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晓看青山

6、第六章

　　七百年前，身为盛李朝臣的凌岁晚，在死后堪破红尘，顿悟其道。最终觉醒了神明之心。以坚定不移的意志在百世的轮回中，积福修德。并成功于第一百世得道飞升，成为了第一位以凡人之身铸就神位之人。

　　飞升之时，神位为其更改了容貌和形象，选择了第一世觉醒时的朝臣凌岁晚做为他本身。

　　凌岁晚做为他的前生，历经磨难也并为成为他愿景之中的期盼之人。死前更是受尽折磨，双眼被剜。因此在飞升成功后，双眼的痛也就延续下来了。

　　知晓了凌岁晚前生的事情后，金丝也便散去，楼阁之地也缓缓出现。

　　暄丛玉从前不知这些，因凌岁晚被贬世间，神位空虚，凡间对他的故事也就被抹去许多，加之他自己也未曾提起，所以并无人知晓其过往。

　　但是在知道之后，暄丛玉忽觉凌岁晚的身上透露着一种凄惨和悲凉的感觉。他从觉醒神明之心开始，就一直都为世人奉献，几乎筋疲力尽。

　　而知道了他苦难过往后，再看面前的凌岁晚倒感觉是个空壳站在那处，也失去了属于自己的色彩。

　　片刻，两人都沉默不语，楼阁之内十分寂静。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门前，他敲了敲门后问道：“先生可在，陵州有事相求”是暄丛玉的弟弟暄陵州。

　　二人听到动静都缓了缓神，凌岁晚也是回到“是陵州啊，进来吧”

　　话落，暄陵州就推门而入了，他身形和凌岁晚一般高，身上穿着明黄色的太子龙袍，衬的他十分威严。

　　瞧眼看去，暄陵州双眸明亮如骄阳，周身的气息比较庄严却又仍然带着清明和稚嫩的样子。

　　暄陵州见自己的阿姐也在倒有些惊讶，他道：“阿姐你也在此啊！”

　　“嗯，先生寻我有事所以便在此了。对了，你不是去丞相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暄丛玉特地撇过头，擦拭完眼泪才回了他的话。

　　“啊？丞相府？未曾啊，是后日才去拜访，今日我一整天都在东宫啊”

　　暄陵州话落，暄丛玉就顿住了，细想之后只道先生的欺骗之语真是张口就来。

　　说罢，她便转头定睛看着凌岁晚，面容冷冽。

　　凌岁晚不敢直视，特意躲避着她的视线，还面带微笑的问着暄陵州，试图转移话题。

　　“陵州所来何事啊”

　　“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朝堂之事，不知阿姐可否回避一下”暄陵州说着。

　　“嗯，好”听完暄陵州话后，暄丛玉便提起衣摆准备离开，离开之时特意撇了凌岁晚一眼，意味深长。

　　见阿姐离开，暄陵州就摸到她方才坐的位置上去。

　　暄陵州从小就古灵精怪，有趣的很。凌岁晚每每见着他都会露出微微笑颜，这会他注意到暄陵州的脸色，那笑眯眯的样子一看就是又要求东西了。

　　“先生，今日朝堂之上，父皇说与佑蛮国要商讨盟约之事，特意派遣我做为使者前往交谈。此等重要之事，陵州有所担忧，不知先生可否屈尊，陪我走一遭”

　　听完暄陵州的想法后，凌岁晚微微点头，几乎没多加思考就答应了此事。

　　他道：“好啊”

　　暄陵州见凌岁晚同意的如此之快，担忧一夜的心思也得已舒缓。他欣喜之意挂在脸上，立马兴奋的抓着凌岁晚讲解到与佑蛮一行的细则了。

　　之后几日，凌岁晚在临走之前将阵法修行的方法以及卷书全部交予了暄丛玉，又在细细说教和提醒了一番。

　　七日后，艳阳高照。皇宫内，宣国旗帜迎风飘舞，随行大臣和马车从大殿一路延绵至宫门。宣皇一家都前往相送，一同站在殿前。

　　“阿陵，朕交代与你的事可都记住了”

