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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进京赶考(9) ...

  •   杨槐回去的时候,原本半满的背篓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小包袱也被好好地放在一边,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就连那个咬了一半的烧饼也好好地呆在包袱里面,周边连一只蚂蚁也没有。
      难道是别人放错了?可这深山老林的,也未曾瞧见半个人影。
      杨槐将上面的半背篓草药拿出来清点了一下,正好是还未找齐的,三十种,一种不少。这三十种草药里,不乏名贵的草药,像灵芝之类的自不必说,更有些喜欢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那可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宝贝。
      至于最珍贵的龙骨花……自山下那位郎中解释一番后,杨槐也就歇了心思。
      眼看天色不早,再不下山,怕是连路都找不到,杨槐将那些草药放在原地,只背上了自己亲手找到的那些,再拿好彻底空了的水囊下了山。
      有道是,不义之财取之必祸,这些草药来路不明,若是今日他取了这因,不知来日又会得到怎样的果。福也好祸也罢,杨槐并不想多惹上这一篇是非。
      赶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刻进了门,杨槐在值守士兵不悦的眼神里面打着哈哈溜远了,复仁门离他的小院子有些远,杨槐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背着背篓慢慢走着。
      不知道是谁家先点亮了第一盏灯,周边人家的灯也陆陆续续地被点亮,暖黄色的灯光像是海啸,迅速席卷了整座上京城,远处四层楼高的建筑屋檐四角都挂着的红灯笼,给夜色镀上一层暧昧之感,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女全然感知不到冬日的寒冷,穿着一层艳丽的单衣撑在二楼的护栏上揽客。
      更远处的皇宫更是金碧辉煌,亮若白昼,像是一座灯塔,也像是深海之中鮟鱇鱼头上悬着的小灯。那是在漆黑的深海里唯一的光亮,也是他们给猎物留下的致命陷阱。
      转过前面的路口就是上京城的主道,道边错落着好几个卖吃食夜宵的小摊子,老板给坐下的客人端上热腾腾的吃食,老板娘则站在灶前拿着一柄硕大的木汤勺搅弄着那些汤汤水水,时不时跟自己的丈夫搭个话或是回应食客们的取笑,爽朗泼辣的笑声更是感染得食客们也哈哈大笑起来。
      明明是这么热闹的一派人间烟火,杨槐却难免觉得有那么一丝孤独。
      “小伙子,来尝尝我家羊肉汤呗!上好的羔羊肉,配以十二种辅料,熬了三四个时辰,保管你一碗下肚全身暖,两眼发直回味无穷呐!”斜对面有家卖羊肉汤铺子里的老板似乎注意到他站了许久,热情地将杨槐拉到了自己铺里的桌前坐下,然后吩咐自己的闺女端了一碗汤放在了杨槐面前。
      那碗汤熬的奶白奶白的,芳香扑鼻,杨槐坐下的时候却有一丝窘迫,刚想起身的时候却又被老板眼疾手快地按下来:“你个伢子,别儿个喝了我的汤,十个有九个夸我的汤熬的好,还有一个夸熬的特别好,就你,连尝都不肯尝一下,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汤!”
      老板的声音洪亮,情绪激动起来嗓门更大,引得不少人向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杨槐尴尬解释道:“不是,是因为我身上没有银钱了,怕是付不起你的汤钱。”
      老板不信:“一碗汤五文钱,连这点也没有?”
      杨槐感觉更尴尬了:“真没有。”
      当时在那个医馆只想着钱够不够,却没想过自己,现在他身上唯一值点钱的就是背篓里那些药草。不,应该说更值钱的是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背篓里的草药,只不过他都没带上。
      杨槐突然有些后悔了。
      “哎,人生在世谁没有一个落魄的时候?”那老板将手背在身后,叹了口气,“想当年我也是孤身一人来到上京,白手起家,到现在赚到几间陋舍,还有一个温柔可意的娘子……”
      老板的女儿就坐在杨槐旁边,双手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家爹爹,声音糯糯的,听起来甚是可爱:“对啊对啊,后来还生了我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爹爹~你这话都讲过多少遍了,我都会背了!”
