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晓看青山

7、第七章

　　晚间星河夺目，恰好佑蛮地处边远，星河之光泛着萤绿。凌岁晚看着，久久未挪开。

　　偏在这时，房下传来暄陵州的呼唤：“先生！”

　　暄陵州已走到凌岁晚所处房屋之下，叫唤声引得他朝那边望去。

　　就在这时凌岁晚眼中颜色慢慢褪去，白纱闪烁金光后，他眼中又变回了黑白。见眼里颜色褪去，凌岁晚晃了神，惊觉之下伸出手，想要抓住这片刻的色彩。

　　但这都是徒劳，颜色终究散去。见着暄陵州的脸变成之前的灰白色时。凌岁晚欢愉之情便褪下了，挽留苦涩之情推上心头。

　　“先生！您怎得上了房梁，夜寒风大，更不说是在佑蛮国内”暄陵州脸上映着担忧，连忙招呼他下来。

　　见他这般，凌岁晚只好起身，一跃而下。

　　“无妨，我有神力相护，此等风寒冻不着我”凌岁晚笑道。

　　暄陵州听后恍然大悟，下意识的关心让他忘记了先生的身份。

　　“陵州竟给忘了还有此事，我可有打扰先生清净了？”他试探的问到，略带愧色。

　　“无碍，你入夜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凌岁晚回到。

　　“噢对，我是想同您商讨一下，给佑蛮王的礼品，是否需要更改”

　　凌岁晚听后，心中并不波澜，他似是早就料到这个事情。夜里风大，他受的住但是面前人恐怕不行，于是他便带着暄陵州朝屋内走去了。

　　此时，正处远方高涯的黑森林中，正站着一男子。他手上正在施法，晨色的光芒环绕着。见凌岁晚走远后，他便收住了施法的手。

　　这会在他耳边忽然闪过一个女声，声音凌冽沉稳，她说道“徒儿，速回天宫”

　　听到呼唤后，男子顾不上思考，挥手过身躯，直接化为一道晨晖交映的光束朝天际飞去。

　　恰好，跟着暄陵州回屋的凌岁晚，依念方才景色又回头望了去。却刚巧见到灰黑的天景中划过一道橙光，朝天顶之上飞去。

　　他皱眉，这世上除了身有混沌之力的帝神，无人能在他的视野中出现颜色。但是依照他的意识和记忆来看，帝神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的。

　　夜后，凌岁晚思虑一晚。他只能说服这次异常的就是降福了。

　　天宫存在百万年之久，创立三界的‘混、沌’二位古神，没避世之前，便是居住在如今佑蛮之上的九层云天之中。

　　两位古神长驻于此，常会布霞光照拂云下百姓，此后虽然两位古神远离三界，但昔后的其余神祈们也时常来到此处，希望能感知到古神留下的霞光，增进修为，开明前路。

　　直到天光微亮，窗外出现太阳圆身，凌岁晚还坐在屋内，顶着云边，但意识因为光芒的出现缓了回来。

　　晨起时，穆苏德也是早早备好了早茶，盛情邀请暄陵州和凌岁晚前去。此时暄陵州已经褪下皇子服饰，换上了穆苏德专门准备的佑蛮国衣装。

　　暄陵州长发全部披挂而下，编制了几束发辫系于脑后。身上的服饰也落得精简，宣国的拖地长衫被撤下，看起来轻便许多。

　　而他的身上更挂上了许多属于佑蛮的朱瑶银铃，他这身衣装在配上佑蛮独特的丝绸云顶花纹，一股子佑蛮王族气息便展露的出来。

　　凌岁晚到达之时，穆苏德也准备了一份同类型的衣服。

　　“听闻凌先生是长盛的太傅，所以我也特地为先生寻来了佑蛮服侍”穆苏德盈盈笑着，带着衣服迎上了凌岁晚，身上的热情劲挡都挡不住。

　　凌岁晚见那衣装，虽辨别不出颜色，但是丝绸之上的粼粼波光已经映入了他的眼中。

　　“多谢穆苏德王子，不过我身上这身，穿的已习惯了只得多谢王子之心了”

　　听到凌岁晚拒绝，穆苏德倒觉好笑，他继续解释道“凌先生，佑蛮风沙略大，我们一路行至王宫，少不了刮沙烈阳的催折。而我们佑蛮的服饰，有抵御风沙的奇效，您收下对自身也好”

