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何处寻（雀踏金铃索）》一瞬暗红

7、第七章

　　第七章朱颜恙
　　锦瑟瞧他不动，便小跑到他身边道：“四贝勒，帮我下吧。”似乎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她的一颗心全都拴在了风筝上，只盼着那桃色的蝴蝶能再回到她手里。
　　胤禛嘴角带过一丝笑意，向前走去。并没有费事，只一伸手，风筝便乖巧的落到他手里，他侧过脸看向锦瑟，莫名的希望她能永远意识不到一些事情，右手紧了紧，白玉扳指被他攥住了，浸了汗，原本的温润立时成了湿润。
　　锦瑟拿了风筝，回头向一脸苍白的浸溪道：“瞧，这不是下来了……你急个什么。”又冲立在树下的男子说：“谢谢啦，四贝勒。”又走到一边的石椅上，准备穿鞋。
　　胤禛待她起身，走到她身边。锦瑟微微有些呆愣，欲说话间，见他已经抬起了左手，她心下一阵紧张，声音蓦地变小了：“四贝勒……”听起来像是一声嘤咛。
　　那只手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才被他抬起，干净修长的手，缓缓到了她的脸边。她定是脸红了，心跳得这样厉害，似乎全天下只有这扑通的声音连绵不断。锦瑟想着。手挑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帮她挽到了耳后。
　　锦瑟抬起了头，一个反应过来，又急忙忙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耳朵，似乎是想抢先将那头发放回正位。手指便触上他的手：有些凉，又有些硬。不知怎的，竟不知将手放下来。

　　两人立着，风吹过去，她的头发又散落了几丝，随着风飘着，一副极是自由的模样。她跟她却都没有理会，原本都是为头发的手就轻轻的在一起，像是也愣了。
　　“咳咳……”一声清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的手终于也从迷茫中恢复，迅速回到个人的身侧。
　　锦瑟低着头，颊边生了火，怎也不敢抬头看向传声之处。“四哥，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倒是跟锦格格一起呢。”是胤祥，锦瑟的心落了下去，松了口气。她也明白，若那声相同的“四哥”出自十四，那可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从他左边绕开，行了礼，缓声道：“十三阿哥既来，锦瑟不便打扰，先行告退。”说罢疾步向屋子走去，竟没有回头看浸溪的勇气。脑子有些昏昏涨涨，炸开了一般。

　　午膳桌上，德妃极是喜悦，难得与三个儿子同桌用膳，两个亲生，一个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倒是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聚得齐。
　　锦瑟出现在膳厅时，脸颊边还缀着两朵红云。德妃问：“锦丫头，怎么脸这样红？”锦瑟郝然道：“大约天气太好，给日头晒的。”十三原本只笑，这时不禁道：“娘娘，您可知这世上女子脸红的情况，十有八九是相同的。”锦瑟猛然抬头，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德妃笑道：“你这小子，正经不说，怎转说人家女子羞红脸颊？”十三一笑，像是看了锦瑟一眼，道：“对，女子脸颊，自然是羞红的。”

　　十四有些不耐，却没发现什么，只皱眉道：“锦瑟，你呆在屋子里便好，无事出来做什么，晒成这样。”锦瑟敛了眉：“娘娘，您瞧，十四阿哥总直叫我名字，听着实在不对味儿。”她笑了笑，转脸看了四贝勒，又惊觉似的别过脸去。其实心里本没什么，只是花园里的那一只手，和相接触地感觉，让她收了笑，又皱了眉。
　　德妃一笑：“十四，锦丫头大着你三岁呢。”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指不定是你的哪位嫂嫂，这样叫确实不成。”十三哈哈一笑，趁众人微怔之际道：“这我知道，我还等着唤她一声四嫂呢。”眉眼间带着几分得意。
　　这时却是真没了声音。锦瑟秀眉又是一敛，气道：“十三阿哥，玩笑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末的，德妃也恢复过来，道：“十三，你这话就不对了，今年你皇阿玛才将纳拉氏指给你四哥，完婚是不久的事了，我还正张罗呢，怎到现在还胡说，没个分寸。”
　　十三着实愣了，只道：“我倒忘了，四嫂可已经有了人，除夕一过便要完婚了吧。”

