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谁怜（清穿）》青峰永屹

12、第十二章 菊园轶事

　　三贝勒府，锦寿园。

　　大上午的，三阿哥的老园丁亲自给我安排工作：“……顶台的这几盆都是清明前分株后另植的，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分株吧？分株呢就是……算了算了，你不用管；台上的这一片都是各地的名菊，千金难寻哪，这盆滁菊……哎呀这些你啊也不用管了；至于台下这些嘛，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没叫你的话你就——唉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点点头：“唔唔，听到了听到了。”不就是这也不用我管那也不用我管嘛。
　　老园丁甚为不满地觑了我一眼：“三爷怎么找了你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过来，偏还不虚心学着，东瞧西看的一点见识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

　　哈？我什么都不懂，我不虚心学习，我没有一点见识？！要不是为了找我的玉佩，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明明自己说不清楚：一会儿讲专业知识，一会儿又说工作安排，讲话一点条理也没有，还怪我不虚心，真是的。

　　“是是是，师傅见多识广、博闻强记，我哪儿比得了啊。所谓能者多劳，这些什么千金难寻、价值连城的名菊就都交给您好喽。”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继续自己的“寻玉大业”。
　　“你！你这臭丫头！”

　　这老园丁就是个菊痴，除了对菊花无所不知外，对其他事物漠不关心。虽然脾气古怪些，但心地不坏；且少了分精明，不足为患。只是他一眼就看穿我是女儿身。不过我依然是有恃无恐，没事儿也就斗嘴乐呵乐呵。

　　可惜几天下来我一点儿收获也没有，我蹲在地上闷闷地抠着泥土，如果不在锦寿园，到底在哪儿呢？
　　玉佩、玉佩，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这泥土可是招惹了罗云？”

　　我一惊，跳了起来。这三阿哥怎么每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忙敛神行礼：“给三爷请安，三爷吉祥。”
　　三阿哥摆摆手：“不必多礼。”
　　说完，潇潇洒洒地朝园中搭建的菊花台上走去，我尾随其后。

　　第一次来贝勒府的锦寿菊园时，没有注意到这菊花台。事实上这菊花台才是园中最独特的景致，在顶台上还可以俯瞰府中全景。这也是三阿哥最喜欢小憩和赏景的地方。

　　通向台阶的幽径斗折蛇行，整个菊花台呈经典菊花状，层层叠叠，花瓣状的台子底部纤长，顶部圆润，尾部呈流线型；上有绿色藤本植物交织成防护网，可以遮挡过多的雨水同时又不至遮掩了阳光。
　　碧色的网，笼着璀璨耀目的菊；白色的台，托着色彩斑斓的菊。雨雪时景致更是非同一般，水帘垂落，将台中菊花相衬掩映得朦朦胧胧，似真非幻，一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亦如错落池光动金碧，令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正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三阿哥紫衣白衫，红扇黑靴，美景之下的美男更显身姿挺拔，俊朗非凡。他身边的贴身小厮走到镂菊玉案旁，展开一卷白绢，并将他的画具一一取出，毛笔、砚台、墨汁、颜料等皆按照顺序摆放整齐，然后退下。我上前将案上的紫砂壶取过，为其泡上一壶菊花茶。

　　三阿哥迎风而立，懒懒提笔于锦帛之上，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无一丝停滞；得心应手，成菊在胸，犹如神来之笔。飒然风起处，几枝幽寒冷香已勾勒出来。娇艳欲滴，花叶浓密，栩栩如生，竟比那真菊花还真上几分哩！

　　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丹青妙手，好一幅意韵双全的寒秋傲菊！我不禁看痴了。

　　“罗云觉得如何？”三阿哥浅笑，随意问道。
　　我愣，道：“好！”随即又想他若问哪里好怎么好我可怎么答？我对国画可是一窍不通啊，总不能说画得比徐渭还棒？人家一定会认为我在拍马屁，何况我向来不拍马屁。于是想了个“巧妙”的说法：“三爷将它送我如何？”
　　三阿哥凝视我片刻，笑意融融：“好。”
　　我受宠若惊，连连道谢。恰时茶水温度正好，我忙倒了一杯，为他端上。

