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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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无数个平凡的一天。
洛樱桃记得早晨推开窗户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窗外的天空，澄净明朗，阳光斜射下来，正是晨醒之时，有些微刺眼。
她双手搭在窗框上，探过身子，稍稍将身体往前送。
沁爽的微风，让她从头到脚生发出一种无限幸福的滋味。
身后卫生间里有师净涵洗漱的动静。
她转过头，正好听到师净涵吐了口唾沫，张口问：“早饭想吃什么？”
“随便，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吃。”
师净涵笑着说：“别抬举我，楼下早餐铺里的东西，倒是任你挑选。我还有点事，一会要走，跟人约好了。”
她知道他最近有了些新的打算，她也不多问，时机到了，他一定会告诉她。
其实开网约车倒也不是不好，但师净涵不是池中物，他不甘心仅仅做一个网约车司机。
他有自己的想法。
“那你去买吧，买什么我都愿意吃。”
师净涵冲她努努嘴：“抓紧洗脸！”
“知道啦！”
樱桃张开双臂，让身体彻底浸润在晨间舒适的气息中。
身后，师净涵说了一声“我下去买早餐”，既而响起关门声。
樱桃转身，刚把散落的头发挽起来，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洛红玉。
周国民今日的气色很好，看上去简直跟生病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面上血色旺盛，整个人透出一种生机来。
她叙述的很是平淡，但从磕磕巴巴的、近乎于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中，樱桃感觉到这个女人无比的开心。
她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
洛红玉的热情被兜头的冷语浇灭，不声不响地说：“挂了。”
“等等！”
电话那头静静等待。
樱桃轻轻说：“恭喜！”
洛红玉不知道是惊诧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祝贺，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越来越琢磨不透了——总而言之，她停顿了好长时间，这才说：“有毛病！”匆匆挂了电话。
尾音都是跳跃的。
樱桃关上卫生间的门，愉快的歌声从门缝之中跳脱出来。
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吃完早饭，师净涵准备下楼。
樱桃倚在餐桌一角，不说话，也不上前，只是双手抱在胸前，如此聊赖，又如此煞有介事。
师净涵穿好鞋子，她还是没有发话。
“还不说？”
樱桃放下胳膊，走过去歪头问：“你想我说什么呢？”
师净涵装傻：“哦，既然没什么，那我走了。”
他刚要转身，樱桃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慢着！”
师净涵搂住她的腰。
“师净涵，我中午领你见一......两个人，好不好？”
“你妈妈和周叔叔？”
“啊，你愿意吗？”
“今天中午？”
“对——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们改天也行。”
“当然可以。”
樱桃笑了。
“所以你早餐的时候一直咧着嘴角，是因为这件事？为什么选择今天，是周叔叔的病情好转了？”
“差不多吧，洛红玉说也就差等一个报告结果了。实际上周叔叔病情已经基本没有大碍了，我想我们一起过去，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好，那我忙完就回来接你。”
樱桃推着他往前：“你忙你的，都是家里人，不着急的，你等我消息吧！”
师净涵走后，樱桃一身的劲不知道往什么地方使。
她环视一圈，重新收拾起家里的角角落落来——这个毛病好像从小就有，每次遇到开心的事，总会忍不住收拾东西，小到文具盒，大到整间屋子，好像总得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她一边擦拭家具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抽空想：“过几天等周国民的病情好得差不多了，把那俩人叫到家里吃个便饭吧。”
她这样想着，等到房间重新整收拾一遍后，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额头上遍布密汗，腰有些酸，但因为心中隐约泛着快乐，所以不觉得累。
她起身，准备给师净涵发消息，洛红玉的电话先一步打来。
这电话来的十分讨巧，樱桃有一种计划被拆穿的惶恐。
着急忙慌间，绊了一下桌子腿，拿来存放鲜花的玻璃瓶子应声而落。
电话声和碎裂声交叠，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诡异。
樱桃的心沉了沉。
她吐了一口气，按下接通，一时间没听到说话声。
“洛红玉？”
没人应。
她又喊了一声，却只能听到一阵隐忍的啜泣。
“洛红玉，你哭了吗？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洛红玉抽噎道：“樱桃，国民他刚才吐血进ICU了......”
洛樱桃眼前一黑：“怎......怎么会这样？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我不知道，早上确实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谁知道......”洛红玉明显有些语无伦次了，“怎么办......”
樱桃一边穿衣服，一边出门：“你别着急，听医生怎么说。你现在在哪里......等着，我现在马上过去找你！”
樱桃到医院的时候，洛红玉正等在ICU外，丢了魂似的。
洛樱桃伸出手，等到洛红玉看过来的时候，又放了下去：“怎么样？”
洛红玉摇头：“还得等！”
中间师净涵打来电话。
樱桃谎称这次是最后一次住院，还有一些检查和康复要做，只能等出院了再见面。
“也好，我今天的事情也挺顺利，可能也要耽误会。”
“没事，你不用操心，这里一切都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洛红玉眼神看过来，樱桃只得转过身，把后背留给她。
漫长的等待之后，得到的消息却晴天霹雳。
肾病晚期。
目前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后半生以透析维持存续，但保命几何不好说，长则一两年，短则一两个月；另一种就是换肾，如果可以找到合适的肾源，乐观来看，十年应该是可以的。
周国民的病长期积压，此前也没有定期做身体检查，以至于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病来如山倒”，想扶都下不去手。
洛樱桃看了一眼床上面色惨白的周国民，然后看向洛红玉，后者双眼通红。
樱桃走到楼梯间，不多时，洛红玉跟了出来。
“这件事，你怎么打算？”
“我......”
