强者之间的对决。
台上气氛紧张，但桑未落和姜杳杳都没有先出手，神情平淡，双手紧握自己的佩剑，手上青筋可见。
她们都师承风仪尊者，朝夕相伴，彼此太过了解，一丝差错都将决定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
台上无声对峙许久还不动，台下的弟子都有些坐不住了，“大师姐和二师姐这是在玩哪一出？干瞪眼？”
自己两个弟子在台上比试，风仪尊者却像是毫不关心，从出现开始便坐在长老位置上合眼假寐，一派气定神闲。
宗主苏晏紧盯着桑未落和姜杳杳二人，更像是两人亲师尊似的，“师妹啊，你说谁赢呢？”
风仪尊者眼睛都没睁，显然不想搭理她这嘴碎的宗主师兄。
苏晏没等来风仪的回应，扭头看到风仪尊者一直闭着眼，不乐意搭理他，撇了撇嘴，语气带酸：“也是，都是你徒弟，谁赢都一样。”
风仪尊者：你知道你还说？
日上花梢，山间青涩的风如丝如缕，穿过比试台旁的柳树，树影微晃。
苏晏还想说些什么，柳风拂面，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顿住，望向比试台剑拔弩张的姜杳杳和桑未落，而风仪尊者眼皮微动，终于睁开眼，两人心道：开始了。
桑未落和姜杳杳同时出剑，剑影如风，下一瞬，剑剑碰撞，铮然之音响彻全场，不少弟子甚至不得不捂上耳朵，苏晏见此又加固了台上的防御结界，台下的弟子也给自己施了一个简单的结界，确保不被这两股强大灵力碰撞带来的冲击所伤。两人身形不断交织又分开，招式变换之快，除了长老席以及其他三个首席能看清，其余的弟子只能看到两人的虚影。
交缠许久仍未分出胜负，苏晏看着二人比试，不断点头，眸中尽是满意。
打了这么久，桑未落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能成为首席弟子，姜杳杳的天赋不必多说，必然是年轻一辈最最顶尖的，又是公认的“修炼疯子”，宗门上下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勤奋的弟子。每日挥剑八千，练习剑诀三千，姜杳杳的剑应当是最稳、最流畅的。
可刚刚的交手过程，她数次看到姜杳杳握剑的手竟在微微颤抖，若不是姜杳杳灵力强悍，早已输给她了。
灵力强悍？
不对，半月前师尊考察她俩修炼功课时，姜杳杳的灵力可没有现在这样雄厚，一个清晏境巅峰是怎么展现出沉世期初期的灵力的？
顷刻间，桑未落便明了。
“师姐身体抱恙得找医修，药可不能乱吃。”两人短暂错开身位的片刻，桑未落反手提剑施诀，语气中的嘲讽不加掩饰。
姜杳杳眼神微闪，清楚桑未落话中的深意，停顿了一下又提剑进攻，“多谢师妹挂怀。”
姜杳杳周身因灵力暴动导致空气有些扭曲，看着她果决而利落的进攻动作。
桑未落明白，这是最后一击，也是定胜负的一击。
——而她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围观的弟子只觉得姜杳杳这一剑十分简单，没有之前复杂的剑招，没有高深的法诀，只一剑，破空而来。只有与之对战的桑未落知道，这一剑几乎倾注了姜杳杳全身所有的灵力，威压之大，让她甚至有一刻只能停在原地，无法动弹。
纵然桑未落以逸气境巅峰之能，也只在沉世境以下无敌。
可偏偏姜杳杳这一剑，蕴含的是沉世境的修为。
纵如此，桑未落仍面色沉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调动了全身的灵力注入剑中，提剑迎战。然剑破虚空带来的嗤嗤声愈发清晰，姜杳杳的剑已至身前一尺，两剑相遇，爆开一层层灵力波动，两人相互弹开至比试台两边。
胜负已定。
倘若刚刚桑未落并没有因为境界威压导致的短暂停顿，也许这一击她能接住。
然而，没有倘若。
桑未落输了。输了就是输了，她毫无不甘。
“姜杳杳，胜！”不知何时，无善尊者已出现在比试台中央，语气严肃，宣布了比试结果，声音不大却传遍朝尘宗。
说罢，无善尊者又掩去身形，出现在长老台上。
“无善师弟啊，让你当弟子大比的裁判，就是想让你多说点话，怎的话还是这么少？”苏晏为让无善尊者多说点话做了不知多少努力，至今也是无用功。
