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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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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一忘言
锦瑟大概瞧了下,十四比她小了三岁,头顶也只到她眼睛,却莫名的成熟。这大概便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特别还是生在这深宫之中。锦瑟想着,不禁斜眼看着胤禵,眼睛里带着一丝怜爱:她是家里的老幺,从没有弟妹在后面跟着,也体味不出怜爱别人是个什么味道。
谁知十四却道:“锦格格,你怎那样看我?”锦瑟一惊,才发现他早已抬起头,有些尴尬的别过脸道:“我在想,十四阿哥倒似弟弟一般。”胤禵皱起眉,不耐地道:“我又不是你弟弟,别将我当小孩子。”锦瑟一笑,并不言语。
又经过御花园的梅林,锦瑟走到树跟前,伸手折了一枝梅花,褐黛色的枝干上,几朵梅花零星的缀着,粉里透着白,温润的光像极了锦瑟的眼睛。她说:“这支给你吧,你别气。”
这一说,十四原本因梅花怔住的脸又暗了下来,他拿了花,哂笑道:“这可还不是将我当小孩子么,若是换了八哥,你还会这样?”锦瑟闷闷得说不出话,隔了半晌,终究只道:“我这个人便是这样,十四阿哥若觉着我不对,那我定是怎样都不对了。”
一路无语。
锦瑟虽不识路,但依稀还认得长春宫周围的样子,眼看着快到了,正想回头叫漫溪认路, 却听十四说:“其实锦格格,我还有个法子让你不我当孩子。”锦瑟闻言挑眉:“十四阿哥还是不信我。”
胤禵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笑道:“我向皇阿玛讨了你,你若成了我的福晋,我还是小孩子么?”
锦瑟愣了下,旋即道:“十四阿哥说笑了。”
德妃跟四贝勒、十三阿哥坐在偏厅,原本也有些奇怪锦瑟的不见踪影,但见儿子下学回宫,还是强压住了其他心绪。一边翻着佛经一边问:“十四呢?怎又不按点儿回来。”
十三一笑,装作轻松的说:“我看十四弟好像走得晚了些,要不就在路上耽搁了。过会儿子定回来。”德妃嗔怪得看了他一眼:“别说啦,我还能不知道,定又跟老八他们一起。”十三只能笑了笑,继续喝茶。
听得宫门外一阵宫人的喧响,道是十四回来了。
十四跟锦瑟一同进了门。德妃一愣,问:“锦格格怎么跟十四一起回来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喜悦。锦瑟行了礼,只道:“在御花园里遇上了,便一起回来。”十四点点头,坐到德妃旁边。
锦瑟一个人站着,咬了咬嘴唇,道:“我先回屋了。”
转身向另一方向走去,十四突然起身,向她说:“锦瑟,我方才可不是说笑,只是要等些日子罢了。”
锦瑟不回头,只是侧了脸,带着几分倔强、几分固执,缓缓道:“十四阿哥说笑了。”
十四笑着坐了回去,也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连着喝了几盏口茶,道:“今儿的茶真是好啊。”四贝勒抬头道:“是十四弟今儿心情好吧。”十四又一笑,说:“四哥还真是了解我。”
德妃也笑笑,叫软玉将茶换上,只说十四这么个喝法,确实让人头疼。
锦瑟连着几天都出长春宫去储秀宫,大都是早晨,回长春宫正赶上午膳,德妃也不过问,只在用膳时依旧笑迎锦瑟。若到储秀宫,锦瑟便经常能见到那三位阿哥,总装做毫无芥蒂地对待十四,几人的关系一日日好起来。
这日。十四瞧着写字的锦瑟,突然道:“锦瑟,上次说的事儿你想好没有?”锦瑟手一抖,一笔竖便不怎么硬挺。她心下一恼,故意说:“胤禵,我到底还长你三岁,你这样叫我,太不合礼数了。”
老十忍不住问:“十四,你打什么谜呢,跟锦妹妹说了什么不能让咱们知道?”难得九阿哥没有阻止他,也在一旁看着锦瑟,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十四并不在意,向十阿哥道:“十哥,这次别怪我,恐怕锦瑟不让我说。”锦瑟玩心一起,当即笑道:“我不让他说,也是怕十阿哥跟九阿哥生气。”
这下胤礻我更是来劲儿,起身站在锦瑟身边,道:“锦妹妹你说,我帮你看着他。”锦瑟便道:“上次我跟十四阿哥一起回长春宫,他在路上突然对我道——我实在下了一跳。他说他想娶瑜格格为福晋,还一副极得意的样子,我这几日正思忖着当说不当说呢。”
八贝勒道:“噢?那他方才问你是否想好了又是为何?”锦瑟道:“自然是上次他让我跟瑜格格说说,不过我跟瑜格格并不甚熟,怕将事儿办砸了。”
十四仍笑着,对上九阿哥有些僵硬的脸,又瞧着十阿哥一脸的愤怒,道:“九哥、十哥,你们觉着她说得可信么?”胤禟按捺住一边的老十,问:“那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十四润润嗓子,大声道:“自然是我想娶她做福晋,顺道问问她的意思了。”
一怔,锦瑟摆摆手道:“十四阿哥说笑了。”
正说着,外面便传来一个声音:“表哥?你们在这里么?”原是瑜格格到了。这瑜格格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宜妃又是她姑姑,皇帝疼着她,自然免不了一身骄横脾气。良妃看不惯她,总不喜她上门来,当下对锦瑟道:“锦丫头,你跟我到书房来,我问你些事儿。”
锦瑟点点头,冲瑜格格笑了笑,转身走了。
瑜儿看着她的背影,呐呐地问:“娘娘很喜欢她呢。是吧?”九阿哥也不多说,只道:“表妹,咱们回延禧宫去。”她又向十阿哥道:“十阿哥去么?”
