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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鸣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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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晨,三日前的此时,他们在一起观日出,仍是太阳初升的时刻,恍若回到了那天,有一种重新经历一遍之前的事的感觉。
不过,对身后看起来已经模糊的众人摆摆手,还是有所不同的。
清筱仰面,凉风轻送,脸上一片清凉,没有之前的痛感。几日来,每每她都不敢多看湖面中自己的脸,被热沙埋了一段时间,脸变得通红,也没什么药可以抹,以为只有等它自己慢慢好了。好在碰到一位言语投机、古道心肠的医师,被她嘲笑一番,羞赧之时,她却送了一瓶养颜好药,说什么自己的妹子可不能是一个红脸关公,让自己无语了好一阵。
没想到出来一番,不到十天便认识了各色的人,也开阔了眼界,手不自觉地抚上怀中给父亲的解药,多日来的抑郁一扫而光,只余了轻松自在,就连那一成不变的黄沙也变得可爱起来。
看看自己身旁的两人,一路上,传奇性地碰到两人,也算是有缘吧。
施墨眼上蒙着一条带子,在脑后打一个结。无聊地打个哈欠,眼前突然多了一堆药泥,真是不舒服,不过想到这是自己走了将近一个月才求来的药也就忍住了拿下它的冲动。好在这药也不怎么难闻,带着淡淡的药材清香,一直萦绕在鼻端,清新提神。要涂一个月……施墨重重出一口气,既然大哥这次这么狠让他陷入黑暗将近半年,那么他也不必手软了。
思及这次出行带来的惊喜,一个是幽澜宫宫主,一个是让人无可奈何的姑娘,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或许,可以让那人死得痛快一点儿。
凉风习习,三人也不催促骆驼,闲庭漫步一般享受着清晨独有的舒适感。
符函骨也难得欣赏起了周围的景色,瞥见清筱一脸欢喜,神采飞扬,整个人洋溢着特别的味道,那种……很吸引人的味道,她离美人还有些差距,特别是一开始,她的整张脸都红红的,头发散乱,十分狼狈,像个疯子。如此一来更衬得她的眼睛特别好看,似一汪盈盈水,所有的心事都摆出来,让人一眼便看透了。
捉弄她,看她生气,对她的好奇心无可奈何……似乎也成了一种享受。直到这种享受变成了威胁——那一掌,如果他没有情急呢?如果他沉稳对待呢?没有如果,不能后悔,昏迷之中,听到她的惊呼,竟然莫名的心安。一片沉寂,心跳清晰可闻,他问心:我这是怎么了?心不答,然而,他知道,因为它动了。
几日的漠然,看到她向白皙靠近的脸,那依旧的笑颜,面具已经有了裂纹,闭上眼,或许,他回去后需要君溪的帮助了……至于现在,他可以放纵,对吗?一个“对”字在心中立刻浮现,微微一笑,那面具已经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太阳初升,光芒四射,他又想起了那天,她的侧脸,美得动魄、动……人心弦。
施墨摊开手中地图,思量一会儿,手指在地图上沿着每条线路划过,最终划过心中决定走的线路,按照这条线路,会比最近的路晚三天左右。他暗中留给王沐凤一张同样的地图,让她给清筱的师兄,他从不会平白做好事,这次也不是突发奇想。
“太阳又升起来了啊。”施墨感慨,这话有些多余。
清筱心情愉悦,不做计较,应和道:“对啊,每天太阳都会升起来啊。”
“清筱,我可还没忘记某人的承诺呢。”
清筱撇撇嘴,“不就是舞剑么,只要你们不怕我的剑术污了眼,那就等到时候看吧。”
“唔,当然不怕。”他说得毫不客气。
符函骨正面视着太阳,阳光有些刺眼,不由眯起,可以看到一点睫毛的影子,记得东面……“你们知道一直向东走会看到什么吗?”
清筱思考一下,看他一直看着太阳,笑道:“该不会是可以走到太阳周围吧?”刚刚说完自己便咯咯笑起来。
“不,”他也笑起来,指着东面,声音变大,“最东面是一大片的草原,天高云淡,绿草成茵,和沙漠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将眼前的黄沙全都换做绿草便是了。那里有成群的牛羊、一座座毡房。在那儿,可以纵马驰骋,可以暗夜躺在草地上观星辰,有与中原完全不同的豪迈。”转过头,神采飞扬,“如果你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想那是一个绝好的地方。”
以前去草原时,只觉草原风光确实美丽,此时想想,那里的一切似乎已经融入脑海之中,随时都会跳出来。
清筱听他述说,似乎真的看到了一幅鲜衣怒马、驰骋飞腾的画面,“不如以后我们去草原吧?还是我们三个人,行吗?”不安分地两头看,征求二人的同意。
施墨想想,那似乎也不错,草原,他也没有去过呢,“好啊,我很期待那一天。”
符函骨只是笑笑,在心中悠悠叹一口气,不知到那天,他还能认得她吗?