      老板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一把抱起自家女儿,逗得她咯咯直笑:“那爹爹说错了吗,你跟娘亲,都是我此生不可多得的珍宝!”
      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冷不丁听到这一句,闹了个大红脸,娇嗔道:“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也不害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还不进去做事!”
      “得嘞,娘子天大地大,小的得令!”老板将女儿慢慢地放到地上,转头对杨槐道:“汤都舀出来了,也不能再卖给别的客人了,这一碗就权当送你的吧。快喝罢,天气冷,凉了就腥了!”
      杨槐端起那碗汤,低头喝了一口,羊肉汤很鲜,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羊肉炖的软烂,肉中带着一点甜味,他细细地回味着,碗底剩余的那些汤变换着模样,最后化成了一个名叫“家”的东西。
      不是那个官府分配给他的小院子,而是千年之后,他的归属。
      那里有爱他的人也有他爱的人,冬天会煮一大锅羊肉汤,他们围坐在一起,一人一碗慢慢地喝着。
      他想:他一定会回去的,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会回去的。
      这里再好,都不是他的家。
      “七皇子车架,闲人退让!”
      不远处传来一声孔武有力的怒喝,路上的行人听到这一声,纷纷往道路两边退去,紧紧靠在路的两边,等待着皇家的车先行过去。
      “哇,好漂亮的流苏!”老板的女儿看见路上掉了只粉丝的香囊,应是谁家娘子躲避皇子车驾时不小心遗落的,小孩子不似大人那般懂是非,只知道那枚流速确实好看,便走到了路中间拾起流苏,将那流苏放在手里,对着光细细看了起来。
      灯光之下,那流苏细细碎碎地反着光,流光溢彩,精美非凡。
      “囡囡!快回来!危险!”老板娘这才发现自家女儿不知何时冲到了街道中间,眼看马车就要撞了上来,驱车的车夫也发现了这个不知道何时冲出来的小孩,连忙控马,但马车车厢过于笨重,一时之间速度丝毫不减,眼看一桩惨案就要酿成,他目眦欲裂,大喝道:“让开!”
      却有一道更快的身影冲上去抱住那个小孩,借着身体的惯性往旁边一滚,杨槐在扑过去的一瞬间将小孩死死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做缓冲,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拉车的马匹受到了惊吓,高高扬起了前蹄,发出剧烈的嘶鸣,后面的马车也没逃过这场无妄之灾,颠簸了好几下才缓缓停了下来。车夫眼看车中坐着的贵人受到了惊吓,跳下马车抓住刚刚事故中心的一大一小,怒目圆睁,厉声道:“你可知到这马车的贵人是谁?冲撞了皇子车架,后果你担得起吗?啊?”
      小孩也被这气势吓到了,放声大哭起来:“哇——”
      杨槐正摔得七荤八素,又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他的耳朵还有些耳鸣,脑子里还不停冒着星星,周遭的声音吵吵囔囔的,让他不免有些恼火:“你们大街上纵马行车,难道就是对的吗?大朝律法哪一条规定了大街上可以急行?!”
      那车夫人高马大,面相凶悍,抓起杨槐的前襟就要一拳打下去:“我看你倒是伶牙利嘴!我告诉你,大朝境内,皇权就是王法!”
      其余路人看着这两人,有几个有心帮忙的,看见这车夫一身肌肉,多半是军营里的练家子,一时半会想上不敢上,只好站在旁边干看着。
      这时,车上突然传来一句:“住手。”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如掷碎玉,如高山流水,如琴瑟和鸣,他的语速不快,一言一语都带着点难以觉察的暖意,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车上的人缓缓掀开了车帘,那拨开车帘的手骨节分明,肤如白玉,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李逢舒缓缓走到杨槐面前,双手合起作揖,微微欠了欠身,抱歉道:“是我的不对,我要事在身,所以就叫车夫驰的快了些,还望你多多包涵。”
      此言一出,周边的百姓皆是大惊。上京城内不乏氏族大夫,达官贵人,寻常贵人们冲撞到百姓,不给两鞭子给人再收拾一顿就已经算是好脾气了,哪有如今天这样一般不仅不计较,还好声好气道歉的?