　　凌岁晚听了脸上挂着难意，他这身衣服可是带着仙法的，抗风抗寒抗热抗潮，比上佑蛮特质服饰，输的恐怕只有衣着颜色。

　　暄陵州见了，上前解难，他道：“穆苏德，你有所不知啊，我这先生可是‘谪仙’身上衣物有着仙法加持，什么都抗的了，也不好换下。”

　　穆苏德一听到谪仙之名，立马就瞪大了眼睛。

　　“谪仙！可是那拥有仙法神力的谪仙？”穆苏德大声问道。

　　“对，是货真价实的谪仙哦”暄陵州扯着凌岁晚的面子，鼻子翘的老高了。

　　穆苏德得到确定答案之后，再瞧着凌岁晚，慌忙的起身行礼。

　　“穆苏德无知，未向仙师行礼，实在罪过”这会穆苏德行了单膝跪地之礼，这在佑蛮也是极高的礼仪，只会在见王族之人才会使用。

　　凌岁晚上前扶起了他，说道“无碍，谪仙之身本不堪受礼，你此番好意我便也收下了。”

　　说罢，他辉袖将风衣收入自己法阵之中，这一幕也让穆苏德真实见证了仙法奇特，连连惊叹。

　　早茶之时穆苏德一直紧张手抖，真的神仙在与自己用餐，心中晃动不已，早已用不下餐食。

　　而后等穆苏德平复完激动之心时，车队已经上路了，停停走走五日。一路上有着穆苏德的照应，马车如期到达了路途之中唯一一片绿洲‘铃部’

　　铃部是佑蛮众多大部落的一个，绿洲遍地，草长莺飞。

　　车队进入铃部的时候，凌岁晚一路惆怅的心绪都舒展开来了。路上他见到的都是黄沙厚土，民生干旱，实在可怜。

　　到达铃部之后，穆苏德跟暄陵州说道“长盛，我父王前日传信，说让我们就在铃部落脚，等他们前来商讨就好”

　　“哦？那这么说剩下的路我们也就不用赶了？”暄陵州一喜。

　　“嗯，你们终究是中原人，不曾踏足佑蛮，我与父王也是怕累着你们才打算如此。在加上铃部是佑蛮最美的地界，可以好好盛情款待你们”穆苏德一笑，手肘碰了碰他，有些自豪。

　　“如此甚好!那我便多谢佑蛮王了”两位国家继位者，因为路途遥远逐渐熟络了彼此，成了极好的佳友兄弟。

　　进入铃部部落后，穆苏德找到了铃部族长，将几人妥善安置了。

　　凌岁晚倒是挑了这个时间在铃部四处转了转，一路上绿草之味传来，他觉得心旷神怡，舒畅的很。

　　他奇怪的是这铃部之人，全都讲中原话，甚至呼唤对方名字都是中原名。他好奇之余，找了一个阿婶询问了一下。

　　阿婶说“传闻七百年前，此处土地之上是一个唤金的国度。当时的王上娶了一个中原的公主，那位公主名唤宁青。”

　　听到宁青二字 ，凌岁晚的心跳仿佛落了一拍，怔然住了。

　　紧接着宁青公主的记忆瞬涌而来，那张轻柔的容颜，刚毅的心智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宁青公主从中原带来了绿洲之法，在当时这片土地之上创造了一片绿洲。可她在这之前，因为中原人的身份一直不受待见。后来绿洲被创造出来了，人们才认可了她，都尊称她一声铃勒公主。要知道铃勒在我们这片土地上，代表着神女的意思。那之后虽然部落战争国度更迭，但是每一位王都不会攻打这片绿洲之地。也是因此，此处世代居住的人都讲中原话，用着中原名，以报答七百年前宁青公主的恩赐”阿婶说着，凌岁晚听完后五味杂陈。

　　这会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些什么，前生的他一直都十分疑惑，宁青公主究竟是如何在金国站稳脚跟，甚至还收回了当时的贺州，帮助了太子。

　　宁青公主的一生，无不是活在争斗泥潭之中，她不断向上挣扎，抛弃荣华富贵的后生，为盛李的百姓谋生路，也为自己谋出路。此刻他不得不佩服这么一个顽抗抵命之人，所拥有的智慧和毅力是多么强大。

