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嗣湖》拾月石榴

14、雏凤初啼

　　“啊！”聪聪的一声惨叫，将我们几个的思绪从外太空拉回了现实，“我的肚子！肚子……突然重得无法承受。”
　　闻言，我们赶紧看向了他的腹部。
　　刚才因为他弯着腰，且衣服宽大垂顺没发现，才上去这么一会儿，他的肚子居然就已经鼓出来了，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一个怀孕的老师，大概要怀8、9个月快生了才有这么鼓！
　　“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三天吗？”褚萸也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把脉，“这感觉才一天不到已经要临盆了啊！”
　　难道那个神奇的无重力空间会加速胎儿的成长？就像宇宙培育的超大超速生长植物一样？还是说那个湖水有啥生长激素啊！

　　我们一下全都慌了。
　　这里除了褚萸在医书上看过产妇的些许上古理论，剩下的三个都是成长在阳光下的十几岁半大好少年，别说接生经验，我们tmd连正经恋爱的经验都没有啊！

　　万万没想道初来乍到还没开始游历山川，打怪、爱情线都还没开始，我白潇接到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居然是帮逃难队友接生！
　　Oh NO！！！我心里暗暗叫苦，这个任务一点也不酷！哪怕勉强完成了，万一下个任务BE了，回到现实，人一问做女侠完成的唯一完成的任务……居然是，接生！这太惨了！是我看到过最最悲惨的穿越故事了！

　　“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出去了！要不然聪聪很快就得临盆了，这里条件不行。”褚萸决绝的声音把我拉回了黑凄凄的山洞。
　　“刚才绳子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我问，“八两金好像没有一起掉下来。”
　　霍麒道：“应该是有一处绳结松了，扇子还插在石壁上。”
　　我思索片刻，道：“这样，霍麒你用轻功，带着绳子先上去，褚萸在下面用掌力送你。能飞多高飞多高，看看能不能够得着接上。”
　　“行，我试试。那你们注意看绳子的晃动，如果发现停止上升了，说明我到了失重空间的边界了，我记得好像绳子断的地方离那儿不远，那时聪聪刚出边界，绳子应该是那时突然承压才断的。”
　　我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之后他们俩商量了绳子信号，准备了一下就开始了。
　　霍麒腰间缠着绳端，脚点地一跳，很轻松就进入了洞口那个失重的空间，还在空中飘着翻个跟头回过头来和我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轻轻在壁上往下一撑，漂上去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真的和看新闻中的宇宙空间站一样，连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这个空间的设置是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一般来说，在游戏设计里，每个特殊的空间的设置都是为了让玩家完成特殊的任务，以此来给角色增加经验值，这个是我所创的幻境，那么这套设计的原理是不会改变的。只是我还不知道这个失重空间会赋予我们怎样的挑战。

　　霍麒逐渐消失在了洞口的黑暗中，我们只能从慢慢不断升进洞口的绳子来判断他是否有继续上升。经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绳子停了下来，看来这个空间在洞穴中占据的空间其实很大，难怪他们掉下来时可以毫发未伤。
　　接下来在我们仨的注视下，绳子规律地提动了三下，我朝褚萸点了点头。
　　她开始运功，空气中划拉了一阵，双掌往上一托，就像往上送出了一个没有形状的球一样。
　　“完啦？”我诧异道。
　　“完啦。”褚萸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然呢？”
　　“那这气……上去啦？”
　　“上啦。”
　　“你怎么证明呢？我看不见气也没感觉啊。你们练武功的不是发功的时候都有biubiu的特效吗？”我纳闷道。
　　“那我的内功就是这样啊，啥叫特效？”褚萸也蒙了。
　　“就是会法有各种颜色的光，有的红有的黄有的紫……”我说。
　　“你当是练戏法呢”，褚萸白了我一眼，“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嘴里吐个火，胸口碎大石啊？”
　　我挠了挠头，想看来这个幻境预算不太高啊，算了，这也符合我一向抠门的特质。

　　一会儿我们满意地看到，绳子开始快速地上升，速度比之前那种慢悠悠的匀速上升要快很多，之后逐渐慢下来，之后又停了下来。
　　“可以啊，看来你的气顺利送到了，上升了一截。他现在肯定和壁虎一样趴洞壁上呢。”我说
　　“要不要再来一发？”褚萸说。
　　“观察一下，等信号。”
　　我们发现绳子开始不规则地晃动，不像一开始给信号的三下那么规律。
　　我满意道：“不用了，他找到断的地方了，在打结了。”
　　片刻后，绳子又不动了，看来结打完了。接下来，绳子就开始了长久的不规则晃动，而且绳子本身不再往上升了。
　　我说：“他抓着绳子在继续爬了，干脆等他爬到爬不了了，看看怎么个反馈。”
　　于是又是一阵长久的等待。期间，我们发现，聪聪的脸色越来越蜡黄，唇色越来越惨白，大量的汗水浸湿了他的秀发和衣裳，愈发紧锁的眉头说明他忍得很痛苦，可是却一声不吭。
　　“聪聪你没事吧？”我问。
　　突然，他双腿一软，整个人要倒下！我和褚萸眼疾手快，赶紧一起扶住了他，将他轻轻放到地上，靠在褚萸怀里，不停地用布条给他擦汗。
　　看到绝色佳人这么受难，我心如刀绞，着急得在晃动的绳子下面转来转去，希望霍麒赶紧给我一个确切的信号。更希望自己能帮聪聪分担一点痛苦，不至于这么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一个直女癌，居然体会到了产房外踱步等待老婆生产的中年老父亲般的心焦如焚……这就是传说中的，你最终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么？

