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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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柔肠萦
周围一片漆黑，手脚已然麻木。也不知是马车里黑，还是眼前蒙了黑布，只觉得没有一星的温暖，可畏可怖。锦瑟较紧嘴唇，使劲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每挪一下，便摒住呼吸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再无声响。
不知是好是坏。她能感到脸颊边的碎发给汗水浸湿，粘在面上，不舒服极了，心里莫名烦躁，更急得满身是汗。
正跟绳子较着劲儿，“呼啦”一声，寒风灌入，眼前仍是黑乎乎。有个声音问：“醒啦？”锦瑟念及装模作样定然无用，索性点点头，轻声道：“醒了。”
如此，便可知眼前蒙布，而马车，恐怕行驶已远。
那人到锦瑟跟前，跟着马车行驶的声音也消失，锦瑟装作无知：“你们抓我做什么？要钱？”尽量符合一个十六岁的胆小少女。那人果然嗤笑一声，缓声反问：“要钱？我们稀罕那几个臭钱么？”
“那，那你们要什么？”锦瑟向后一缩。那人一把抓开蒙住她眼睛的黑布，锦瑟眨眨眼，还不敢看像外面，盯着面前面貌模糊的男子。男子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说：“瞧你，吓的——真不知道八贝勒瞧上你什么了，难不成是这好皮相？”
锦瑟“啊”地叫了一声，语音婉转：“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八贝勒……”还别过头去。男子捉着她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狠笑道：“哼。自然是瞧见他背你入府，我们才绑了你来。你——什么身份？为什么从敖大人府上出来？”
锦瑟急忙说：“我，呵，我可是敖府的大小姐，你绑了我，看我阿妈能放过你么？”男子一松手，锦瑟的头才垂下，“呵呵，”他说：“就凭你？”他拉了拉锦瑟素衣的衣角，瞧了瞧锦瑟毫无缀饰的头饰，笑道：“恐怕只是个丫环，能勾上八贝勒，还真是不容易。”声音压得低，又小，气氛又凝重一分。
气急败坏：“你，你乱讲！我可真是大小姐！”那人却不答理她了，掀开车帘，到外面去。锦瑟瞧得清楚，已是夜晚——不知道府上的人有多着急。
胤禩呢？他不会真在赶来的路上吧？
锦瑟低下头去，眼眸灵动：还真是蠢，以前定时被胤禩整得极惨，才想出这么个苯法子。绑她？哼。
这会儿子倒是冷静了下来，再不冒汗，只冷汗蒸发，她便觉着一阵阵凉意。不敢装的过火，索性不再出声，然而马车又动起来，既经历“轱辘辘”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偶尔遇上石子是一个颠簸，锦瑟每每便要闷哼一声，声音足够车外听见。
夜了，又要等着胤禩，大约立马便要休息。锦瑟歪着头，看向自己没被绑起地脚——现下只有手被绑着，勒得生疼却已不觉，脚虽麻麻的，但好歹能走吧。他们吃不准她的身份，其中一个草包以为她是丫环，防备或许能松懈些。
弯弯嘴角。锦瑟眼眸闪着光，轻巧地笑了。
行不了多久，刚那男人又掀了帘子进来，恶声道：“下来吧，快！”说完便又出去，背影健壮粗犷，锦瑟瘪嘴，思索胤禩怎么会惹上这种人。却也不敢怠慢，挣扎着要站起来，手上无法使力，干脆坐下，说：“起不来。”
那人探个头，眼里有一丝异色，讽道：“这么娇气？”锦瑟一愣，暗道不妙，“哼”的一声转过头不看他，说：“我都说了，我是个大小姐。”那人倒笑了，进来将她扶了一把，她站起时脚踝痛，小腿也是麻的，却不再出声，那人道：“行了，下了车再摆小姐架子——做作。”
锦瑟缓缓下了车，才看见车停在一座破庙门口，庙门依然陈旧，原本该是朱红的颜色褪去大半，仿佛时光慢慢剥离下了浮华的外衣，留下本质的腐朽。夜色下，悠悠凄怆，透出一股子悲凉来。她垂下头，跟着前面二人进了庙。
瞧前一人的背影，不似后者笨重，白衣温然，漏出书生气，锦瑟敛眉。不及细思，便进的佛殿。原是座观音庙，香炉聚尘，蛛网遍结，空中都是尘土弥漫。锦瑟偏头看着陈旧的观音像，她从未仔细瞧过这些，只见观音慈眉善目、手持玉瓶，面上衣上的灰尘虽多，却丝毫不掩其神色安然，微笑中有浓重的怜悯，悲然仿若含着一声太息。
大致是怜这世人忧患实多，锦瑟苦笑，原本从不信佛的她心中有所触动，反而在这时沉思起来。恍惚间，只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问：“想什么呢？”她抬眼，算得仪表堂堂的白衣男子便映入眼帘，脱口而出：“菩萨。”
“噢？”男子回首看一眼观音像，“想菩萨做什么？”锦瑟皱着眉头说：“想菩萨保佑，让八贝勒快些来救我。”男子一听，不置一词，反而坐下来生火。锦瑟便也不再想，向火堆旁走去。
“你停着。”她被人一拽，竟向后倒去，脚下一酸，坐到了地上。尾骨生疼，她“啊呀”一声便皱起眉：“疼死了。”那人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说：“我是想，你到那里面去呆着，我们兄弟在外面。”原来是那粗犷汉子，他正指着佛殿的里间。