　　“父皇放心，阿陵已全部记于心中”

　　见暄陵州给了肯定的答案，宣帝又转眼看向一旁的凌岁晚。

　　“太傅，这一路可要劳您多费心看着阿陵了”皇帝话语温和平静，略带祈求。

　　凌岁晚朝他应允点头，说道：“皇帝放心，我自会好生照料着陵州”

　　皇帝听后，安心了许多。

　　在互相告别完后，大部队就纷纷的上了马车，离开皇宫。

　　凌岁晚独自一辆车马，在前头部队。

　　一路上他都将帘子拉开，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太平无忧的盛景。这安居乐业的景像总能让他安心许多，虽然并看不见楼璜庙宇的颜色，但它们的高大繁华无疑可以比拟世间所有姿色。

　　车马驶出不久，空中就飘来一叶带有目的型的窜入了凌岁晚的车马之中。

　　他伸手接住飘荡而来的绿叶，而后绿叶在他的手中缓缓扩大张开，变成了一面米色书纸。

　　上面写着。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我依你所愿看了宣国的命格，估计是要灭亡了。当最后一任皇帝‘光承帝’继位不久，国内便会发生叛乱，宣式被灭，统治结束。”

　　凌岁晚见后，手中不由的紧了紧书纸，脸上的神情也不佳起来，而后他抹去书纸上的字迹，抬手比划写出了新的字。

　　“此乃大命格吗，无法改变？”

　　凌岁晚的字迹浮现没多久，书纸又自动抹除，然后又出现了新的字迹。

　　“是的，无法更改。若我没记错，你如今在宣国吧，别告诉我你又妄想更改命格。你我都知道，那是徒劳无功的。”

　　“嗯......我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出手阻拦命格的推进。再者，我已是谪仙，又能做什么呢......”

　　“如此就好，话说被贬之后一切可安好？”

　　“一切都顺利，但是神骨被封，记忆也被抹除，我总觉得使不上力。而且，我身上貌似多了个东西，虽然它与我无害，但是以我目前得力量来看，我察觉不到他的所在”

　　“多了个东西？怎么会呢，不过既然与你无害便先放着吧。若你有空再来寻我，我到时为你探查一番便好。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够早些回归神位。”

　　“......嗯，便只能这样了。多谢你，渡天”

　　“你我挚友半生，何须言谢呢......我还有事要忙，你在凡间一切珍重啊”

　　“我会的，你也是，珍重”

　　话落，凌岁晚手上的书纸便渐渐化作尘埃飘散，而凌岁晚的心思也随之惆怅起来。

　　他抬眸望着窗外，行人楼宇，作物白鸟，这一切到时候都要化为灰烬了......

　　一月后——

　　舟车劳顿许久，暄陵州的马车终于行使到了佑蛮地界。此时正值暖季，风沙狂呼，除了凌岁晚外其余随行之人几乎都穿上了特质风衣，用来遮挡风沙和烈阳。

　　到达佑蛮国界时，佑蛮国内的王子‘布尔赤金·穆苏德’带领马队亲自迎接。

　　穆苏德远看十分高大魁梧，黝黑的皮肤彰显着他的魄气。而他的面上却和身形完全不一，那是一种如暖日烈阳一般的笑颜，身上还带着友善的气息。

　　而后凌岁晚看了看四周，发觉城墙上到处挂满了草束和欢迎的旗帜，就连王子身后的士兵也都是笑颜。

　　凌岁晚用自己的神力探知到，佑蛮国内，有一部落所处的地界是平原。那里草长莺飞，清风徐徐。是佑蛮最好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干旱和狂沙的地界。因此佑蛮人都视那里生长的绿草为吉祥之物，常用作喜庆的场合。

　　而城墙上挂着绿草，也就代表了佑蛮是注重此次的交友的，于是他也便放心下来了。

　　穆苏德见到暄陵州下了马车，便也纵身从马背上下来，他带着和煦的笑容朝暄陵州走来。

　　凌岁晚跟在身后，一路眺望着这里的景色。虽然他看不见颜色，但也能感受到高山风沙。

　　两人碰面时，暄陵州先退后行了作揖礼。这举动让本来张开双臂准备拥抱的穆苏德有些愣住。

　　稍后，暄陵州情形尴尬，立马陪笑说道：“穆苏德王子见怪，这是我宣国之礼，代表尊敬之意”