　　正在我焦急得胡思乱想的时候，“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将我思绪拉了回来，慢慢地，聪聪身下的地板湿了一片。
　　“他羊水破了！地上太脏了，这样下去不行，孕妇和新生儿都会染病的！”褚萸紧张地说，望向我的眼神里全是无助。
　　聪聪痛苦的样子加上褚萸大眼眸里的期待，让本来就已经很焦躁的我脑子立刻“轰”地一声炸了！
　　“看我干嘛！这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才是医生啊！”我吼道，“总不能马上给他整个无菌产房来吧！我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让他们不接触细菌啊……”
　　“细菌？什么是细菌？”褚萸慌乱地问。

　　对了！不接触！！！
　　我大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空间是做什么用的了！快！”
　　我用上了吃奶的劲扶起了聪聪：“快，运气送我俩进洞！然后带着你的草药包爬绳子上来！”
　　褚萸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她刚才满是无助和面如死灰的表情的脸，好像被我的喊叫声给喊醒了，赶紧运功托起了我们。
　　在一股温润热气的包裹下，我们被送进了那个神秘的洞口，一进洞，一下失重的我极度不适应，特别是手里的聪聪突然没了重量，我感觉身体无法找到平衡，有点手忙脚乱。
　　看了看怀里的聪聪，还好，他已经慢慢漂浮起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他的眉头突然松开了一些，而且我明显感觉，他身体刚才紧张的肌肉仿佛突然放松了。
　　“聪聪，你感觉怎么样？”我紧张地问。
　　“好……好像突然好多了，没有那么痛苦了。肚子没有刚才那么重了，就像浮在水里一样。”聪聪虚弱地说。

　　水里？我突然想到了，好像曾经在新闻里面看到说，有些比较先进的医院可以让孕妇在水里生产的。难道这个空间的作用就是如此？
　　正想着，褚萸已经从洞口绳子爬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感觉相当不适应这个失重状态，整个人飘浮起来后很慌张，紧闭双眼、手脚在空中乱划了好一阵。我和聪聪呆呆地看着她瞎扑腾直到她冷静下来。
　　“你划拉完了吗？聪聪快生了……”我无奈地说。
　　褚萸回过神来，红着脸说：“好了，有点不适应，我们到聪聪身边吧，准备一下。”
　　于是我们慢慢地围住了聪聪，我在褚萸的指令下手忙脚乱的完成人生中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的仿外太空无重力接生任务。值得开心的是由于没有重力，聪聪可以在空中各种翻转随意调整姿势，找到最舒适的姿势让胎儿顺利出来。
　　整个生产过程相当血腥，聪聪惨叫，我和褚萸呐喊着给聪聪鼓劲。三人仿佛飘在一个小小的血色星球里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由于没有重力，汗水、羊水、脏血等□□都漂浮在空气中，我担心这会给聪聪造成感染或被我们口鼻吸入，于是叫褚萸时不时运功，用气将悬于空间中的和新流出的□□集中吸纳后向下甩出洞口。
　　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不停吸抛下，洞口下方地面上的血迹已经染红了一片……我感觉至少持续了有十几小时那么久吧，聪聪的嗓子已经喊哑了，面唇惨白，我的一边手臂已经被她抓出紫得发黑的手印，不断运功的褚萸眼看着真气也即将要耗尽……疲惫和绝望笼罩着我们每一个人。
　　在我差点以为这把完了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聪聪用尽最后一丝残力大吼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终于响彻了山洞！

　　在我有限的十六年人生里，第一次不烦小鬼头的哭声，第一次被人类生命诞生的初啼震颤到心跳不止、两眼发酸。

　　这一声生命伊始的呐喊像给我们三人打了一剂生猛的强心针，看着聪聪虚弱又喜极而泣的泪水，我和褚萸立即又强打精神起来。
　　褚萸清理了婴儿的食道和呼吸道，我在她的指示下用火给美工刀消了毒，并递给了几乎奄奄一息的聪聪：“这是用来给孩子割脐带的，在我们家乡，这是要由亲生父母完成的仪式。”
　　他脸色惨白地挤出了一丝微笑，虚弱地说：“来，我们一起，没有你们就没有她，我们都是她的亲人……”我们望向了褚萸，她抬头，已经泪流满面。

　　我们仨的手一起握住了这把小小的美工刀。它的刀片看起来那么纤细，那么薄，一定没有想到过，作为工厂里量产的几块钱美工刀，这辈子除了削铅笔外，有一天还能砍神兽，除了砍神兽外，居然有一天能承担起割脐带这种关乎延续生命的重任……它要是能说话，肯定要说，弱小的我承受了太多……

　　随着我们仨一挥，脐带断了，我们仨的命运却好像突然间发生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褚萸把滋哇乱叫的小家伙往聪聪敞开的胸前一放，居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仿佛她知道这就是孕育了她的那个柔软却无坚不摧的身体。
　　我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望着聪聪怀里满足地闭着眼睛、皱巴巴丑兮兮的小家伙，接下来不管会遇到什么我仿佛突然不怕了……

　　雏凤初鸣天地振，幼龙才跃海波宽。
　　今朝怀中尚能抱，他日云里舞蹁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