“有什么好说的。”无善尊者对他师兄苏晏这么多年的行为也甚是无奈，当真是没必要。
“要我说，无善师弟这尊号起得不对，无话尊者才更适合他。”一旁的剑痴尊者附和道。
“你别说无善师弟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找个传人，你那剑阁的首席弟子之位到现在还空着呢？”见剑痴开口说话，苏晏又把话头转向了剑痴尊者。
剑痴尊者：我就多这一嘴。
“师兄，我这遇不到也没办法啊，”说这话时，剑痴尊者眼睛直往风仪尊者那儿瞅，“以前是有遇到的，可惜没缘分。”
风仪尊者只当没看到剑痴尊者那幽怨的目光，懒得搭理师兄们的举动，“走吧，结束了，该颁奖了。”
长老席上聊得火热，比试台上的姜杳杳和桑未落胜负已分，却久久未动。
一番激战，姜杳杳衣着发髻都不曾凌乱，赛前如何赛后便如何，但脸色苍白，双唇紧抿似在压抑着什么，执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虎口处渗出点点血丝。
桑未落紧紧盯着姜杳杳，她想不通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姜杳杳的剑是年轻一辈最稳的剑，可她握剑的手一直在颤抖，显然是灵力超过自身极限，难以控制灵力导致手抖。
刚刚比试中途，桑未落便看出姜杳杳赛前定是服用了融灵丹，否则清晏境巅峰的姜杳杳根本不可能使出沉世境初期的修为，只可能是服用了可以短时间提高灵力的融灵丹。
这融灵丹乃是禁药，虽说它可以使修行者的修为短时间内暴增，但具体提升多少要视服用者的境界而定，境界越高，提升的修为越少，清晏境修者服用最多只能提升一个小境界。但同时，境界越高，服用融灵丹带来的反噬也越大。
然而问题是，以姜杳杳清晏境巅峰的修为与桑未落一个逸气境巅峰对战，她桑未落还没有去吃融灵丹，反而清晏境巅峰的姜杳杳去吃融灵丹。
何其可笑。
她与姜杳杳师出同门，相伴多年，她很清楚姜杳杳的骄傲，通过吃丹药来赢得一场比试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姜杳杳身上。
所以，桑未落不明白。
看着姜杳杳虎口不断渗出的血迹，桑未落终于出声：“灵力暴动的滋味好受吗，我的好师姐？”
“尚能忍受。”姜杳杳开口，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天下最稳的剑，也会怕输吗？”桑未落目光转向姜杳杳手中的剑，喃喃道。
“迢迢，”姜杳杳体内灵力暴动，现在的滋味很不好受，但语气仍是平时那般温柔而冷静，“我不是最稳的剑，你知道的，我也不怕输。”
“别叫我迢迢！你现在这样子，有什么资格这样唤我。”
桑未落突然爆发，对姜杳杳吼道，她对姜杳杳失望至极。
也不等姜杳杳回答，她飞身到姜杳杳身侧，“后悔吗？”
“不悔。”
“你赢了，像个笑话。”桑未落说完转身下台。
姜杳杳拄着剑，看着桑未落的背影，久久未语，这句“笑话”反复辗转在喉。
观战的弟子们一头雾水，桑未落施了隔音诀，他们什么也没听到，只看见桑未落和姜杳杳的神情不断变化，似是发生了争吵，或者说是桑未落单方面的争吵。
“不会是二师姐又输了比赛，恼羞成怒吧。”
台下不知是谁起了头，议论纷纷。
“二师姐性子暴躁，大师姐沉稳柔和，再配上她俩这神色变化，我也觉得是二师姐恼羞成怒，在无理取闹。”
“以二师姐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我觉得，桑师姐不是这样的人......”人群中罕见有一道声音为桑未落辩驳，然而却被众人的议论声淹没。
“别吵了，颁奖了。”闻言众人顿时安静齐齐望向比试台，刚刚议论得热火朝天，都没注意到宗主以及各尊者已经来到比试台，宗主手上还捧着一个长而细扁的乌木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夺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