　　得知往事传闻后，凌岁晚就像失了神一样在铃部四处转悠，当初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的翻涌。他一直十分自责，身为谋士幕僚，没能好好辅佐两位皇子，也没能救盛李百姓于刀山火海之中。

　　行走遥远，他又渐渐绕回了穆苏德为自己定好的住所。门外穆苏德和暄陵州正对坐洽谈，见他回来便都起身奔来。

　　“先生，您这是去哪了？”暄陵州问。

　　“我只是在随处逛逛，铃部之外风沙遍地，忽见此地绿洲有些欣喜罢了”凌岁晚见他二人，立马收拾好了自责之情，笑盈盈的回答到。

　　看到凌岁晚感慨外部风沙灌天，穆苏德也哀声说道“唉，若其他部落也能如铃部一般就好了”

　　穆苏德感慨之言，让凌岁晚听了去，他脑中忽转，于是想到：或许当真有办法......

　　想着，凌岁晚忽然打断说道“对不起，穆苏德王子，我忽然想到有事情需要同太子商议，不知可否允我打断二位雅兴”

　　凌岁晚还未说完，穆苏德就立马心领神会了，他道：“即如此，那我便不叨扰了，一路上跟长盛也讲叙了许多话，也该将他还与凌先生了”

　　凌岁晚听后，含唇笑到。暄陵州虽不明所以，但也自然挂上笑意说道“那我晚些再找你啊穆苏德，你可要好好带我再看看铃部的风景啊”

　　“好，一定。那我也先行离开了，两位好谈”穆苏德拍了拍暄陵州的肩，代表承诺。

　　穆苏德离开后，暄陵州被凌岁晚拉入了为房中。凌岁晚一个响指，变来了佑蛮国土地图，并在暄陵州面前摊开。

　　而后，凌岁晚又一双秀手拂过，所过之地都开始出现高山房屋，展示出了佑蛮的实际样貌。

　　凌岁晚施法完毕之后，询问到暄陵州。

　　“陵州，来之前皇帝可交代你与佑蛮王如何谈判，定下这友盟”

　　被突然一问的，暄陵州开始掰着手指想了起来。

　　“呃......父皇交代可结姻亲之好、农商之好还有文臣之好”暄陵州回答。

　　凌岁晚一听发现猫腻，知道了他在撒谎。姻亲之好绝不是宣皇能说出来的话，暄丛玉已是半仙，是不可能做为两国交易的物品，就连宣国百姓也都不愿银瑶公主外嫁。

　　“陵州，你知道在我面前扯谎是掩盖不住的”想来他就盯着暄陵州，白纱之下的神色并不和蔼。

　　“唉，好吧好吧。父皇说他翻阅古籍，有先祖说过佑蛮此地一直受干旱困扰，若先生能有什么法子救治干旱之地，便就是友盟的制胜之招了”暄陵州说完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凌岁晚了。

　　凌岁晚一听，倒没什么意外。此行也并不可能只让他当通译那么简单。不过他还是感叹皇帝果真还是皇帝，谋天下之人，什么都能算上。

　　面前暄陵州像犯错的人一样，低头不敢看他。他也觉得宣皇所想之法实在不义，凌岁晚是天下的神明，并不只是宣国的神明。皇帝为了友盟合约，倒是用上了他的能力和悲天悯人之心，如此用法让他隐约感觉到了被利用之意。

　　但是凌岁晚想后也不再觉得有什么，听完话语之后他就开始施法了，凌岁晚嘴里念到“遥遥青山，长水不断，神法一愿，听我召唤”

　　凌岁晚一手做招式，一手展开，等待法宝现身。不一会一阵青色光芒笼团聚再他手掌之上，形成了一个水滴形状的宝物。

　　召唤完成后，凌岁晚将这个推给暄陵州并说道“这是水系宝物之一‘甘霖露’将他置于水源之地，就可以泛滥水质，也可保土地湿润适宜草木生长。是帮助佑蛮的良药，也是谈判的最高筹码”

　　暄陵州接过甘霖露，脸上溢着惊叹。他立马说道“此宝物如此厉害，先生若交与我，可会对己身有影响？”

　　“不会，甘霖露世间并非一个，况且它属于我自身，便当是送于宣国了”

　　凌岁晚温言说着，脸色和蔼。暄陵州听后，感激不已，连忙上前拥抱住凌岁晚。

　　“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