里间更是污浊，那男子给她打整出一小片还算整洁的地方，铺上车上的锦垫，知道了声：“你呆着。”便头也不会得出去了。锦瑟坐下，打量起来。这里也许是当初放置佛器的位处，桌案上的小佛像、香台、铜铁钟、千佛灯……却也是破旧灰暗。目光上移，她险些惊呼，右面的墙上有一扇窗，年久失修，已然只留一个缺口，虽不是很大，但进出一人却也没什么问题。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被绑上的双脚，摇了摇头。
却说外间的二人，此时正围坐火堆旁懒懒地闲话，一天下来，已有些疲倦了。“不知胤禩什么时候来。”粗壮男子仿佛自言自语。另一人道：“今晚怕是不会了，城门已关，他总不至于为……不过，也说不准。”“他会信么？”“我寄了她的一方帕子，信不信由他。”白衣男子还是放心不下，沉声道：“你再进去瞧瞧。”
片刻即回，笑道：“竟睡着了。哈，累成那样，她倒是不紧张。”兄弟二人半晌无语，白衣男子叹道：“唉……还望他不要今晚到，扈大哥的人不到，咱们二人只能凭着那女人脱身。”“大哥，要我说，那女的倒是挺有趣的。”
轻笑，满是不屑：“怎么个有趣法？”英气的面容笑起来平添温和，那人道：“明明是个小丫头，还装小姐。咋咋呼呼，当真有意思。”白衣人敛了笑：“她分明是个大家小姐——我跟她到听香楼，她身后还有丫头帮她拿着披风。”
一向爽利的汉子笑得有些僵硬：“不会吧，她装得那么假……你是说？”白衣人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还真是蠢！”急忙起身去里间。
脏浊的空间里已没有人，垫子在布满尘土的地方划出一个明显的痕迹，大概是上面的人挪出的。白衣男子回头喊：“逃了，快追！”
听闻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又待了一段时间，锦瑟才微声说：“我们出去，好不好？”他们距得太近，他呼吸便在耳畔，锦瑟早已红了脸颊，又想起自己在他怀里，更是不好意思。
胤禛“嗯”的一声，抱着她钻出桌下——幸亏这里漆黑且有蛛网，二人才不被发现。他将锦瑟放在垫子上，要解开她脚上的绳子，锦瑟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先解手上的吧。”他原是怕她脚踝疼，稍稍一愣，便绕到背后结她手上的绳子。
原本白嫩的手上满是青紫的勒痕，胤禛皱眉，锦瑟倒是仿佛不在意，抬起手来抚胤镇的头发，一点点将灰尘抚去，动作生硬，恐怕手是极疼的。胤禛定了定，急忙解开锦瑟脚下的绳子，甩到一边，将她拉起。慌忙将她揽住，良久，才低声说：“你当真是吓着我了。”
锦瑟靠在他胸前，只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痛了，心里反倒舒畅，笑道：“那我不是很厉害？”胤禛不语，将她搂得更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锦瑟才问：“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他们也许还回来。”
更深露重，夜空好似暗蓝的幕布笼罩，星光偶尔璀璨，仿佛小孩子私语眨眼。距京城已远的京郊树林里，锦瑟被胤禛牵着加快步伐，脚踝仍是疼，却咬着唇不出声，脸孔苍白，脚下泥泞已经将裤脚污染，轻微的脚步声在林子的寂静中算是明显。
胤禛突然停下，锦瑟险些撞到他身上，不禁疑惑：“怎么？出什么事了么？”凝神细听，并不异状。胤禛转过头来，替她拭了汗，才道：“今夜恐怕回不去了——你这样子，路还远。”
锦瑟摇头，说：“我没事儿，咱们快些回去，要不然他们可能追过来……”胤禛摇头，与她缓缓走着，道：“我就怕他们已在城门附近守候，我出来时没带人，恐怕危险。”
走了没几步，锦瑟突然问：“嗯？你为什么没带人？”胤禛不答，半晌，锦瑟拉他的手追问，他咳了一声，笑道：“你看，前面。”
夜色朦胧，林中薄薄的雾气将一切化为依稀，锦瑟努力分辨，笑道：“是屋子！”胤禛点头：“不知道有人没，我先去看看，若是他们在就麻烦了，你先在这里躲着。”
锦瑟掩进草丛，手捂着脚踝，看着胤禛朝那屋子走去。背影混在雾中，愈发显得萧然朦胧，一袭蓝衣在月色下半明半灭，远远能瞧见大致的纹路，虽是模糊，锦瑟心中却极是安定，仿佛浸在温水里，温温暖暖。
胤禛折回来时，锦瑟正瞧着眼前的草叶发呆，眼神定定的，仔细瞧去，竟有些傻气。看多了她精明的模样，他唇角一弯，声音便也带着笑意：“出来吧，那里没人，怕是猎户搭的房子，咱们宿一宿，明早回京。”
锦瑟才回神，“啊？”了一声，对上他带笑得眼眸，立马站起，“咝……”地叫出声。笑道：“……有些累了，发了会儿呆。”胤禛拉锦瑟的手帮她站起，待她跨出草丛，便一把将她抱起。
“哎……”锦瑟惊异之余扶上他的肩，“你真是……”胤禛不漏笑容，声音中笑意更重：“你还走得了么？”
锦瑟撇嘴，说：“不想逞强。”胤禛才“呵”了一声，道：“怕什么，又没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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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是柔肠萦挂，待归才罢。
《一络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