　　穆苏德听后，也是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他向后退了一步，右手展开并做一排，齐齐的向自己的左肩拍去，然后屈身鞠躬到。

　　他说道：“这是我佑蛮之礼，也代表尊敬之意”

　　听到穆苏德如流水般顺畅的中原话，暄陵州尤为一惊，他问：“穆苏德王子你竟会讲中原话？”

　　穆苏德听后浅笑道：“佑蛮的王宫贵族，都会讲中原话。许是宣国与我佑蛮实在偏远，所以并不知道此事吧”

　　“竟是如此吗？佑蛮当真是令我意外”暄陵州回到。

　　“哈哈，外头风沙大，太子随我先进城吧”穆苏德说着，让出了道路。

　　说着二位继承人就一同朝城中走去，凌岁晚在旁听完他们的对话也觉得意外，佑蛮所处地界如此偏远，既然会讲如此流利的中原话。

　　原本暄陵州请凌岁晚随行，便是希望他能够用仙法翻译佑蛮话语。毕竟两国并无结交的历史，也自然无人会说佑蛮话，更不会知晓他们会讲中原之语。

　　不过如此一看，凌岁晚便能轻松一点了。

　　走入城中后，凌岁晚左观右看，这里没有楼宇，视野十分开阔。居民都是居住着用木桩搭建的圆形矮栋建筑，倒是比中原简陋了些许。

　　佑蛮的京都选在靠近山脉的地界，离边境最是偏远。穆苏德原计划着带着几人直接朝王都进发，有着他们养育的汗血宝马不怕赶路许久。

　　但是在看到宣国之人疲惫劳累的样子，便放弃了快速赶路到王都的事了。最后决定慢慢行路，也可一路带着他们走过许多部落，展示自己佑蛮的风光。

　　到达佑蛮当天，夜晚风沙渐小，星辰悦动。凌岁晚独自到屋檐之上坐着，抬着头望着星河。只是无论怎么望，都看不到任何颜色，群星闪烁他也见不到有多美。

　　忽然微风吹过，风中似乎挂过了些许不寻常的东西。凌岁晚感觉奇怪，警觉起来，但当他朝地面看去后，四下奇怪的风又散去了。

　　这时，他眼底刚刚扫过地面黄沙，却在惊鸿一瞥之后发现自己的眼中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东西。他猛的转头回去，发觉原本暗灰色的沙地和远处的灯火，突然拥有了自己的颜色，明亮起来了？

　　奇怪......那是什么？

　　凌岁晚很诧异，眼中突然出现的色彩，让他第一感觉是疑惑而不是欣喜。

　　但当他看了许久后，忽然确定了什么似的，突然，他猛地抬头朝星河望去。

　　下一刻，他撑着木桩的手微微一震，眼瞳也都缩放了一下，气息都紊乱起来了。

　　因为此刻他眼中的群星山河无比瑰丽，墨蓝的天裹着闪烁不停的白星，每颗白星之下的天色都因光亮的原因，被照成黛色。远处的天际之边，还飘着如水波荡荡的幽绿色光束。

　　星河之美入眼，凌岁晚被震撼到了。他仔仔细细的扫过每一颗星，百年不见的颜色忽然闯入，一切都是那么惊奇。

　　阅览之际他也不忘想到这是为何，他的眼睛是前生所受之伤，飞升也无法修复。

　　世间之中唯有拥有混沌之力的帝神才会有望修复，但是修复此等命数中的伤势，并不简单。因此，他并没有劳累过帝神，一直保持着原状。

　　殊不知，在他抬眼望天色之时，他自己的胸口上隐隐发出橙色的光芒。

　　眼中见天颜，奇怪但又奇妙，渐渐的星河让他放下了心，他也不再多想，只想牢牢坐在此处，抓住这可能只存在片刻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