　　明清以后，人们喜欢泡茶，多饮盖碗茶。三阿哥常来菊花台小坐，便饮茶便赏景，端的是惬意非常。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三阿哥才华横溢、才高八斗，在各个学术领域造诣匪浅，骑射功夫在众阿哥间也出众，甚至深得康熙欢心，却在九龙夺嫡皇位之争没有占到更多优势的原因。他骨子里大概就应该是个清心高雅风流之士。比起政治谋略，文学和艺术更适合他，研学著书、吟诗作画，闲时舞剑赏乐、纵马放歌，他的生活似乎本应如此，而他本也享受着这些，消受着这些。

　　看他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心里便痒痒的，想问问他关于玉佩的事情。想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口，我担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毕竟一个成年皇子还是常常差事缠身的，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遂咬牙开口。

　　“三爷。”我小心翼翼地，“罗云有事想问您。”
　　“讲。”
　　“……我第一次来贝勒府上送货时，落了一枚玉佩在菊园。不知您有否看到？”

　　三阿哥端茶的手一顿，眼中一闪，却没有更多的表情，语气微扬：“玉佩？”
　　“是。白色的，有蛟龙的图案，大概这么大个。”为了引起他的重视，我又道，“那天十四阿哥帮我来问，您恰巧不在府上……”
　　三阿哥不置可否，反问道：“这么些天，你在菊园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没有找到吗？”
　　找到了我还问你干嘛，我无奈摇头：“没有。”

　　“这园子没有我的允许，闲杂人等不准随意进入。也许你漏掉了什么地方，慢慢找好了。不若这几日就住在我府上罢，这样也方便些。”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要拒绝，管家的就匆匆过来找他了。
　　“爷，未时已到，您可还要去太子别院……？”
　　三阿哥淡淡道：“走吧。”

　　我看着三阿哥潇洒稳健的背影逐渐远去，若有所思。他说“这园子没有我的允许，闲杂人等不准随意进入”有何意义？这地方除了他自己、老园丁吴师傅、只管洒扫清洁的小厮阿德以及我之外，应是没有旁人可进。吴师傅和阿德我都问过了，没有看到，那么……会在三阿哥手上吗？如果在他手上，他为何不告诉我呢？还是有其他“非闲杂人等”进来过？若有，会是谁呢？为什么拿走我的玉佩呢？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我脑袋里一团浆糊，心里又开始烦躁郁闷了，给自己倒了杯凉了的菊花茶，咕咚咕咚几口灌下，压压火。我瞪着一盆菊花兀自发呆，吴师傅却跑过来说刚刚三爷给我安排了住房，带我去看。

　　我看了房间，干净简洁，环境不错，就在吴师傅住处附近，与院中下人们住的地方有一点距离。

　　可惜我没有心情关注其他，忍不住又问了：“师傅，月初有人来府上吗？”
　　师傅答得漫不经心：“肯定有啊，慕名拜访三爷的人从来就没少过。”
　　我无奈：“不是，我是说……这么说吧，哪些人和三爷关系比较好，常来府上啊？比如什么四阿哥、五阿哥什么的？”
　　师傅惊奇地看了我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三爷和太子、四爷、五爷，还有七爷都有些来往，但是也不常来府上。”
　　“那……”我豁出去了，“十四阿哥呢？”
　　“十四阿哥？”老头子瞪了我半天，忽然笑道，“丫头，你不是……喜欢十四阿哥吧？”
　　啊，啊？咳，反正是说不清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尴尬的挠挠头：“您说什么呢……”
　　师傅一副难得的戏谑表情：“小丫头儿，长大喽？嘿！你别说，月初……这个月初！十四阿哥还真来府上了！”
　　呼，终于归入正题鸟！
　　“嘘！您小点儿声！”
　　“好好！害羞了？嘿嘿嘿……十四爷好像有什么急事找咱三爷，三爷就带了他到菊园里转了转，没多久就走了。”
　　我一惊：“三爷带十四爷转菊园？……”
　　“是啊。”

