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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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三更。
墨云遮天，不透一丝光亮。夜风凛凉，树叶扑簌扑簌地落下，划拉过地面，“哧”、“哧”的声响断断续续。
房内，一灯如豆，大部分都在黑暗之中。
清筱趴在床沿，呼吸均匀，只是眉头始终不展，如柳烟眉笼罩着一层愁雾，昭示着主人的睡梦并不安稳。
门被打开一个缝隙，凉风灌入，吹动着烛火似要灭了，刘枫言迅速进来关上门，轻轻地“咔嗒”一响。
床边的人很快被惊醒，警惕地看了一眼床上之人，满目欣喜变为失望。
“师妹，很晚了，回房间去睡吧。”
经这么一惊，睡意全消，精神抖擞，手肘支在床沿，脸颊在手的挤压下有些变形，闷声道：“师兄，我不累，倒是你，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来了？”
他顿时变得无措，终究是不善于扯谎或是转移话题，站在黑暗处，模糊一个身影，“多多刚才来敲我的门，说是看到这儿还点着灯，很担心你，我……也是，刚才，一直……”一直……在纠结，思绪混乱，纠结为什么他怎么可以在决定对师妹好一辈子后又对另一个女子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情愫。
清筱对他“一直”在做什么没什么兴趣，笑道：“多谢师兄和多多的关心了。”
刘枫言胡乱点两下头，杵在门前，留一个黑影，只能判断出他的动作，从此也可以看出他很是焦虑，似是有什么难处。
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他畏首畏尾的模样了，直接问道：“师兄，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下意识的回答，继而抬头，忙否认自己的话，“不，我有事……也没……”
“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被他搞得有些头晕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真的“有事”了。
“哎……”他叹一口气，走到桌子旁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拇指不安分的互相推动，瞳中映着黄色的烛光，黑黄交错，亮得惊人，其实他已不知如何开口，心情落到低谷。
嘴唇翕动几下，顺好思绪，方道：“师妹，我想你知道，我们相处了十年之久，以前我对你是怎样的心意，你不会不明白。师傅他老人家也一直希望我们在一起，我也明白，你对我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可是，我愿意等，我也觉得我会等你到天老地荒。”
“师兄，我……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我想你明白我的为人。”清筱坐在黑暗处看着光亮处的他，虽然这些在心中回转了千遍的话未曾说过，但此时说出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开口。
“是，我知道。”他眨眨眼睛，每眨一次都特别用力，似乎这样就能将酸涩压下。十年，足够他了解一个人，可是却不够他等待一个人。
他知道，她的执着，在心里将一切慎重决定的事都划分得清清楚楚，不越雷池一步，并且不懈地告诫自己不可以做不该做的事，一遍一遍，直到将自己说服，让自己的心也相信了。就这样，她冷静而自持地活了十七年，她从一开始就将他分到了“最亲的师兄”一栏中，他便只能永远呆在那里，呆呆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给两人之间加一道道无形的墙。
她可以闯进来，可是她没有这个念头。他可以闯过去，可是他不愿，因为她不是自愿。
反复循环，最终证明，他们还是不适合。
一个心太硬，一个心太软。
“师兄，我也一直在等，等你明白的一天。”明白只是兄妹。
“是的，你等到了，等到我看清我自己的心的那天了。”以为是变心，却原来，他还是放不下。
相视而笑，隔着黑暗和光明。
清筱如释重负，两颗虎牙一如年幼时那般可爱。
刘枫言苦涩无言，他学会的、最终做的也只有放弃而已。
光明处的人用心看清楚了黑暗，可是黑暗处的人却无视了在耀眼光明之处人的存在。
“二姨娘跑了，二姨娘跑了！”远处两声呼喊。
什么？
清筱夺门而出，怎么可以让给爹下毒的人跑了呢？刘枫言只好跟去，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不像是师门中人的声音，眼看着清筱的身影就要消失，不去寻那抹声音的出处，匆忙也跟上去。
*
“阿染，哎……你身体不好就不要用那邪门的功夫了，怎么……”一边给苏染，即穆夫人揉着太阳穴，一边叹息。
苏染虚弱一笑，“我对那个陆羽其实也挺好奇的，只是稍微探一下他的内心而已，不会有多大损害的。”
穆紫宸脸色一沉，“这叫没多大损害？看你都虚弱成什么样了。”
“我只是对旁边那位姑娘也有点儿好奇而已。”这下倒有些撒娇的感觉了。
成功让穆紫宸的脸色松了下来，捏捏她的鼻子，“还说我武痴呢，你这好奇的性子才应该改一改。”