胤礻我摇头道:“我还想在这里呆会儿,瑜妹妹先走吧。”瑜儿跺跺脚,狠声道:“哼!不去就不去,下次可别巴巴地来。”八贝勒只好说:“十弟,瑜妹妹定时想你了,你跟着去一趟罢了。”
十四只望着通向书房的门帘,半晌不语。门帘边上的流苏是青碧色,似乎在他眼前晃着,不知怎的,却又变成了粉中带白的寒梅花,散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而那风也好像吹了过来,叫他分不清香味的出处,是花,是她?
他捧起茶,轻抿了一口,露出个笑容来。
十一月庚辰,因这日良妃托人传话说有事在身,所以锦瑟只得无事地坐在屋子里写字,末的,突然想起良妃曾托她寻一本纳兰的《饮水集》,那书她本是有的,后来在挪置的时候丢了,可巧良妃的书也寻不着,便托她想法子找来。
这着实是个难事,锦瑟越想心里越不顺,后来干脆坐下不写了,皱着眉望着窗外。
漫溪和浸溪从外面回来,见锦瑟郁郁不乐,同时想起了一件事。浸溪道:“格格,您觉着无聊么?”锦瑟点点头。
漫溪问:“格格,我们去园子里转转如何?”锦瑟摇头道:“还不是那几枝花那几棵树,多没趣。”浸溪笑道:“格格,我跟姐姐刚看别宫里好像有人放风筝,咱们也放吧?”
锦瑟闻言坐正,又想了想,笑道:“这是个好事儿——有风筝么?”漫溪道:“小六子最会扎风筝,叫他扎一个不就完了?”锦瑟难得的童心哪里刹得住,急道:“那快些!”
不多时,长春宫的后院里飞起一只蝴蝶风筝。德妃只望了一眼,不自觉地笑道:“这锦丫头定是闷坏了。”
浸溪拽着线跑,瞧着风筝越飞越高,得意地说:“格格,我说我放得好吧,姐姐她根本做不来这事儿!”锦瑟听她说得愉快,急忙忙得跑上前:“让我玩玩,这么干看着急死人了,待会儿再给你。”
浸溪停了步子,又将风筝拉了拉直,将线轴交给锦瑟道:“格格您可小心些,别撞上了什么。”
锦瑟哪里还听,拿了线便跑起来,边跑边笑,不时还炫耀似的说:“我瞧我放的才叫好呢,这风筝都升了好高一截了……”
胤禛听后园有笑声,且极是愉悦的样子,不由走向后园。
锦瑟正自得间,一阵风刮来,正巧是相反的风,风筝立时落了下来。锦瑟还有些愣愣的,只看着风筝落下去,随着风摇了摇,斜插在一枝并不高的树枝上。
“格格!”浸溪气呼呼的,“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锦瑟怔怔地道:“对不住啊,我将它取下来吧。”她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自然亲密之极,锦瑟又不是拘于礼数之人,当下便到树枝下准备将风筝取下来。
她比漫溪浸溪都高上一些,然仍是不够。“这样,我将鞋子脱了,跳上去。”锦瑟笑道,“你们给我看着,别让娘娘发现了。”
跳了半晌,还是欠缺高度,锦瑟丧气地道:“早知我多吃些,指不定比这时更高些。”眼看着风筝近在眼前却拿不到,心下又气又恼。手上还拿着鞋子,嘟起嘴。
侧了脸,便看见了四贝勒。所谓病急乱投医,她早将四贝勒不苟言笑的个性丢在了一边,笑着道:“四贝勒来得正好!帮我将这风筝取下来吧,你可够高,这下子可好了。”
胤禛进了后园便见三个丫头围在树旁,再一瞧便被锦瑟发现。原本想寒暄几句,却看着眼前的女子手里提着鞋,脸颊边全是汗,眉眼带笑,并叫他去取风筝。
与平日不太一样——或者说根本不同,原本的一池春水毫无波动,现下却乱作一团,水波四溅。
他看着她的脸,说不清是她还是自己。
只觉着阳光在这冬日里却是极好的,直直地照进他眼睛里,一个措不及防,他只有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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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半是鸟衔残,此时相对一忘言。
《浣溪沙·大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