　　脑子好乱，我看着空无一物的新住所，对师傅道：“师傅，我想回家取些更换的衣物和必备物品，先走了啊。”
　　师傅不明所以：“这就走了？”

　　我没有直接回岳家武馆，而是先去了遗风堂。不知是该说巧还是不巧，这八九十以及十四阿哥统统都在。我见了礼后，十四阿哥急火火地把我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问道：“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也不见个人影？连我送你的鹦鹉也没带回去。”
　　我这才想起某些鸡毛蒜皮事，歉意地看着十四阿哥：“这几日本是我歇息，一直在找玉佩，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
　　十四阿哥一拍额头，恍然道：“那天我去了三哥府上问了，三哥带我到菊园里寻了一番，没有找到。想起你没告诉我玉佩什么样，就马上回遗风堂问你，谁知你不在，以为你是回家了，拖到现在才来得及说……”

　　闻言，我心中一动：三阿哥果然带他去了菊园！那天我去时小厮说三阿哥不在府上是骗我的？
　　我赶紧又问：“那天三阿哥在府上？”
　　十四阿哥疑惑道：“在啊，怎么了？”

　　我没有回话，一路上规整思路，到现在刚摸出些门道来：莫不是玉佩先被三阿哥捡到，而那日他是故意让十四阿哥进菊园寻找，后来又故意不让我进府？忽然想起第一次去贝勒府的菊园时，我拒绝三阿哥照料菊园一事后，三阿哥低头沉思的样子——难道他是看见了我丢落的玉佩吗？估计到我会寻回来，或者说为了玉佩而答应他的要求，所以才放我走？
　　可这是为什么啊？我确实不会养菊，三阿哥这几天通过吴师傅想必也清楚了，为何还让我一没甚用处的小人物留在他府上？
　　哈，对！他说的那句“没有我的允许，闲杂人等不能进入”，是针对十四阿哥吗：既非闲杂人等，又是经过他的允许进入……他知道我会问吴师傅，而吴师傅会告诉我十四阿哥进过菊园，这样我就自然而然地要向十四阿哥询问。为了不让十四阿哥将他的谎言揭穿，便留我在府上不让我与十四阿哥见面？
　　如果推理正确，那三阿哥图的是什么呢？一枚玉佩，他一皇亲国戚，珍稀古玩会少吗。除非……他发现了玉佩的什么不寻常的秘密，想要调查我（青峰：乖乖，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

　　“罗云？”
　　我恍恍惚惚，看到几根长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随即十四阿哥一张略显担忧的俊脸映入眼帘：“你没事吧？想什么呢？”
　　我头疼地摇摇头，又听他道：“你别着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玉佩的！给我些时间，我保证绝对能找到！”
　　我当时没深想，只当他是在安慰我，遂强笑道：“我没事。给你添麻烦了，多谢你了。”

　　十四阿哥不知为何脸上神情似乎不大自然，但还是笑答：“不麻烦！”
　　我想了想，道：“最近我家里有点儿事，就不来遗风堂了，你帮我和八爷、九爷说一下，好吗？”
　　十四阿哥惊愣：“你家里出事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

　　面对十四阿哥的热心与仗义正不知如何是好，十阿哥就过来拽人准备打道回府了。十四阿哥有些不情愿，临走前还不甘地嘱咐我有事来遗风堂找他。为了让他安心，我自然应允。随即便回了岳家武馆，准备回去好好理理乱七八糟的思绪，休息一下想想法子把玉佩要回来。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回了武馆，我又将面对另一个突发事件，收拾一个不知是谁丢下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