      不愧是以君子之名闻名于上京的七皇子,别人哪有这样的气度?
      不知道是谁夸了第一句,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夸起李逢舒来,李逢舒依旧维持着浅淡的笑意,吩咐车夫从车上拿了点银子和还未动的一小盒糖给自己。
      装好人就要装到底,半途而废算什么。
      李逢舒将那带银子放到杨槐手里,温声道:“你且拿着这些银子,算我给你赔个不是。若有哪里伤到了,就去瞧瞧大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又将那盒糖给了旁边哭的抽抽噎噎,几乎喘不上气的小女孩,轻声道:“好了好了,这次是大哥哥的不对,这些糖就当做大哥哥给你的赔礼,不过下次可不要随便冲到街上了。”
      身边的小女孩也不哭了,一双泪眼转而变成了星星眼,眨了眨眼睛乖巧应下:“知道了……””
      李逢舒揉揉她的头,温温柔柔一笑:“好的。”
      杨槐终于缓了过来,抬头就看见李逢舒离开的背影,他刚想说点什么,可下一秒李逢舒就侧着眼看了他一眼。
      又是那种感觉,冷漠,不耐,还有一丝厌恶。
      李逢舒重新坐回了车厢,周围的百姓还在夸赞他,他掀起窗帘,对他们露出一个笑。
      换来更加热烈的声音。
      而放下帘子的那一刻,李逢舒刚想拿起桌子上的水壶打湿帕子擦擦手,转眼就看见水壶里的水在刚才已经尽数掀翻了。他冷哼一声,说:“先回去,再去薛婕妤那里。”
      “是!”
      过了一会,那个车夫又疑惑道:“您刚才,为何要那般放低姿态,只是一介庶民而已。”
      言下之意是撞死了也只能算她自己倒霉。
      “反正都要赶不上薛婕妤的寿辰了,不如施舍他一点好,落个好名声。”
      “原来是这样,七殿高明。”
      李逢舒来到沁香殿的时候,晚宴已经过半了,皇帝坐在最上首,皇后的位置在他旁边。因是薛婕妤的生辰,所以她的位置离皇帝极近,仅在皇后下方。其余皇子按着年纪依次坐着,脸上带着笑,互相敬酒吹捧,一派其乐融融。
      只有他的亲妹妹清平公主李玥一个人坐在最角落里,呆呆地不知道在干嘛。
      他一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李玥看见他眼睛一亮,欢快地叫了声:“皇兄,你终于来了!”
      皇帝冷哼一声:“是啊,终于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不喜朕的薛婕妤,故意给她难堪呢。”
      李逢舒跪下依次向皇帝皇后行礼,仿佛听不懂皇帝地冷嘲热讽,只依旧温声道:“路上遇到了些意外,耽搁了一下。”
      “七弟说笑了,什么样的意外比得上父皇亲口许下的晚宴呢?莫不是七弟你故意弄出了点意外吧?”说话的正是坐在太子位之下的二皇子李逸兰,他与李逢舒向来不对付,李逢舒还要估摸着李逸兰背后的赵氏一族给他些面子,而李逸兰向来不会顾及这些。
      这一场因着薛婕妤撒娇才有为她举办的晚宴,还真是算得上鸿门宴。
      而李逢舒只说:“是儿臣之过,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冷冷看他一眼,倒是太子李鸿看不下去了替他说话:“好了好了,也许七弟真是有事耽搁了呢,来,我敬大家一杯。”
      四皇子李时芷最先响应,朝李鸿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座下的薛婕妤也拉了拉皇帝的袖子,娇声道:“陛下~难得陪陪妾身,就不要多做那些扫兴的事了,好不好嘛?”
      众人都在为李逢舒求情,再揪着他不放只会显得自己没有天子该有的气度,皇帝便只能随手挥了挥:“入席吧。”
      皇后脸色难看。
      而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直乖巧的薛婕妤竟然朝七皇子眨了眨眼睛,李逢舒默不作声,只举杯朝她遥遥一敬。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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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进京赶考(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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