“周国民就没有家人吗？”
洛红玉摇头。
樱桃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重复着医生话：“情况紧急，最迟在一周之内要做决定。”
“我们......还有选择吗？”
是啊，若是选择透析，那几乎就意味着周国民的生命从此刻开始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所以你想帮他换肾？”
洛红玉扫她一眼：“我手里还有些钱......”
洛樱桃心情急躁，一时间语气也跟着上扬起来：“这是钱的问题吗？你现在买的不是商场里随处可见的商品，它是活生生的人体器官，哪来那么寸的时机，刚好在一周之内就有合适的肾源？”
洛红玉也跟着情绪激烈起来，可因为神志虚弱，发泄出来的时候就打了折扣：“所以呢？就让他等死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红玉挺了挺身子，看着前方往下延伸的楼梯，那里被荧绿色的指示牌照亮，绵延到黑暗深处。
“你......你那里有没有别的法子？”洛红玉小声问。
洛樱桃略微吃惊，洛红玉话中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
“你疯了吗？这是犯法的！”
洛红玉眼神躲闪：“又不是去杀人，只不过想问一问有没有这样的渠道罢了！”
她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忙撂下一句“没有就算了”，匆忙离去。
晚上，师净涵回家的时候，洛樱桃已经上床睡觉了。
她感觉到身边凹陷下去，便问：“怎么这么晚？”
“临时接了一个大单。”声音清清静静，听不出半点波澜。
师净涵想起什么，翻身调低手机屏幕亮度，将一串陌生的号码添加联系人。
罗司机。
添加完毕后躺下，听见樱桃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了，听你说医院的事情不是都好了吗？”
“嗯，就是......”樱桃停顿了一会，“就是医生说，周叔叔肾病，可能会影响寿命，正常保守治疗的话，估计也就十年吧。”
“就没有别的法子？”
樱桃含糊喃喃：“不知道。”
师净涵随口一说：“比如换肾？”
他说的越是轻松，樱桃的心中越是巨浪滔天。
她明明牙齿都在打颤，身体也有些发抖，可还是把身体往里面挪了挪，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很难吧应该？”
师净涵没说话。
樱桃继续道：“早知道我应该多结实一些学医的朋友。”
师净涵短促笑了一声，不带任何情绪：“我也帮忙打听一下吧。”
樱桃立马翻身：“你有认识的人吗？什么时候可以？这个星期可以吗？”
樱桃说完，当即有些后悔，马上找补道：“我就是觉得周国民人挺好的，虽然十年对他来说也很不容易了，可毕竟谁都想活得久一点。”
“嗯，我知道。”师净涵摸摸樱桃的脑袋，“我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朋友，但我可以问一问，朋友的朋友，兴许有办法。”
“嗯嗯，明天我也再打听打听。”
师净涵将她搂在怀里：“别担心了，会有办法的。”
樱桃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
这一夜，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人，谁也没睡着。
下午，接到洛红玉电话的时候，师净涵着实吃了一惊，但一听事关周国民，心中马上就有了猜测。
果然，洛红玉声泪涕下，周国民的身体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洛红玉病急乱投医，他不知道师净涵是做什么的，只希望多找一个人，看看能不能多一线希望。
师净涵如实告知，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洛红玉的情绪和缓，十分体面地道谢：“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樱桃那边......”
“阿姨您放心，樱桃那里我有分寸。”
“谢谢。”洛红玉再次道谢。
“阿姨！”
洛红玉回身。
“您......会有办法的，我这里也会帮您问一问。”
洛红玉勉强展颜：“那就谢谢你了。”
见过洛红玉之后，他挨个给朋友打了电话，甚至连王力都打了。
“你这么看得起我？”王力自嘲。
“我也是有些着急了——你最近还好吗？”
“凑合吧，明天准备回老家过一阵子。”
“散散心也好，一切顺利。”
“师净涵！”王力忙说。
“你现在的生活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你真的要亲手毁掉？”
“你什么意思？”师净涵听出话中的意思，“你难不成有什么办法？”
“办法谈不上，倒是可以给你指个方向，但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我经受了这么多，任何代价都可以。”
“真的？”王力反问。
师净涵静静等候他的下文。
“也罢，我只把路子告诉你，至于后面的事，你自己决定。”王力说，“真要说起来，我们这一行也不错，能接触到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大佬，我记得没错的话，你那里就曾经有一位大佬，应该是涉足医疗行业的，具体的情况我这里也不太清楚，需要你自己去问。”
师净涵想了想，说：“知道了，多谢。”
王力讶异：“你知道这背后代表什么？你真的愿意？”
师净涵心中有了数：“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王力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师净涵脑中纠结缠绕，思绪万千。
洛樱桃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会想，干脆就这样吧，反正已经尽到努力了，剩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一会又想，还有一周时间，努努力，万一有个好结果，也不枉辛苦一场。
然而，不管哪一种，都让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漫漫长夜，三两下眨眼，窗户已经泛起了昏冥的乳白色。
樱桃侧身，面朝里；师净涵平躺，面朝上。
忧心忡忡的二人，同时睁开了眼。
天似乎快要亮了。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