“责怪”过后，笑问道：“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陆羽，心机很深，好像有什么阴谋，而且似乎和陆大庄主遇害有关，具体的我就看不出来了。至于旁边那位姑娘，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稍显焦虑，虽然功力减半，但决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怎么会这样？”对于苏染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无法用窥心术窥得他人心中所想，一是其人意志无比坚定，二是，对方也习有此功，且高于施术之人。”活了三十多年，只碰到过一个因为意志让她什么也窥不到的人，就算是穆紫宸她也可以窥得一分一毫，“我想，她是第二种。”
“这种邪术不是那邪宫的宫主才有资格挑选资质非常的女子习得吗？难不成，他要有什么行动了？”那人虽然只是安稳收钱杀人，并没有违背太多的武林道义，但他不得不始终警惕面对那人，以防他忽然心血来潮危害武林。
看到他肃穆的样子，忙唤道：“紫宸……”凝了一下道：“那孩子本性不坏，是我的离去和前任宫主的背叛才会让姐姐对骨儿严厉了些，他变成现在这样，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有错……紫宸，你不要对付他好不好？”最后已几近哀求，她无法让一个童年处在黑暗之中导致心墙那样坚固，兼顾到她也无法窥得其所想的她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受到伤害。
穆紫宸嗟叹一声，“好吧，等陆老弟醒来，我们就回山庄去，将山庄交给孩子打理，我们什么也不管了，好不好？”
泪水涟涟，无法言语，只能点头。
*
夜风呼啸，几分苍凉。
一间地下牢房，霉味横生，空气潮湿，几只老鼠不时来回蹿几下。
一女子坐在地上，靠着墙，发髻散乱，遮着小半张脸。
上面突然传来的光亮让她有些不适应，不禁用手遮住眼，等到门半掩，光弱了些，她才放下手。一个人从上面沿着楼梯走下来。
他逆着光，然而那身影是那么的熟悉，让她又爱又恨的人，怎能不记住？
她冷冷一笑，慢悠悠地开口，嘲讽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没用，准备让我自生自灭呢。”他告诉她，只要让陆浪下地狱，他就会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做了，她狠心将毒药下在了那个对自己很好的人的茶杯之中，结果呢？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了两个月，却没有见到他的一丝影子。所有的自我安慰，再怎么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也禁不住时间的磨砺。
“的确，我是准备那样做的。”他淡淡回答，幸好对面之人看不到自己的脸，看不到就好，永远不要记得他了。
他的话像刺，一笔一划划下来，让她的心随之滴血。
“哼，怎么样？听说清筱他们回来了，陆浪有救了吧，你辛苦策划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活该啊，真是老天有眼，总有一天它会收了你的！”恶狠狠地瞪着他，话中满是恶毒的诅咒，恨不得将他咬碎。
“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而已，我相信事在人为，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
“小小的失误？哈……”她讥笑，然后大笑起来，濒临疯狂，笑到无力，摇摇头叹道：“陆羽啊陆羽，你还真是百折不挠啊，你以为就你可以用你这张虚伪的脸就可以让人看不透你内心的龌龊了吗！今天有我明白你的真面目，以后也总有人会看透你的！等你沦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时候，那才真是大快人心啊！”
她形容消瘦，喉咙干涩，好像鬼吼一样，别样的凄怆。
“你……”
“怎样？”她无畏挑眉，“被我说中了？怎么？想杀我？来啊！你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陆羽，我也不是当年无知的小姑娘了，该了断了，杀我啊，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了，没人知道你陆羽根本只是当年陆老庄主捡来的弃婴，没人知道你恩将仇报杀了老庄主还不够，还把一个无辜女子送到待自己如亲生哥哥一般的人身边伺机下毒，而这一切只是你丧心病狂为了将陆家庄握在手中！”
没说一句，她都走近一步，生生控诉，闯入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以为他会雷霆大怒，却不料只是一片静谧。
“我……”
“砰！”
木门大开，小小的空间陡然大亮，狂风暴躁，凉意沁人。
“二叔……”听到有人喊二娘逃走，急忙跑来，不料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时间愣怔不能言语。
顾不上思考是谁故意喊假的消息，因为听到的消息，脑袋“轰”得炸开，不敢置信。
【下一章续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