　　锦瑟将手靠在桌边，玉箸搁在碗上，脸一分分地白下来，强笑道：“这我可不知道，先给四贝勒道声恭喜了。”
　　十四皱眉问她：“怎脸色这样差？”
　　她又一笑，冲十四说：“刚晒过，穿的薄了些，这会儿子有些冷了。”不待他答话，起身道：“我去添件衣服，也吃得差不多了。先下去了。”转身便走。
　　锦瑟一走，十四搁了碗，笑着向德妃道：“额娘，四哥快要成婚了，我倒有些羡慕呢。”德妃依旧慈眉善目：“这有什么羡慕的，你四哥都是贝勒了，过个几年，便到你十三哥和你了。”
　　十四又问：“额娘，你说若我心里有了人，皇阿玛会答应么？”
　　德妃问：“你心里有人了？瑜丫头？”十四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算是吧。”德妃笑道：“再过几年吧，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几天日子，时间都是没什么波澜地划了过去，锦瑟倒是经常恍惚，心里念头杂七杂八的，良妃也看出她心里有事儿，不时地问她，她只笑着打马虎眼。十二月丁丑，锦瑟心里有了主意，便上慈宁宫去。
　　太后见她自是高兴，亲自将她领进殿，让她就着自己身畔坐，眉眼里全是笑意。锦瑟道：　　“太后娘娘……”太后挥挥手：“你叫我皇祖母就成了，别叫得那样生疏。”
　　锦瑟点点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皇祖母，我想出宫了……”
　　太后先一愣，敛了眉，重搁下茶盏，问：“是不是有人对你不好？”锦瑟摇头：“皇祖母，锦瑟想家啦。想出宫去……”话还没说完，一阵宫人的呼声——皇帝驾到。她心里一紧。
　　“锦丫头来了，说些什么呢？”皇帝问。锦瑟原不想在这里遇见皇帝，这时瞧着他的笑，硬着头皮道：“皇上，锦瑟刚跟太后娘娘说，想出宫。”皇帝脸上不动声色，却问：“想家了？”没有任何语气的。
　　锦瑟点头。
　　皇帝便道：“那成，你回家一趟，再回来。”锦瑟苦笑道：“皇上，锦瑟在宫里也住得有些时日了，并无不好。但锦瑟不是宫里的人，该回家自然要长住了。”皇帝露出一丝笑意：　　“你这丫头，是不是宫里的人，这事最好办了。”
　　锦瑟没想皇帝如此说，便道：“皇上，锦瑟想出宫。”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只道：“过了除夕，我叫人带你回家住几日。朕跟太后都念着你，你早些回来便是。”锦瑟道：“皇上……”太后打断她：“哀家觉着皇帝说的有理，就这样办吧。”
　　锦瑟听她讲“哀家”，心便掉了下去。半晌，又听皇帝问：“我怎没见你去书苑，倒去找良妃娘娘了。”
　　锦瑟一惊，她早知良妃并不得宠，只母凭子贵成了后宫主位，然心里却一直不赞同，一只念着皇上的性子应与良妃娘娘相投，今日一听，不由想到些什么。当下只道：“我后来想了想，也觉着一个女儿家在皇子里有些不合适，便没去。”
　　皇帝笑道：“这又如何？朕瞧你也不小了，年龄合适，正想给你找户人家。”顿了顿，又向太后道：“皇额娘，朕想将锦丫头给哪位皇子，以后便更亲近了。”
　　锦瑟低下头，心里的打算却越来越明显，她曾听良妃提起过，也自己想过：无论如何，断不嫁入深宫。
　　太后道：“皇帝跟哀家想到一起了。”锦瑟抬起头，只说：“锦瑟还没有出嫁的念头，皇上太后操心了。”
　　语气极是坚定，眼里还泛着隐隐的光。

　　第二日，锦瑟破天荒去了书苑。一路上虽有挣扎，但心智却极是坚定，脚下从没停过。
　　“嗯？锦妹妹怎么来了？”八贝勒见她便迎了出来，锦瑟已跟他极熟，当下笑道：“我可是来找人帮忙的。”九阿哥挑眉问：“噢？锦妹妹想叫我们帮忙吗？”锦瑟点头。
　　瑜儿窜出来：“姐姐来这里做什么？”锦瑟一愣，反问：“瑜妹妹经常来这里吗？”瑜儿只笑：“我总缠着表哥他们，他们烦了，便将我带了来。”锦瑟一笑，却觉着莫名苦涩。瑜儿也是自小入宫，只因皇上喜欢她，她的阿玛跟额娘很少能跟她见面，锦瑟想着，下意识的将笑容压了回去。
　　十四也踱到她身边，笑着说：“才女可来了，真是罕见。”锦瑟不笑了，只再说：“我是来找人帮忙的。”
　　正说着，太子也走了过来。锦瑟与太子只几面之缘，当下请了个双安，不再言语。太子却道：“素闻锦格格才情惊绝，今儿既来了书苑，定要让我们在开开眼了。”言语间全是倨傲之色。
　　锦瑟恼他，想皱眉，却不得不露出一个笑容，不缓不急地道：“那锦瑟恭敬不如从命了。”太子听罢挑眉：“不知锦格格要怎样？”
　　锦瑟笑道：“我这里有个对子，若各位能对上来，锦瑟自然心服。”八贝勒道：“对对子？这可是极简单的考法了。”锦瑟心情大好，冲他嫣然一笑道：“八贝勒见笑了。”几个年幼的小阿哥也凑过来，有些很不服气锦瑟的，直叫她快些出题。
　　锦瑟走了几步，一眼瞧见了四爷，只得别开眼去，轻声道：“农妇补窗，格格孔明诸格亮。”

　　这一说，四下便安静了下来。这算个绝对了，锦瑟早料到宫里的皇子们哪会留意妇人补窗？更别说对子里隐着三国著名军师的名字，连名带字，要对工整，极是不易。
　　她展颜一笑：“锦瑟今儿是来找人的，各位请便吧。”众人见她不以为意，微微有些发窘。锦瑟却只走到八贝勒面前，在他身边轻声道：“锦瑟想出宫一趟，不知八贝勒可否相助？”声音很低，像是叮咛或者嘱托。

　　胤禩不知她为何单单找自己，却找不出自己想拒绝的心情，她的味道便在自己身侧，辨不清什么香料，只觉沁人心脾，仿若这眼前的女子。
　　她说罢微微颔首，不等答话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苑里一下子静下来，帘子兀自动着，窗沿的花有些颤。似乎不曾有旁人来过。她无声来，又无声去。中间种种，未尝不是一种惆怅。

　　十四若有所思的盯着八贝勒，只觉身边俱是锦瑟身上的香气，清淡的，却偏偏让他不甘放弃，只是动着鼻翼，想多抓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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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宫事往凭谁问，无恙是朱颜。
　　《眼儿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