行了十多日,一路上平平顺顺,三人一路说笑打闹也觉得沙漠也并不是那么坏,偶尔的风沙倒像是它在发小孩子脾气。
施墨的眼睛慢慢好转,已经能模糊看清人影、分辨事物。被清筱戏称为“铁人”的符函骨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们也不必捡凉快的时段走。偶尔碰到一个湖,两个大男人自觉地走远,留清筱一个人清洗,然后二人再轮流下水,有时候看到清澈的湖,清筱和施墨忍不住直接跳进湖里,看符函骨一个人保持着工整的衣着,均一齐往他身上泼水,符函骨本能躲开,然轻轻一笑,一扬手,湖面跳起三尺高,将二人淋个通透,然后挑着眉笑得奸诈。之后,他是怎么倒霉的,在此不必赘述,看清筱和施墨有仇必报的性格便知他的下场之凄惨,衣衫之褴褛。
沙漠里的秋天比起外面来已经够热了,然而对于三个经历了一番酷热的人来说,这已经很凉快了,虽然阳光仍旧炽热。
清筱正和两人说自己年少逃老夫子的课的故事,另外两人还未笑,她先笑了起来,搞得两人面面相觑,然后跟着干笑两下。
忽然刮来一阵微风,与此同时,“哗哗”如海啸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然而细听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这样的声音实在古怪至极。
三人习惯性地拉下手中的绳子,停住话语,警惕的细观四周,凝神细听。
“怎么回事?”声音时有时无,不是人为,难不成大白天的还会有鬼不成?
施墨仔细听了会儿,似乎每次声音出现都会伴着风……他微微一笑,手离开剑鞘,“我想,我们碰到沙漠里的好东西了。”
说完就径直往发声的地方走去。
清筱一脸迷惘,但看来不是什么危险了。
两人跟上去,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来到一个沙丘面前,清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知道鸣沙吗?”施墨跃下骆驼,弯腰拈几粒沙子,缓缓揉捻。
“鸣沙?”
“只在沙漠里出现,有风刮过吹动沙粒便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并不常见。”符函骨接口,之前只听说过,没想到真正听到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不得不感叹自然界的鬼斧神工的造物能力,什么奇特的东西都有,让人惊叹不已。
“是吗?那我们到上面看看吧?”说着就欢快的往沙丘上走去。
不止风刮过,就连踩在上面沙子滑下都会发出高低不同的声响,比之琴瑟瑶筝弹奏出的乐曲毫不逊色,这声音反而让人觉得更加舒服、自然。
站在丘顶,聆听自然地美妙音乐,清筱不由得闭上了眼,看到有的人听、弹乐器时总是闭着眼睛,她曾对此很是不解,此时方明白,只有闭上眼才能摒弃一切杂念,将身心融入到里面,体会它的微小变化。
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意。
肩上被人推了一下,同时脚下有个障碍物,一个不稳倒下来,手在慌乱之中随便抓住了一个事物,然而还是不济事,身子倒在沙子上面,向坡下滚去。
身上覆了一个人,两人的背部交替着蹭着沙面,一路上只能听到轰隆的声音,好像巨雷在耳旁炸开,等到停止滚动,符函骨松开手,倒在一边,向上吹口气,头发散到两边,这算不算暗中伸脚下套子的报应?
清筱恼怒地冲着沙丘顶部笑得灿烂的某人喊道:“施墨你背后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施墨笑得差点儿岔了气,“丫头,我这不算是‘伤人’吧?我只是看你太过于陶醉了,忍不住提醒你快点儿回神而已。”
“你……”清筱气结,头发里都是沙子,就连衣服也不例外,真是气煞人也。
“想报仇的话屏住呼吸。”
被他揽着飞到半空中,她听话的屏住呼吸,符函骨施展轻功慢悠悠地飘向施墨身旁,此时轰鸣的响声正是很好的掩护。
忽然听不到两人的气息,施墨有些纳闷。
偷偷来到施墨身前,看到施墨愣怔的模样,清筱在心里偷笑,符函骨对着清筱眨眨眼睛,然后飞起一脚朝施墨的前胸提去,施墨听到有物体划破空气,当即反射性的抓住它。但还是受到了他的一击,身子向后仰去。
“大家一起来吧。”
施墨顺势猛得一拉符函骨的腿,三人齐齐滚下去……
三人都没有试图起来,直到自然停下,仰面看着天空,清筱看看两人,笑道:“你们一个只有一只手臂,一个是瞎子,只我一人完好,我们可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符函骨闲闲散散地说道:“一只手臂照样能打得你连连求饶。”
施墨嗤笑一声,“眼虽有疾,闻声我也知你样貌,定是丑到极点。”
清筱对于两人的揶揄不做计较,翻一个白眼,灵动的眸子依旧盯着天空。
风拂,沙动,声起,心动。